“內田小姐。”
“是!”
內田真理穿棒球服,白色百褶裙,看起來很有活力。
她站在空曠的場地,用話筒與不知道在哪的兩位主持人對話。
“據說您很喜歡棒球是嗎?”
“非常非常喜歡!我的夢想就是嫁給職業棒球手!”
“喔——”男主持驚呼一聲,“內田小姐,我以前在職業隊效勞過,算是棒球手,請問我有機會嗎?”
“這個。”內田真理故作為難地歪著腦袋。
“什么叫算是棒球手啊!”女主持笑道,“內田醬,不用管這個人。”
“是,我明白了。”內田真理干脆地應下。
“喂——”男主持略帶不甘心地喊道。
內田真理開朗地笑起來,整個電子屏上,全是她甜美的笑容。
“不過,”女主持人說,“現場棒球隊的成員,內田醬可以考慮哦。”
“誒?”內田真理嚇了一跳,表情夸張,“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男主持堅決反對,“內田小姐今年都三十歲了,這是甲子園預選賽,參賽者都是高中生啊!是犯罪!”
“嗯——”故作沉吟,內田真理語氣輕快地說,“果然,今天我應該無視你。”
“對不起!”
現場爆出哄笑。
暖場之后,女主持說:“到開球時間了,請內田小姐走到投手丘。”
“是!好的!”
內田真理將話筒遞給一邊的工作人員,戴上手套,拿著球,走上投手丘。
三萬人的注視,讓她笑容緊張到略顯不自然。
“加油,內田小姐!”男主持喊道。
內田真理拿球的手高抬,做了一個‘加油’的姿勢。
神川的捕手在本壘蹲下,裁判員也有模有樣地站在捕手后面。
“內田醬,開始吧!”
內田真理高舉球過頭頂,隨后抬起腿。
姿勢應該練過,相當標準。
奮力投了出去。
從投球丘到捕手所在本壘的位置,是18.44米。
對于身高只有155厘米、平時又不訓練的內田真理,別說準確投進捕手手套了,球飛到一半,就無力地掉下起來。
球在地上滾著朝捕手過去。
內田真理害羞地捂著嘴,隨后又開朗地笑起來。
“謝謝內田小姐!哈哈!”
“開球結束,第104回夏季甲子園大賽,東東京區決賽,正式開始!”
“第一局上半場,由千代田區三松先攻!新宿區神川防守!”
“神川的九名已經入場!”
“神川的先發投手果然是內田佑貴,這是一位征戰甲子園第三年的老將。去年同樣在神宮球場,他帶領神川拿下甲子園門票,代表東東京二十區出戰甲子園!”
“嗯,去年在甲子園首輪惜敗,不知道經過一年的努力,他們會走到哪一步。”
“今年是內田投手的最后一年,想必他會爆發出最大的求勝欲,三松,加油啊!”
“三松的第一位打者同樣就位!”
內田佑貴深吸一口氣,眼神注視前方,看著捕手。
抬腿,耍臂。
球出去的瞬間,電子屏上顯出球速:146kmh。
打者揮棒落空。
“一好球!”裁判喊。
“146的球速,內田選手狀態不錯啊。”男主持稱贊道。
“嗯!”女主持說,“去年內田選手在甲子園預賽和正賽中,投出過150的個人記錄,不知道今年十分是否能打破。”
“第二球......被打中了!但飛得很高,是個高飛球!神川的外野手已經就位!”
“要被接殺了!啊,果然被接殺了!”
“不愧是內田選手!這一球絕對算過!三松的第一位打者看來還是太緊張!”
三松的第一位打者退場,第二位打者拎著球棒,小跑上場。
“神川!”
“加油!”
觀眾席一大片的區域,呈現出‘神川’兩個字,吹奏部吹響激昂的行進曲。
另外一邊,三松應援隊同樣不甘弱后,喊聲整天。
啦啦隊站在過道上,揮舞手上的彩花。
貴賓席,渡邊徹完全看不懂。
為什么球被打出去,已經跑到一壘的打者自己出局了?
接殺?
是指球在空中被對方接住,打者直接出局?
渡邊徹曾經以為,只要把球打的很高,在天上不下來,打者完全可以從本壘跑到一壘、二壘、三壘,最后回到本壘,拿到一分。
看來制定棒球規則的人,也考慮到這種情況,對高飛球做出限制:
不管打者跑到一壘,或者二壘、三壘,只要球在落地之前被直接接住,打者直接出局。
對于普通人,接住從高空落下來的球或許有一定難度,但對于從小訓練的棒球隊,只要不犯失誤,幾乎可以肯定接住這樣的球。
棒球規則比一般運動復雜很多。
籃球進框,足球進門,網球過網,這些運動就算不懂規則的人,也能看個明白。
渡邊徹朝左手邊看了一眼,除了他和清野凜以外,其余三位好像都懂棒球。
兩位太太更是不斷低聲交流。
這段時間,內田淘汰了三松的第二位打者。
“三松兩名打者出局!情況危險,不知道三棒能不能頂住壓力!”
“打中了!是個滾地球!能上壘嗎?”
被擊出的球被二壘手接住,奮力投向守一壘的國井修。
國井修必須在第三位打者碰到一壘壘包之前,接住這顆球。
球在落入國井修手套的一瞬間,第三位打者撲向一壘,手摸了上去。
“成功了嗎?”男結束期待地問。
“好像是球先......safe!成功上壘!”
“啊,裁判說,守一壘的國井選手,為了接球,腳離開了壘包!就差那么一點!可惜!”
“不愧是三棒!穩定上壘的能力很強!這句三松還有機會,加油!”
“現在就看三松的四棒,如果直接被淘汰,三松就是三位打者出局,直接攻守交換,三棒的努力白費!”
“只要是努力,就不會白費!就是這樣奮力的精神,棒球比賽才精彩!”
“說的是。好的,成功到達一壘的打者稍稍離開壘包,做出盜壘的姿勢,在干擾神川的投手內田!”
可惜,內田實力強大,有足夠的自信,根本不管一壘上的三棒,直接三振了四棒。
第一句上半場,三松得分:零。
攻守交換,輪到三松投球,神川擊球進攻。
“可惜啊!”
“不過才第一局,棒球比賽,不到九局下半,永遠不會結束!”
渡邊徹一邊看,一邊結合兩位解說的話,慢慢猜棒球規則。
到了第五局,烈日曝曬,空氣似乎都扭曲,場內依然熱火朝天,啦啦隊一刻不停。
九條美姬對傷勢恢復的靜流說:
“以人類觀察部的名義,去給神川送一些冰塊和飲料。”
靜流點頭,后退著離開貴賓席。
“這是收買人心?”渡邊徹問。
“一句話就能讓她們感激,從怨恨‘憑什么人類觀察部不參加訓練’,變成‘人類觀察部理所當然不用參加訓練’,為什么不去做呢?”九條美姬無所謂道。
“神川是精英高中,和同學友好相處,對未來也有幫助?”渡邊徹看著她。
“就算不好好相處,難道她們會因為討厭我,就放棄入職九條家的企業?你太看得起她們了。”九條美姬一臉輕蔑。
“有道理。”渡邊徹點頭,“等她們畢業,不管高中發生什么事,全都以九條社長是同學為榮。”
這就是現實。
“不過是以人類觀察部的名義,讓清野家白了占便宜。”九條太太看向清野太太。
“真是精彩啊!”清野太太津津有味地看著球場。
在她身邊,清野凜優雅地打著哈欠。
第六局比賽時,渡邊徹用望遠鏡看見,神川所有人已經吃上冰棍,用冰塊捂臉。
到了第七局,得到恢復的神川,應援聲明顯超過三松。
不過,三松不愧是連勝八場進入決賽的隊伍,遠不是被21:0,提前結束比賽的青山高中能比。
鏖戰到第八局結束,神川5分,三松3分。
“第九局上半場,三松進攻!”
“還有機會,加油!”
“話是這樣說,機會很小了,這局至少拿到兩分以上,而且保證九局下半神川不得分。”
“拿到兩分也沒關系!撐過下半場,可以進入加賽,第十局!看三松隊員的表情,很專注,沒人放棄!”
“大家,請為三松加油!”
“三松,加油!”三萬人的整齊吶喊,似乎連球場都震顫了一下。
投了八局,站在投手丘的內田臉色通紅,棒球衫被汗水打濕。
關系甲子園的名額,關系自己三年的全部努力,關系到神川所有為棒球部應援的人,就算暫時領先,因為壓力,他同樣緊張到身體發麻。
在棒球賽里,別說三分,最后一局落后八分都被逆轉過。
‘沒關系,沒關系。’內田長出一口氣,‘只要自己認真投,不出失誤,比賽就能贏。’
對面,三松的一棒不斷調整握棒的姿勢,偶爾扭動脖頸。
誰也不想輸!
“三松——!”
“加油——!”
就算在密集的人群里,就算盯著三十五度的酷熱,三松啦啦隊也絕不停歇。
加油聲中,一棒調整好打姿。
內田手指放在球的側面。
抬腿,甩臂!
食指與中指撥球線!
一棒集中全部精神,速度143kmh的球,似乎變慢。
球在旋轉,軌跡側向前方,是滑球!最后會下墜!
好球?壞球?
要打嗎?
能打中這個貼近地面的球嗎?
不要急!不要急!穩住!
那么一剎那,比高速公路上行駛車輛還要快的球,落入神川捕手手套。
三松的一棒,沒有揮棒。
短暫的沉默。
“一壞球!”裁判大喊。
一棒像是從水面冒出頭似的大口喘氣,兩口氣之后,再次沉入水底。
還沒結束,還是劣勢。
一刻都不能松懈!
緊張的情緒讓三松一棒的胃部開始抽搐,手腳發麻,但等他調整好打姿,加油聲、烈日、身體的不適,全部拋之腦后。
他的眼里,只有那顆球。
內田接住捕手丟回來的球,深吸一口氣。
他曾夢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第九局,靠自己的投球,在全校師生的加油聲中,干脆利落地三振對方的打者,迎接觀眾的歡呼。
但是。
真的到了這樣的處境,什么歡呼聲,根本聽不見。
‘只要能贏,就算讓我在甲子園手臂報廢,我也愿意!只要能贏!’內田在心里祈禱。
手指放在球的側邊,抬腿。
腳落地的瞬間,雙手前后拉成水平線,整個一張拉開的強弓。
投出的一瞬間,中指側面往下撥球!
一棒集中精神。
球朝捕手頭上方飛來,似乎是故意投的壞球。
不,不對!
如果忽略前后的移動,那顆球仿佛在原地旋轉。
是曲球!
會在最后時刻,以弧線的形勢拐入好球區!
‘內田的曲球最后會稍稍偏下。’腦海里想起教練的話,來不思考,揮出球棒。
“砰!”
“擦到了!球滾了出去!”
解說員聲音剛吼出來,一棒已經丟掉球棒,沖向一壘。
上下牙緊咬,脖頸青筋外露。
“日野!”
“上啊!”
身后是教練席隊員的吶喊聲,前方是神川一壘手。
死死盯著對方的一壘手,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日野沖過一壘。
一壘手還在等球......上壘了....上壘了!!
“繼續跑!”
吉川聽見大喊。
“繼續——!”
來不及思考,來不及去想是神川接球失誤,還是球不規則彈跳。
相信隊友!
“啊——”,日野大吼一聲,沖向二壘。
“加油!!!”觀眾席上所有人大喊。
就在這時,神川的左外野手,終于接到那顆不規則彈跳的球。
扭身,抬臂,奮力,下意識要丟給國井修。
“真木!”
是守二壘吉川的聲音。
不去想,不去看,憑著記憶與經驗,憑著三年的默契,扔向二壘!
神川二壘手吉川,一只腳放在二壘壘包,忘記一切,使勁拉長身體,伸出戴著手套的左手。
‘給我接住啊!’
三松的一棒日野,已經看到球出現視野里。
牙齒金咬,臉上肌肉震顫。
二壘就在前面!撲上去!
“啪!”,球落入吉川手套。
吉川的腳下,帶著三松高中夏季甲子園夢想的日野,手指摸到壘包。
日野的身體,因為控制不住速度,像是被洪水沖向遠方似的繞著壘包轉了一圈。
但那壘包仿佛救命的柱子,身體再怎么甩出去,他的手依然緊緊貼著不放。
球場安靜下來。
日野甚至沒起身,就爬在地上,手放在壘包上不送。
安靜。
裁判雙臂展開,大喊:
仿佛引爆了炸彈,整個神宮球場“轟”的一聲炸開來。
“三松!三松!”觀眾高呼。
三松的全體學生,更是激動地直接站起來。
“日野!”
“三松!”
口號早已不統一,所有人都在宣泄內心的情緒。
“太厲害了!太厲害了!這就是不放棄,這就是青春,這就是甲子園!”解說激動萬分。
“第九局,最后一局,最后的機會,三松的一棒日野,成功上二壘!”
“得分的可能性很大!三松,加油!”
投手丘上的內田,看向二壘上的三松一棒。
這個叫日野的家伙,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撐著膝蓋,喘著大氣,如狼一般的目光只盯著三壘。
‘最后一年!我絕不會輸!絕不允許自己輸!’內田接住二壘手丟過來的球,轉過身,看向本壘。
在那里,三松的二棒,握著球棒,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不能輸!不能輸!’
太陽似乎一下拉進,猛烈的陽光,直接灑在身上。
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
“內田!”
“內田!”
神川的隊員,瞬間圍了過來。
“怎么了?內田選手突然暈倒!”解說員緊張道。
“中暑?得到消息,內田選手中暑了!”
“啊——這下子,神川怎么辦?關鍵的最后一局!甲子園夢想!一年的努力!”
內田被架著抬回教練席,敷上冰塊。
教練席里的所有人,陷入擔憂,不僅是內田的身體,還有接下來的比賽。
“相原,你去。”教練臉色沉著。
“教練,我......”姓相原的中繼投手,猶豫道。
“你沒信心嘛!”教練吼道。
“......”不止是相原,所有人都擔憂。
這個球隊,打者有很多,但厲害的投手,只有內田一個人。
他在神川努力了三年,所有人都對他充滿信心。
至于中繼投手......
教練環視眾人:“依然是我們領先,就算被他們反超了又怎么樣?下半場,我們不能反超回來嗎?給我打起精神!放開去打!”
“是!”眾人吼道。
“平田!”
“在!”捕手大聲回答。
“喊口號!”
“是!”
原先的八名,加上替補內田的相原,九人互相勾著肩,圍成一圈。
攝影鏡頭對準,三萬人看著他們。
“誰沒有節假日和周末?”平田大吼。
“我們!”八名隊員起身吼著回答。
“早上幾點開始訓練?”
“六點!”
“幾點回去?”
“揮不動球棒為止!”
“堅持多久?”
“入部開始!直到今天!”
“誰背負神川的榮譽?”
“我們!”
“應該怎么做?”
“贏下去!”
“贏下去!”相原再次大喊。
“贏下去!”棒球隊、神川所有人,齊聲高喊。
鏡頭一轉,另外一邊,三松高中。
棒球隊員手疊在一起。
“越是絕境!”隊長怒吼。
“越不放棄!”隊員怒吼。
“啊——”三松高中齊聲怒喊,疊在一起的手,狠狠按下去。
戴上頭盔,系好手套,拿上球棒,雙方再次回到球場。
比賽,繼續。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