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咖啡,兩人去根津美術館轉了一圈。
渡邊徹印象最深的,是一扇精致屏風,上面繪著一對男女,兩人在浮舟上,衣冠不整。
這讓他想起九條美姬。
在舞會的那個晚上,他也在小船上,把她弄得衣衫凌亂。
那件酒紅色禮服、束腰長裙,真的非常漂亮。
除了這副《王朝物語》的繪圖外,一圈走下來,精致是精致,但渡邊徹并沒有從中感受到美術氣息。
畢竟他的美術是C,不能指望他在這方面有什么出息。
星期天,去神保町逛舊書店,晚上在九條美姬那過夜。
十一月十六日,周一,渡邊徹和九條美姬一起去的學校。
“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吧?難得啊。”渡邊徹說。
車內,坐他對面的九條美姬,撐著扶手閉目休息。
“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再難得的事也會遇上。”她不以為意地說。
“嗯。”渡邊徹點頭,表示說的有理。
“不過,”九條美姬睜開眼,冷眼打量他,“有些事,我希望最好不要遇上。”
“什么事?”渡邊徹好奇地問。
“讓我不開心的事。”
“我感覺很難。”渡邊徹實話實說。
九條美姬脫掉鞋,腳底貼在渡邊徹側臉上,把他臉蛋上的肉微微壓扁。
“你再說一遍?”她說。
“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用腳踩人。”因為臉上美少女的腳,渡邊徹的聲音稍稍變形。
到了秋季,快到冬天,黑色長筒襪換成了黑色褲襪。
再也不能像夏天那樣,通過視覺了解九條美姬下面穿得什么了。
“沒錯,我就是喜歡用腳踩人,”九條美姬得意地笑著說,“但我只踩你一個人。”
“別、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高興!”
“演技太假!”
“我是故意的。”
“嗯?”九條美姬腳輕輕下移,挑起渡邊徹的下巴。
“這不是為了讓你開心嘛。”
渡邊徹把她腳拿下,又幫她把百褶裙整理好,最后安慰似的在腿上拍了拍。
其實也不用看,九條美姬穿內衣時,他就在身邊。
有時候,穿什么顏色和款式,也是他決定的。
車到神川,兩人下車。
“幫我拿書包。”九條美姬打著哈欠說。
“不行。”渡邊徹拒絕,“我另外一只手要牽著你。”
不等九條美姬說話,他已經牽住她細膩柔嫩的手。
九條美姬白了他一眼,沒說什么,任由他牽著。
兩人走在校園,周圍的同學向他們投來各種視線,有羨慕,有崇拜,也有惡意。
關于渡邊徹討好富家少女的傳聞,雖然本人聽不到,但一定存在于世界的某處,且永遠不會消失。
但現在的渡邊徹,早已經不是當初的巖手縣少年。
或主動、或被動的學習,他已經能做到無視世人的看法。
‘在變得了不起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了呢,真有你的,渡邊君。’日常用精神勝利法鼓勵自己。
人就是不斷給自己暗示,面對困難時,才能更加自信。
早班會,小泉青奈說起冬季露營的事。
“時間大概定在十二月二日,星期三,持續三天時間。”
“內容大概有越野比賽、野餐、試膽大會、登山、滑雪最后是篝火晚會。”
渡邊徹再次為國內的小伙伴感到難過。
仔細想想,中國正處于追趕階段,還沒到享福的時候。
最近的幾代人,為了后代能過上輕松的學習生活,犧牲自己是必須的。
渡邊徹也在犧牲,用一生去體驗寬松教育,只不過是為了總結利弊。
國內的小伙伴六點就在晨讀,八點已經上了好幾節課,他八點二十才上第一節班會課,每次一想到這個事實,他就心急如焚。
恨不得笑出聲。
“老師!”一位女生說,“篝火晚會上,在終曲跳舞的兩個人將會結緣,一生永不分離,這件事是真的嗎?”
“你們說呢?”小泉青奈沒有表達自己的想法,反而笑著問大家。
“太不現實了!”國井修大聲說。
“國井,你這人太掃興了!”有女生埋怨。
“本來就是啊!”齋藤惠介加入戰場,“學生時代的情侶,百分之九十都會分手!還一生永不分離,除非當天兩人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啊,難以置信,男生真是差勁!”
“正因為會分手,所以才想結緣,一輩子不分開啊!”
“真是受不了你們女生,能不能現實一點!”國井修一個人的嗓門就能壓下所有人。
“沒錯沒錯。”齋藤惠介使勁點頭,“班長,你怎么看?”
男班長扶了下眼鏡,用充滿黑暗氣息的口吻,說:“我又不跳舞。”
“真是的!神經大條的男生最讓人討厭了!”
“什么呀?!這些男生真煩。”
池田和美站起來,轉過身,用平坦的小腹對準后座的渡邊徹。
“渡邊君,你也這樣認為嗎?篝火晚會傳說是假的?”
“這個啊,我”
“沒錯,渡邊君,你代表男生說句話。”前排某個以‘彪悍’出名的女生,也開口催促。
“渡邊,告訴她們。”國井修一臉輕蔑。
“讓他們徹底死心,知道自己的無聊!”齋藤惠介鼓勵道。
“老師。”渡邊徹舉起手。
一直在看戲的小泉青奈,笑著“嗯?”了一聲。
“據我所知,針對冬季露營,每個班要選出各個委員吧?比如說,試膽大會委員、后勤委員什么的。”
“怎么?渡邊你想擔任委員嗎?”
“不,沒有這回事!我只是說,我們應該抓緊時間,不要浪費在篝火晚會這種事上。”
“‘篝火晚會這種事’?”池田和美難以置信地重復一句,“渡邊君,你也認為傳說是假的嘍?”
“嗯?”渡邊徹眨了兩下眼。
“哈哈哈!”國井修大笑道,“明白了吧,篝火晚會什么的,都是假的!”
“渡邊君,我會把這事告訴九條同學的!”
“不是,等等我沒說‘傳說是假的’這種話吧?!”
小泉青奈拍掌,示意大家安靜:“渡邊,既然你想擔任委員,那試膽大會委員就交給你了。”
“啊?!”渡邊徹站起來,“不行!老師,我最怕鬼!小時候看了鬼片,最起碼要和父母一起睡兩天!”
“克服恐懼的方法,就是徹底了解它。你怕鬼,那就由你扮演鬼,這樣你就知道那些鬼其實都是假的了,就像關于鬼的電視劇或電影,拍攝現場其實很搞笑哦。”
“老師,我不怕鬼,我只是想偷懶,這件事讓國井上吧,這家伙最擅長這種事。”
“嗯”小泉青奈想了想,“國井同學力氣很大,我準備讓他擔任篝火晚會委員呢。”
“沒錯,讓他去劈柴!搬木頭!”女生齊聲附和。
“不對啊,老師!”國井修大喊,“渡邊的力氣比我大!”
“怎么會呢?渡邊一看就沒多少力氣。”
“真的!他力氣比我大很多很多!投出來的棒球,又快又”
“你說棒球,老師也不懂啊。”
“在扮鬼和劈柴之間,嚇人肯定要比出汗有意思。”
放學后的人類觀察部,渡邊徹和兩位美少女說起,白天早班會上發生的事。
“是嘛。”部長清野凜,用‘兩者都很無聊,說這種話題的渡邊徹更無聊’的語氣,敷衍一句。
而躺在沙發上的九條大小姐,根本沒在聽。
渡邊徹又換了一個話題:“你們認為,篝火晚會的結緣傳說,是真的,還是假的?”
“相信那種事的人,和那些碌碌無為、把希望寄托在夢想和可能性上的空想家,有什么區別?”清野凜的聲音冷淡又清晰。
“漂亮,真想讓班里的女生聽聽你的回答,美姬你呢?”
“幼稚。”
“再贊成不過。”渡邊徹鼓掌道。
雖然不知道九條美姬是在說,結緣傳說幼稚,還是聊這種問題的他幼稚。
“不過,你要是敢不邀請我跳舞,我就把你架在篝火上烤了。”
“呵,居然說別人幼稚。”這句話當然是清野神大人說的。
“不要誤會。”九條美姬坐起身,沒穿鞋走過來——地上不知何時已經鋪上毛茸茸的毯子。
她單手撐在櫸木桌上,俯視著看書的清野凜。
“能不能結緣、一輩子在一起,靠的是本事,我會和渡邊跳舞,只是想告訴某些人,不要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一向自信的九條同學,是害怕了嗎?”清野凜的視線沒有離開書,甚至往后翻了一頁。
“害怕?”九條美姬嗤笑一聲,“清野同學,你真做打算勾引別人男朋友的事嗎?”
“首先,我和渡邊同學的社團活動,在你們兩個交往之前就存在;其次”
清野凜合上書,寸步不讓地望著俯視她的九條美姬:“你是真的怕了?對自己沒有信心了?”
不等九條美姬說話,她看了眼渡邊徹。
隨后,她剛想起似的補充道:
“我差點忘了,渡邊同學是一個變態,喜歡的是腿,我的威脅的確很大呢。”
“噢,是嗎…”九條美姬緩緩回頭,看向躲在《追憶似水年華》后面的渡邊徹。
突如其來,有如天災般的展開。
“這句話該怎么解釋好呢”渡邊徹喃喃自語,“「熊熊的爐火像一件熱氣騰騰的斗篷,裹著熟睡的人」?”
“渡邊同學。”清野凜的視線也看過來。
“嗯?”渡邊徹回過神,茫然地看了看窗外,“結束了嗎?今天時間過去得真快啊,這就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我得找時間好好研究一下才行。”
沒人關心他研究不研究《相對論》。
“你的O癖,是不是腿?”
“清野同學的腿好看,還是我的腿好看?”
兩位美少女的視線,極具壓迫感,渡邊徹只能放棄掙扎。
“我絕對不會因為腿好看,去喜歡一個女生。”他說。
九條美姬嘴角上勾,瞇起眼睛,但不是因為開心。
渡邊徹的避重就輕、答非所問,誰看不出來?
不過這種事,回去再找他算賬。
她看向清野凜:“看來,清野同學自以為的唯一優點,也不怎么樣嘛。”
“唯一優點?”清野凜故作疑惑地重復,“那九條同學,你敢保證不報復,讓渡邊徹同學自己選擇篝火晚會跳舞的對象嗎?”
九條美姬瞇起眼。
清野凜回以輕蔑的嘲諷。
“你以為我會上這種當?”九條美姬突然笑起來,“不管渡邊喜不喜歡腿,他能碰的,只有我一個人的腿,我不需要證明什么。”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清野凜嘆了口氣,“如果我的對手,也美貌如我,我也會擔憂吧。”
人類觀察部的活動教室,陷入海底兩萬里般的死寂。
“好。”九條美姬站直身體,“讓渡邊自己選。”
“保證不事后報復?”清野凜嘲笑著確認。
“沒問題。”九條美姬抱起手臂,眼神明明是笑的形狀,卻全是冷意。
“渡邊同學,”清野凜招呼道,“聽到了嗎?”
這種時候,你為什么不把九條美姬話的真假說一遍?
資本家都不是好人,包括美少女。
“沒必要,”渡邊徹一臉輕松,“我現在就告訴你們答案,我肯定會邀請”
“等一下。”清野凜打斷他,“你現在做出的選擇,不過是基于理智的判斷,只有等篝火晚會那天,你真正喜歡、想一起跳舞、要結緣的人,才會出現在腦海里。”
渡邊徹:“”
連這種話都能說出來,看來《一木葵愛情故事》也不是沒有作用啊,似乎成長了很多。
“那就等篝火晚會那天,”九條美姬走回沙發,“本小姐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我期待著。”清野凜輕笑著應道。
和喜歡浪漫一樣,女人天生就會演戲也是常識。
所以,渡邊徹絕對不會相信,九條美姬今天承諾的任何一句話。
至于清野凜得說的,‘只有等篝火晚會那天,你真正喜歡、想一起跳舞、要結緣的人,才會出現在腦海里’,那種事,太輕小說了。
這可是現實。
需要的是理智判斷。
他的答案,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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