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冬季露營(7)
回到木屋，兩位大小姐有事，渡邊徹也回了分配的房間。
男生們已經回來，滿是汗臭的臟衣服脫得滿地都是，四個人聚在那打麻將。
“渡邊，去哪了？”齋藤惠介理牌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
“趁你們不在，一個人泡了會兒溫泉。”渡邊徹回答。
“還是你聰明。”班長食指扶了下眼鏡，“我們去泡的時候，睜開眼，臉上就是別人的屁股。”
“渡邊，你來不來？我可以讓你。”五個人的房間，另一個關系稍遠的男生問。
“不了，你玩吧，我正好看會兒書。”
“看到沒有，誰還敢嫉妒渡邊的全國第一？靠的是勤奮！”國井修嘴里叼著長條籌碼，“等等，別動牌，吃！”
齋藤惠介吐槽道：“你能不能不要含在嘴里，待會兒贏了，一拿全是口水。”
“等你贏再說！”
“不好意思，自摸。”
“假的吧？！”
這些家伙打牌的聲音，快把屋頂掀了。
渡邊徹從包里翻出《追憶似水年華》，離開房間，準備找個安靜的地方。
把書夾手臂下，雙手揣兜，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
正當他準備去咖啡廳一邊看書，一邊欣賞雪景時，迎面遇上小泉青奈和晃子。
下著小雪，她們合撐一把傘，嘴里呼出的熱氣，一直蔓延到傘外面。
“渡邊？”小泉青奈看過來。
“老師們好。”渡邊徹手依舊揣兜里，“去哪了？”
“是我小瞧你了，渡邊同學。”晃子一臉敬佩。
小泉青奈用手肘輕輕頂了下晃子的側腹，對渡邊徹說：
“我們剛吃完飯回來，你是要去哪嗎？待會兒雪還會下大，學校禁止學生外出，必須待在宿舍，你們宿舍的人沒和你說？”
“他們在打麻將。”
“這些孩子”小泉青奈無奈地嘆口氣，“你要是有事的話，老師可以陪你去。”
“沒事，他們太吵，我就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看書。”渡邊徹眼神對著手臂里的《追憶似水年華》示意了下。
“勤奮啊，少年。”晃子的語氣，怎么聽怎么不正經，“去我們老師宿舍看吧，就我和青奈兩個人，不吵到你。”
小泉青奈想了想，也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渡邊徹。
“不用，我回去看他們打麻將好了。”渡邊徹轉身準備走人。
“回來！”晃子走出傘，雙手從面抓住他的肩膀，“我很好奇你的風流史，去我們房間跟我們說說。”
渡邊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小泉青奈。
“從剛才開始，晃子跟我說到現在了。”小泉青奈苦笑道。
“你別想跑，快跟我走！”
“晃子老師，別推了，我書要掉了！”
走了沒兩步，書真的掉雪地上，但晃子還是怕他跑掉似的硬推著他。
小泉青奈看著兩人，臉上露出無奈的微笑。
她彎下腰，撿起書，跟了上來。
教師的房間比學生豪華。
電視，小冰箱，茶室，還有被爐，以及兩張大床。
晃子把渡邊徹按進被爐，被爐桌上放了一籃子的橘子。
小泉青奈脫去外套，泡好茶，也在被爐里坐下。
晃子冷冰的雙手，放在兩腿之間取暖，迫不及待地對渡邊徹說：
“快說吧！”
“說什么？”
“你和清野凜、九條美姬兩位大小姐的事！”
“美姬是我女朋友，清野是我朋友，”渡邊徹雙手端起茶，“結束。”
“少裝糊涂！”晃子手抬起來，虛張聲勢地拍了桌子，又立馬放回雙腿間。
“不是裝，我真的糊涂了，晃子老師，你到底想說什么？”
“還裝！那你先說說，你為什么從女浴室里跑出來？”
“我好奇。”
“好奇？你以為正常人會信這種說辭嗎？”
“我真好奇，趁沒有人進去瞧瞧。”
小泉青奈剝了兩個橘子，給兩人一人一個，又一邊剝自己的那個，一邊笑著看兩人吵鬧。
正當晃子連連逼問，渡邊徹左顧他言，從點評橘子汁水，到“抨擊”教師房間之豪華，最后又懷念起巖手縣的冬天時，敲門聲傳來。
“咚咚咚。”，很有禮貌的敲門方式。
“哪位？”小泉青奈從被爐里站起來，走向房門。
渡邊徹沒聽到開門聲，但有一陣冷風從那邊傳過來，知道門被打開了。
“小泉老師，下午好。”
“清野同學？下午好，有什么事嗎？”
“我想申請外出許可，就在咖啡廳，我會一直在那里看書。”
“你們宿舍的其他人，也在打麻將嗎？”
“嗯？”渡邊徹想象清野凜疑惑歪頭的可愛模樣。
接著，聽見清野凜解釋：
“她們是在玩，但因為我要看書，所以不好意思發出聲音，我不想接受別人的好意，因為自己讓別人麻煩。”
“這樣啊，那好吧。”
“好什么呀！”晃子噔噔噔走過來，一把拽住清野凜穿了冬衣也很瘦的手腕，“你來的剛好，逼問這種事，就是要有兩個犯人才行。”
“晃子老師”
“晃子”
清野凜和小泉青奈話沒說完，晃子已經把‘戰斗力為3，到了冬天，下降到1點’的清野凜，拉進房間。
把清野凜拉到被爐附近，她又急急忙忙去了廁所。
“喲，又見面了。”渡邊徹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清野凜以俯視的角度，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這里？”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本來會在咖啡廳見面。”
清野凜注意到被爐桌上的《追憶似水年華》，回憶晃子說的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看來你很不走運啊。”
“彼此彼此。”
“還站著干嘛！”晃子從廁所出來，“趕緊坐下！”
比任人擺布的人偶強不到那去的清野凜，又被強行塞進被爐。
“晃子老師。”她略顯不滿地喊了一聲。
“來，吃橘子。”晃子把一個黃橙橙、圓溜溜的橘子，塞進她手里。
清野凜看了眼橘子，輕輕嘆了口氣：“謝謝。”
她開始剝橘子，動作優雅。
那雙手，纖細精致得像玻璃品，給人一折就斷的感覺。
也不知道摸上去，是否也像玻璃般冰涼。
小泉青奈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謝謝。”清野凜輕聲道謝。
“清野同學，”晃子老師探出上半身，“你和渡邊同學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清野凜看向渡邊徹：“又胡說八道了。”
“不是，已經認定我胡說八道了嗎？”渡邊徹沒地方說理去。
“渡邊徹胡說八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
“有道理雖然有道理！”渡邊徹加重的語氣，又變得輕緩，“但這次真沒有。”
清野凜點點頭，看向晃子：“老師，您想問什么？”
晃子聽兩人的對話，早就興奮得雙腮通紅：
“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交往？九條美姬知道嗎？將來打算怎么辦？是攆走九條，還是和諧共處？這里面有沒有大家族的政治考慮？”
清野凜淡定吃下一瓣橘子，春日銀河般的眸子，再次看向渡邊徹。
“瘋了。”渡邊徹輕描淡寫地給出結論。
“渡邊，怎么說老師呢！”晃子訓斥道。
“我大概了解情況了。”清野凜又塞了一瓣橘子，“晃子老師，您誤會了，我和渡邊同學只是朋友。”
“明白，老師明白，我不會告訴九條美姬同學，說吧。”
晃子絕對誤會了什么。
清野凜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和他真沒有交往。”
“真是頑固啊。”晃子無力地趴在桌上。
“晃子，差不多了。”小泉青奈說。
她聽說清野凜是一個心直口快、不撒謊的孩子，但事實好像不是這樣。
室內陷入安靜，能聽見暖氣流動的嗡嗡聲，窗外雪下個不停。
“對了！”晃子突然坐起來，“我們來玩游戲吧！”
“晃子老師，我是來看書的。”清野凜毫不猶豫地否決道。
“三票贊成，一票反對，你們呢？”晃子看向小泉青奈和渡邊徹。
“贊成的三票哪來的？”渡邊徹好奇地問。
“我是老師，又是大人，還是發起者，正好三票啊。”晃子一臉理所當然。
“我也要看書了。”渡邊徹決定忽視她。
還剩最后一人。
不等小泉青奈開口，晃子哀求道：“青奈，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把京都的事說出去。”
“都說了是誤會了啦！”小泉青奈臉紅著反駁。
“我不管，你投票吧。”
“玩游戲。”
看著屈服的小泉青奈，渡邊徹突然對京都的事有些好奇。
哀求的話，小泉青奈應該會告訴他，不過考慮到個人隱私，渡邊徹決定扼殺自己的好奇心。
“五票贊成，兩票反對，接下來的活動，就絕對是玩游戲了！”
宣布完，晃子挪動屁股，從被爐里站起來，跑向桌子，從包里拿出東西寫寫畫畫。
過了一會兒，又噔噔噔地跑回來，利落地鉆進被爐。
“自制繪雙六。”晃子顯得很得意。
繪雙六，骰子的點數決定前進步數，先將棋子移入對方陣地的玩家獲勝。
規則很簡單，但為了可玩性，格子上寫了懲罰。
比如，誠實回答其余玩家一個問題、說一段高中戀情——渡邊徹感覺可以在上面加上‘學生限定’。
也有湊數的懲罰：
說一個笑話；游戲結束前，以名字稱呼所有人；和下一位玩家玩猜拳，輸了的人給對方剝橘子，喂對方吃 “骰子可以用橡皮代替，但沒有棋子怎么玩呢？”小泉青奈問。
“用橘子代替好了，反正這格子夠大。”渡邊徹說。
“不愧是渡邊，這樣好了，誰先獲勝，就可以吃掉所有人的橘子！”晃子大聲宣布贏家獎品。
籃子里，還有六個橘子無人問津。
而且，一口氣吃掉四個橘子，真的不是懲罰嗎？
“開始游戲吧，清野同學，你做第一個玩家。”
一直在看書的清野凜，合上繪有精致圖案的精裝書，無奈地接過橡皮骰子。
擲完骰子，她的橘子停在寫有「仰臥起坐十次」格子上。
在那么一剎那，渡邊徹第一次看到清野凜臉上，閃過名為懊悔的神情。
是在想‘早知道一開始堅持不玩游戲好了’嗎？
清野凜乖乖躺好，如瀑布般的黑發鋪散開來，小泉青奈幫忙按住腳。
清野凜深吸一口氣，好聽地哼了一聲，猛地挺身。
三人看著挺到四十度角，又重新下去，且沒有再起能力的她，陷入沉默。
平躺著的清野凜，喘了兩口氣，再次發起挑戰。
“要不算了？”渡邊徹試探地問。
清野凜坐起來，整理好頭發和衣服，下半身重新放進被爐。
“我可以和你們換懲罰，不管什么懲罰。”她若無其事地說。
“清野同學，學習的時候，也要注意鍛煉身體哦。”小泉青奈溫柔的提醒。
“唯獨這件事，我辦不到。”不愧是R桑。
“好了好了，我們繼續吧。”晃子催促道，“一開始就發生這么有趣的事，我太期待后面了！渡邊，你來！”
渡邊徹拿起骰子。
那么，諸位，請問<大師級·自由搏擊>能不能控制一塊橡皮的滾動呢？
“啊，「誠實回答其余玩家一個問題」啊，真是頭疼啊，清野同學，交換吧。”渡邊徹遺憾道。
“渡邊同學，你的語氣太假了。”清野凜說。
“我故意的。”渡邊徹板著臉，克制笑意。
清野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扶額嘆氣，無奈道：“問吧。”
“哈哈哈！”晃子興奮地搓手，“清野同學，渡邊的身材怎么樣？”
“晃子！”小泉青奈連忙阻止，“怎么可以問學生這種問題！”
“有什么關系嘛，大家既是師生，也是朋友。”晃子不以為然道。
小泉青奈對清野凜說：“清野同學，不想回答的話，換一個問題也沒關系。”
“謝謝老師，不用了。”清野凜手抵下巴，想了想，“渡邊同學的身材很好。”
說完，她又補充一句：
“但我對身材好壞、長相美丑不在意，外在條件在我這里不加分。”
“那你看重渡邊哪一點？”晃子又問。
“您已經問過了，晃子老師。”清野凜回答。
“我也好奇這個問題。”小泉青奈看過來。
清野凜好像頭越來越疼了，這不就和女生寢室‘輪流回答喜歡哪個男生’一樣了嗎？
她想了一會兒，說：
“他這個人喜歡撒謊，但又給我一種感覺：只要我想知道，他不會對我隱瞞任何事情——我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真，還是假。”
“是真的，還是假的呢？”小泉青奈問渡邊徹。
“當然是真的。”那個瞬間，渡邊徹是這樣想的。
清野凜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騰騰的霧氣中，她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小泉青奈欣慰地點點頭，看渡邊徹的眼神更加柔和，但隱隱又替他擔憂。
“噫——這種話絕對是謊言！”晃子摸摸自己手臂，感受到了戀愛的腐臭味。
在這瞬間，渡邊徹突然想起系統。
這件事，好像不能說來著？
算了，反正清野凜也不知道系統的事。
“下一個到我問了。”渡邊徹終于笑出來，不懷好意地盯著清野凜。
“等一下。”晃子阻止道，“我認為十次仰臥起坐，最多只能換兩個問題，最后一個，渡邊必須自己回答。”
渡邊徹收起笑容，“老師，你根本不想玩游戲，只是想八卦吧？”
晃子笑瞇瞇地點頭，一點也不隱瞞。
“我贊成晃子的提議。”小泉青奈笑著舉手。
“沒意見。”清野凜也輕笑著投出贊成票。
“好吧，問吧。”渡邊徹無奈道。
“你看重清野凜同學哪一點？”晃子立馬拋出想好的問題。
渡邊徹原本想說長相，但那是后來的事，接著又想到腿，但那也只是錦上添花。
“活在這個世上，要想不被人討厭，只要努力誰都能辦到，撒謊、妥協、放棄。”
渡邊徹想著清野凜讓人討厭又喜愛的性格，繼續說下去：
“明知道被人討厭，卻依然堅持自己的人生道路，絕不去編造謊言，這樣的活法我大概一天也堅持不下去，我佩服她的執著，羨慕她的品格，向往她的勇氣。”
房間里，一時間陷入沉默。
“說得太沉重了？”渡邊徹來回打量三人，“那我換一個，清野不是說，‘只要她想知道，我不會對她隱瞞任何事情’嗎？我也有種感覺，只要是我不想說的，清野也不會堅持問我。”
清野凜怔怔看著他，最后又垂下眼簾。
她手指輕輕撫摸茶杯，溫暖的氣息，一直蔓延到傳遞到她心里。
“我是不是也該談戀愛了呢？”晃子說，“但怎么才能擁有和你們一樣的關系。”
“好了，”小泉青奈打斷這個話題，“渡邊，到你做仰臥起坐了哦。”
“給我五秒。”渡邊徹手撐地，坐起來，離開被爐。
就在他躺在地上，雙手抱著后腦勺時，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
“咚咚咚”，很強勢的敲門方式。
“哪位？”小泉青奈再次起身去開門。
“老師，麻煩你替我去喊一下渡邊。”
渡邊徹一翻身，手腳并用，爬著鉆進被爐。
過了一秒，他又伸手把自己的茶杯和吃剩下的橘子皮，全部拿進去。
晃子用佩服地視線，盯著被爐下面。
不愧是「東京帥哥」，一看就很有經驗。
“渡邊？”小泉青奈疑惑道。
“嗯，他手機掉我這里了，麻煩您幫我去男生寢室叫他出來。”
“九條同學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嗎？他們住在第四排，第二棟。”
“太臟。拜托老師了。”九條美姬近乎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小泉青奈沒有在意她的語氣，她現在只想，該怎么幫渡邊隱瞞過去。
“抱歉，九條同學，老師現在有事，走不開。你找渡邊是準備把手機還給他嗎？還是有什么急事？”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一個叫黃前久美子得人給他發消息。老師，你認識這個人嗎？”
“久美子呀？認識啊。”小泉青奈眨眨漂亮的眼睛，“是我讓渡邊幫忙輔導的一個學生。”
“怪不得。”九條美姬點點頭，“麻煩老師以后不要給他介紹女性學生，不，輔導這種事也算了，學習是自己的事。”
“我會詢問渡邊的意見。”
“我會讓同意的。”
九條美姬正準備走，忽然瞥到房間里的清野凜。
她回過身，問：
“我能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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