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修學旅行(3)
因為班會的原因，各班放學時間不一，當渡邊徹踏進人類觀察部活動教室時，清野凜已經在泡茶。
天氣突然冷下來之后，一邊喝熱茶，一邊看書，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今天九條美姬不在，準確地說，她大部分時間都不在。
才高中就這么忙，渡邊徹對將來兩人生四個孩子這件事，持悲觀態度。
也許生完一個孩子后，九條美姬嫌太浪費時間，后面就算了。
不過這種事本來就要看雙方的想法。
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渡邊徹關好門，在櫸木桌邊坐下。
這張櫸木桌老舊又耐用，沒有被學校處理掉的原因，可能是因為看起來像古董？
長方形的桌子，寬的一邊抵住墻壁，清野凜坐在長的一邊最靠近窗的位置，渡邊徹的座位正好是離清野凜最遠的對角線。
渡邊徹從書架上拿出《西班牙語搞笑名言》，翻到上次看的地方。
“給。”
“謝謝。”渡邊徹接過清野凜遞來的茶杯。
吹開白色的熱氣，可以看到像音符的茶葉，在水中一會兒上，一會兒下，隔著茶水，也不聽不到譜寫的是怎樣的曲子。
喝了兩口茶，渡邊徹用西班牙語說：“最近西班牙學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學哪一門外語好？”
“法語。”清野凜頭也沒抬，看著手里的書，同樣用西班牙回答。
“理由呢？”
“西班牙語來自拉丁語系，懂西班牙語差不多可以懂60的葡萄牙語，60的意大利語和40的法語，其中法語是聯合國官方六種語言之一。”
“有道理。”渡邊徹點點頭，“不過你說，我學這么多語言做什么？我現在懂漢語、島語、英語、西班牙語，不說全部，至少可以和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交流。”
“比起語言，你更需要做的是怎么預防老年癡呆——是你自己要學。”
“......我那是為了超過你。不過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全世界最好的朋友，再也沒有比我們更親密無間的朋友，所以，就沒必要一定分個高低了吧？”
清野凜輕蔑地笑了一聲，沒回答。
“法語是吧，我明天就開始學！”說完，渡邊徹警惕地看著清野凜，“你現在只會七種語言，可不要趁我學的時候，偷偷學第八種語言。”
“放心吧，我對語言不感興趣。”
“那你學那么多種是為了什么？”
“家里有人教，內容又簡單，順便學了。”清野凜纖細的手指捏住書的頁腳，優雅地往后翻了一頁。
“生活在富裕的家庭真好啊。”
“你現在不也生活在富裕的家庭了嗎，渡邊徹同學？”
“跟你說過很多遍，我最開心的時間，是每個月......”
咚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渡邊徹，他回頭看了一眼門，說：“請進。”
進來的人出乎預料，是國井修和齋藤惠介。
“是你們啊，有什么事嗎？”渡邊徹問道。
齋藤惠介攤開手：“我也不知道，我正在社團里為了讓詩織跟我表白，努力在體育祭、文化祭上展現我的男性魅力，國井這家伙沖進來把我帶到這里。”
渡邊徹看向清野凜，發現她沒有任何疑惑的神情。
他驚訝地問她：“你也知道《心跳回憶》？”
“心跳回憶？那是什么？”
看來清野凜只是對齋藤惠介的事情不感興趣而已。
“是一款美少女養成類游戲。”渡邊徹解釋道。
“美少女養成？”
“怎么跟你解釋好呢，就比方說，渡邊徹在文化祭大放異彩，體育祭上一騎當千，學習成績拿了全國第一，原本對他愛答不理的清野凜，逐漸愛上了他，最后在畢業時向他告白了。”
聽完渡邊徹生動形象的解釋，清野凜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冷靜。
但不知道是不是渡邊徹的錯覺，總感覺她的視線里帶了殺氣。
他移開視線，看向國井修：“國井怎么了？終于忍受不了棒球部教練的辱罵，來找我們兩個打他一頓出氣？我建議時間改成晚上，白天動老師影響不好。”
“怎么可能！”國井修大聲否決，然后又突然很小聲地說，“我下樓的時候，突然看到人類觀察部貼的傳單。”
“什么傳單？”齋藤惠介疑惑道。
國井修一說，渡邊徹立馬想起來了。
「幫您成就愛情，需要的人請至五樓人類觀察部。」
「我們會為您保守秘密，也請您相信我們的能力。」
「BY：人類觀察部」
那是清野凜為了讓他愛上她，沒事找事貼的傳單，不過從頭到尾就只有一木葵“上當”。
渡邊徹疑惑地看了清野凜一眼。
‘還沒撤掉嗎？’
‘為什么要撤掉？’
渡邊徹點點頭，示意沒意見了。
國井修沒理齋藤惠介的疑惑，繼續說：“如果是其他社團寫的，我肯定當成惡作劇，但渡邊你就是人類觀察部的一員，另外一位還是清野同學，所以我......”
“等一下，”渡邊徹打斷他，“你來這里，不會是，準備在修學旅行的時候，向......她告白？”
國井修扭扭捏捏地‘嗯’了聲。
“可以呀，國井！”齋藤惠介手猛拍在國井修的肩上，“是男人！有骨氣！我支持你！”
渡邊徹：“......”
國井修→一木葵→明日麻衣，然后，似乎還有他自己。
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毀滅掉算了。
拜托了，清野神大人，這是我今天唯一的請求。
“又是一件戀愛相關的事件嘛，而且還是男生對女生，比一木同學更有參考價值。”清野凜輕聲低語完，抬起頭對國井修說，“請說一下你的事情。”
“是！”國井修用回答棒球教練的士氣回答道。
“麻煩小聲點，我聽得見。”
“......是。”國井修花了一點時間，才從清野凜的壓迫感中掙扎出來，“我喜歡一年三班的一木葵同學，我們一起打過游戲，體育祭的時候，她在操場排練，我還和她聊過天，總之，我認為她很可愛，想和她......交往，請幫幫我！”
看著鞠躬的國井修，清野凜疑惑的視線射向渡邊徹。
‘你沒跟他說？’
‘那是一木葵的私事，我怎么說？’
清野凜點點頭，意思是：知道了，你退下吧。
“國井同學，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誒？什么？”國井修半抬起頭，一臉疑惑。
“一木同學她已經喜歡的人，而且同樣準備在修學旅行時告白。”
國井修楞在那里。
“不好意思，我們幫不上忙。”清野凜的語氣里，沒有一點‘打碎少年對愛情的憧憬’的不忍心。
渡邊徹也說：“放棄吧，國井。”
“怎么會......”半響，國井修才說了這么一句。
“別放棄啊，國井修！”齋藤惠介抓住國井修的肩膀，“有喜歡的人又怎么樣？又不是結婚！一木葵都在為自己的幸福努力，你就要退縮了嗎？不要告訴我，能打進甲子園的你，是一個連告白的勇氣都沒有的懦夫！”
“對，你說的對。”國井修眼睛變亮，“失敗和成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不是盡了全力，謝謝你，教練！”
應該是棒球部那位滿嘴‘混蛋、蠢貨、白癡’的教練，對他說了什么。
當然，渡邊徹敢保證，教練絕對說的不是談戀愛。
還有，齋藤這家伙是什么情況？平時寧愿玩游戲，也不愿和女生約會的家伙，居然說出這么熱血的話。
渡邊徹疑惑地看齋藤惠介。
“不錯吧？我剛從galgame學來的臺詞。”齋藤惠介得意地說，“這是男主角氣餒，不敢向女主角告白的時候，另外一位暗戀男主角的女角色鼓勵他的話。”
那是什么游戲？
總感覺是一個適合發生在冬天的故事，說不定還有柴刀。
但是啊，齋藤，一木葵喜歡的是女生啊。
“我看最好還是等一木同學告白完，看她是不是成功，如果失敗了，國井你再告白，這樣穩妥一點。”渡邊徹建議道。
不管是一木葵和國井修，其實注定失敗。
從知道一木葵喜歡女生后，渡邊徹一直在勸國井修放棄，但因為不好說得太直白，沒什么效果。
“愛情不需要穩妥！先下手為強！一顆喜歡她的心夠了！”齋藤惠介激情的像是傳銷組織的頭目。
這只是比喻，畢竟渡邊徹沒有進過傳銷組織，自然也不知道傳銷頭目到底是怎么樣。
只不過在印象中，總感覺是一位拿著話筒，一邊揮舞拳頭，一邊大喊‘我一定能成功’、‘我行！我可以！’的中年男人。
“這樣說也沒錯。”清野凜不知為何贊同地點頭。
“你在胡說什么？”渡邊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齋藤惠介就算了，你可是知道一木喜歡的是男是女啊！’
清野凜沒理他的眼神，直接說：
“不是有這種情況嘛，卑鄙的女生為了排除情敵，故意向對方透露自己喜歡誰，這樣那個女生就不好意思再說自己喜歡那個男生，就算被那個男生告白，也會猶豫要不要接受。”
“我們說的是同一件事嗎，清野同學？我看還是等等最好。”
“還有什么好等的！”這次是國井修自己，他激動道，“高一沒多少時間了，再不談一場戀愛，我的人生就要結束啦！
......你的人生未免太短了。
請務必好好活到高二，不對，請一直活下去！
渡邊徹頭疼地喝了一大口茶，想了想，問：“地點呢？修學旅行的地點？就算你知道三班會去哪，你又怎么保證我們班也去那？”
“這就是我來找渡邊你的理由啊！”國井修說，“只要你和池田同學她們說你想去哪，讓她們幫幫忙，她們肯定愿意！”
“沒錯，沒有女生能拒絕渡邊你！”齋藤惠介也說道。
“這不就有一個嗎？”渡邊徹指了下清野凜。
清野凜白了他一眼。
嘴上還有閑心開玩笑，渡邊徹心里已經發苦了。
他讓女生幫忙投票的事，傳到明日麻衣那邊，就是為了創造向她告白的機會；傳到九條美姬耳朵里，就是他偏向清野凜。
但不幫忙的話，這邊又是好朋友的求情。
還是正打算向女生告白的好朋友。
‘國井，我誤會你了，我們的人生果然只能到高一為止了。’
干脆把一木葵喜歡女生的事說了算了。
但真的不能這么做，那可是別人的隱私。
為了自己，把別人的隱私告訴其他人，實在不是東京帥哥該做的事。
一木葵本人也不想讓更多人，特別是男生知道這件事吧？要不然也不會騙班級的人，說是對明日麻衣班級里的某個男生告白。
如果國井修是能保守秘密的人，告訴他也沒關系，但他和棒球部的學長關系很好，平時訓練休息時間都在聊感情問題，指不定會發生以下一幕：
‘國井，你不是說要向一木葵告白嗎？’
‘別說了，學長。’
‘怎么了？不會是怕了吧？還是被拒絕了？’
‘算是被拒絕了。’
‘為什么啊？理由呢？’
‘沒什么好說的，拒絕就是被拒絕了。’
“別啊，我們兩個什么關系？跟學長說說，我保證不告訴其他人！”
‘......好吧，不過一定不能告訴其他人。’
‘放心！’
大概就只這樣，然后學長又告訴八卦的女經理，女經理又告訴足球部的女經理，足球部的女經理又告訴足球部所有人......
最后，全校都會知道一木葵喜歡女生的事。
渡邊徹對全校知不知道不在乎，但至少不能讓秘密從他這里開始泄露。
“渡邊，拜托了！”國井修說著，就朝猶豫的渡邊徹鞠躬。
“渡邊，你就幫幫國井。”齋藤惠介勸說道。
“好吧。”渡邊徹無奈道，“不過和女生溝通這件事，我必須向我家K桑報備一下，如果她不同意......”
“渡邊！拜托了！這是我第一次追求女孩子！”
“沒錯，只是和班級女同學說自己想去哪玩，九條同學一定能理解的！”
能理解才有鬼。
看著一直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國井修，就算知道他有裝的部分，渡邊徹還是點頭說：“好吧好吧，為了你的愛情，我就去地獄走一趟。”
“太好了！那拜托你啦，渡邊！”國井修激動地揮了揮拳，“對了，還有一件事要拜托清野同學和渡邊你。”
“說吧說吧，全部說出來。”渡邊徹已經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們這么聰明，又非常受歡迎，肯定收到過很多情書，所以想請你們幫我設計告白的臺詞。”
“直接說‘我喜歡你’不就好了嗎？”渡邊徹疑惑道。
“不行不行，渡邊你自己當時向九條同學告白的時候，說的多好！你再仔細幫我想想。”
“這點時間我上哪給你想？”
“也對，這件事不急，還有三天呢，總之拜托兩位了。齋藤，我們走，去弄清楚三班會去哪！”
“這件事放心，電腦部就有兩個三班的，我們直接去找他們！”
“棒球部也有！實在不行，我們去其他社團問問！就算是土下座，今天也要問出來！”
“我陪你一起土下座！”
“好兄弟！”
兩人勾肩搭背的背影，你一言我一語的豪情壯志，簡直像準備去挖古墓、夢想著發大財的中年兄弟。
他們走后，清野凜淺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會把一木同學喜歡女生的事告訴他們呢。”
“我是那么沒原則的人嗎？”渡邊徹喝了一口茶，不小心吃到一片茶葉。
“這算是你僅有的幾個優點之一。”清野凜難得用贊賞的語氣肯定道。
“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有數不清的優點。”
清野凜不置可否：“關于他們告白的事，你有什么計劃嗎？”
“一木同學那邊，主要是弄清楚喜歡被告白的地點，還有幫忙創造獨處的時間，不讓其他人知道她向麻.....明日學姐告白的事。”
“你不用改口也可以，你們兩個關系很好這件事，我隱約猜到一點。”清野凜對著茶杯輕輕吹了一口。
“......總感覺你好可怕。”
“我一點也不可怕。”清野凜用冰冷的視線看著渡邊徹，“國井同學呢？你是他好朋友，他有什么優點？”
“說優點有用嗎？一木同學喜歡的是女生。關于稱呼這件事，我真心想喊名字的，只有美姬和清野同學你哦。”
“這種話你以為會讓聽的人開心？在你被吹奏部嫌棄的時候，一木同學找我商談過幾次，她不僅喜歡女生，對男生也能產生好感。”
“通殺啊，了不起！”
“哪里了不起？”
“不，我只是想這樣說說看而已。”
“副部長，我們正在開會，閑話少說。”
“好的，部長。”渡邊徹頓了頓，“為了避免耽誤時間和誤會，我想問一個問題。”
“問吧。”
“這個會，我們是在討論明日學姐稱呼的問題，還是一木葵和國井修的事？”
“你說呢？”
“我不知道啊。”
“說說看國井修的優點。”清野凜給自己續上熱茶。
渡邊徹遞上杯子，里面因為水快見底，他剛才連茶葉都喝進嘴里。
清野凜沒有給他倒的意思，直接把壺給了他。
“好吧。”渡邊徹自己動手倒了一杯，“國井他的優點......”
接下來的社團活動時間，兩人討論了一些策略。
包括：怎么因地制宜地，讓一木葵體會到國井修的優點；國井修告白的時機和臺詞等等。
等天色昏暗，到了放學時間，兩人鎖好教室門，離開校舍。
操場那邊，有混群游蕩的烏鴉，它們步態穩重，依然一副神川主人的姿態。
“越來越冷了。”寒冷的夜風，吹進渡邊徹的制服領口。
清野凜點了下頭，把圍巾仔細圍好。
她那張雪白清麗的小臉，被帥氣的圍巾裹住，實在是太可愛了。
“清野同學，好可愛啊。”
“這種話你說太多遍了。”
“說太多了，所以沒感覺了嗎？”
“渡邊同學，你很帥哦。”
“嗯——”渡邊徹反復回味這句話，“夸我帥的話，我聽很多人說過，但從從不撒謊的清野同學嘴里說出來，還是會讓我很開心......不行，不能我一個人開心，得想辦法讓你也開心起來才行。”
清野凜并沒有接這種無聊的話題。
去四谷站的下坡，紅色黃色的葉片鋪滿整條路，色彩繽紛的步道宛如鋪了地毯。
“玉藻好美戴圍巾很可愛，花田朝子戴圍巾很可愛，小松美咲戴圍巾很可愛，佐藤律子戴圍巾很可愛......”
渡邊徹羅列了一大串吹奏部女生的名字。
“謊言，沒一句話是真的。你到底想說什么？”清野凜皺眉道。
渡邊徹還沒說完，他補上最后一句：“清野凜戴圍巾最可愛。”
“......”清野凜好像很冷似的把圍巾往上拉了拉，“你朋友的確沒有看錯你，你有寫情書的才能。”
“那也要看對誰，我要是寫情書，心里肯定想著九條美姬，寫出來的味道就不對了。”
“是嘛。”清野凜不感興趣地應了句，把遮住嘴的圍巾往下壓了壓。
“R桑，你簡直太可愛了！”
“雖然說的是真話，但為什么感覺你在耍我？”
“沒有的事，我尊敬你......”
“謊言。”
“等等，你聽我解釋，誒，別走啊！錯了，我真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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