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演員
八月二十七日，明明暑假結束就在眼前，但秋天的涼意卻遲遲不來，大概還在西伯利亞平原上和土豆較勁。
清野凜爬上漫長的斜坡，站在學校那顆巨大的橡樹下，才感覺稍稍涼快一些。
遠處操場上空無一人。
聽渡邊徹說，棒球部努力了一個夏天，終于獲得甲子園‘賽場上特設觀眾席’的門票。
她還記得聽到這段話時，下意識詢問什么是特設觀眾席，他一本正經解釋的樣子。
雖然他非常靠得住，但說話太讓人火大了，簡直氣死人。
稍稍休息，她加快腳步朝音樂教室走去。
昨天晚上一直在想劇本，導致今天起晚了，現在已經快到訓練時間。
靠近校舍，立馬聽到各種各樣的樂器聲，旋律有比賽曲，也有吹奏部將在文化祭上表演的幾首曲子。
仔細聽了聽，沒有雙簧管的聲音。
真是少見。
渡邊徹技術好得讓人驚訝的程度，和他勤奮的程度是成正比，就算休息時間，他也會繼續練習，今天是怎么了？
和她一樣，因為構思劇本，起晚了嗎？
清野凜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決定等他來了，好好嘲笑一頓。
腳步不知不覺變得更輕快，轉眼間上了社團大樓三樓，來到音樂教室門前。
拉開厚重的隔音門，聲浪一下子撲面而來。
其中就有她認為遲到的渡邊徹的聲音。
“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麗奈姐的球迷，不，粉絲！”
“渡邊，你怎么可以這樣！明明我才是麗奈姐的零號粉絲！”
“別爭了！我才是，我從娘胎里就開始推麗奈姐了！”
“娘胎？告訴你們，我渡邊徹上輩子就是麗奈姐的粉絲！”
清野凜驚訝地看著教室角落不訓練，圍著手機爭吵男生們。
“清野同學，早上好”
“早上好。”清野凜看向和她打招呼的玉藻好美，指著男生們問：“他們在干什么？”
玉藻好美露出非常唾棄的表情：“在看其他學校吹奏部的女生，小號手，實力非常強勁。”
“小號手？”清野凜陷入沉思。
到底是怎樣的水平，才能讓渡邊徹這樣水平的演奏者，搶著做粉絲？
自己最擅長的樂器也是小號，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還水平不如渡邊徹，也不知道自己和這個女生又有多少差距。
“嗯。她還是她們學校吹奏部的獨奏擔當，聽說在升學的時候，有很多高中給了保送名額，但不知道為什么去了實力不強的北宇治高中，結果今年北宇治就進了全國大賽。”
玉藻好美解釋完，發出一點也不淑女的咂舌聲：“那群渣滓不是在佩服人家的演奏水平。”
“那在說什么？”清野凜好奇道。
“胸部。”
“胸、胸部？”清野凜不太肯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嗯，那群臭流氓還說，在全國大賽上問那個女生要簽名。不過，看起來是挺大的。”
清野凜沒睡醒的頭開始發暈，手習慣性地揉在太陽穴上，良久，才發出滿是無奈的嘆氣聲。
度過極其痛苦的上午，渡邊徹在水池邊用羽毛清洗完哨片，又用冷水洗了臉。
今天的清野凜簡直像是辛苦工作一天，回到家看到丈夫和兒子在玩游戲的中年婦女——沒問題也給你挑出問題。
稍稍猶豫，渡邊徹還是決定回人類觀察部的活動教室吃午飯。
不能怕了她！
走進活動教室，清野凜正吃著午飯，手邊放了一本《大師鏡頭——低成本拍大片的100個高級技巧》。
渡邊徹瞥了眼作者，克里斯托弗·肯沃斯，完全沒聽說過的名字。
“這么認真？”從冰箱里拿了吃的，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清野凜沒理他，依舊邊吃邊看。
渡邊徹沒話找話：“文化祭是用來享受的，又不是非做不可或者一定要做的非常出色，抱著青春無悔的想法，隨意點不好嗎？”
“總比時間浪費在研究女人胸部上強，是吧，渡邊同學？”清野凜揶揄道。
“你在說什么鬼話？”渡邊徹疑惑地看著對方，“我都說了我是專業研究腿的，胸部不是我的課題。”
“啊啦，是這樣嗎？”
“你比我清楚吧，能看穿謊言的清野同學？”
“那那個麗奈是什么情況？”
“”輕咳一聲，渡邊徹擺出單推粉該有的氣勢，“‘那個麗奈’？！我不允許你這樣說麗奈姐！”
清野凜現在的眼神，該說是露出瞧不起，還是嫌棄呢。
總之，在她的注視下，渡邊徹放棄了他的麗奈姐，把吸管插進牛奶盒里，沉默地享用起午飯。
‘可惡，麗奈姐，就算我身體被敵人壓迫，內心依然是你的球迷！’渡邊徹把炒面面包咬下一大口，眼睛盯著清野凜，嘴里使勁咀嚼。
他的胡話也只能在能看穿謊言的清野凜面前說說，對方知道他在開玩笑。
要是在九條美姬面前麗什么，什么奈，他渡邊徹根本不知道這位胸部很大的女生叫高坂麗奈。
吃完午飯，渡邊徹問起劇本的事。
“鏡頭想到了嗎？”
清野凜點點頭：“我想拍一組‘男主角在空中和煙花怪大戰，煙花怪變成最絢麗的煙花后，男主角解除變身時，正好被人群中的女主角看到，兩人對視’的鏡頭。”
“事到如今，被不被發現我已經無所謂了，但先說好，我可不會飛。”
渡邊徹的回答，很有他一貫胡說八道的特色，清野凜不討厭，但不妨礙她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她收起吃完的便當盒，“找一棟最靠近神宮外苑的大廈，在樓頂拍打斗場面，最后把大樓p掉。”
“事情要是能有你說的那么簡單，我想不明白威亞存在的意義在哪。”
清野凜也意識到這樣不可行，但她第一次拍電影，什么都想嘗試一下。
“先把鏡頭拍下來，剪輯的時候如果反響效果不好，不用不就行了？總之先收集足夠的素材。”
“有道理。女主角你準備選誰？”
“玉藻同學。她應該會同意幫忙。”
“”渡邊徹露出便秘一般的表情，“清野同學。”
“嗯？”
“我能說說我的看法嗎？”
“嗯。”
“為什么一動拍超能力戰斗的電影呢？我們沒有足夠的預算去做特效吧？”
“你有什么建議？”
“沒錢我們就拍低成本的電影，比如說借鑒《情書》，再把故事地點從冬天放在夏天。”
“具體說說看。”喜歡《情書》小說的清野凜來了興致。
“在夏天最后一場煙火大會，準備去赴約的男主角，為了救失足掉進河里小孩犧牲了。女主角沒有等到男主角，最后煙火大會結束，才知道男朋友已經死了。在參加完葬禮，在和第一次見面的男主角媽媽交談時，男主角媽媽偶然說起男主角有一位和女主角長相酷似的青梅竹馬，但從小就分開。”
“男主角喜歡的是青梅竹馬？”
“這點可以留白，隨你喜歡。男主角只需要一開始露個臉，最多最多偶爾出現在女主角回憶里，比如說學校走廊、圖書館之類，這些地方都不要錢。”
清野凜想了想，贊賞著點點頭：“想不到你全是胸部和腿的大腦，也有當編劇的素質。”
“哪里哪里，我只是善于求生而已。”渡邊徹實話實說。
“那今晚就麻煩你了。”
“什么？”
“跳河救人啊。”清野凜白了他一眼。
“老實說，我對游泳很有自信，這帶你應該清楚吧？”不理清野凜要殺人的目光，渡邊徹繼續說：“要不改成心臟病發作？這樣還不需要找小孩演員，畢竟水戲對我們來說還是存在風險的，大人也不放心。”
“你以為是韓劇嗎？心臟病發作？改成被小刀捅死。”
“我對被桶有陰影，不過誰讓我是演員，不是偶像呢，為了拍戲，克服自己弱點也是應該的。”
“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說得這么偉大？”清野凜沒辦法似地說，“而且前不久接受采訪，你不是說自己要成為像木村拓哉一樣的偶像嗎？”
“把木村拓哉說成偶像，我親愛的媽會殺掉你的，不騙你。”
“木村拓哉是什么都行。”清野凜站起來，“今天下午吹奏部自由練習，我們去明治神宮取景，給你找一個好的死亡地點。”
“男主角是男主角，我是我，麻煩你搞清楚這一點。”
“咦？我沒和你說嗎？我決定的男主角名字就是渡邊徹。”
“沒有！”渡邊徹回答。
“啊啦，我以為渡邊同學能看懂我的眼神，不說話就能明白我的想法呢。”
“.....你故意的吧？！”
清野凜把肩上長發撩到身后，得意地嘲笑道：“是啊，你又能怎么樣呢？”
渡邊徹決定不和女人計較：“女主角我會想辦法在今天煙火大會之前說服美姬，其他女人都不要。”
“專一的男人我不討厭。”清野凜點點頭。
“我就是全天下最專一的男人，你可別愛上我哦。”
“可是，”清野凜可愛的歪著頭，“渡邊同學，我怎么記得你不喜歡九條呢？”
這家伙。
渡邊徹決定把她開除女人籍，以后機會絕對要收拾她！
兩人約好先回家，把校服換成常服——渡邊徹還有雙簧管要放回去，然后在距離車站更近的清野凜公寓樓下集合。
在這之前，渡邊徹先去了乘坐電車去了九條美姬的公司。
沒有工位牌的他，原以為需要說出自己是誰，然后等前臺通知完九條美姬本人后，才能進去呢。
結果一走到門口，保安立馬沖他鞠躬，‘渡邊少爺’喊出口。
不太適應的渡邊徹，不斷和不同的人互相心理，暢通無阻地上了通往頂層的電梯。
不太妙啊。
從昨天一家普通店員都能認出他來看，九條美姬已經把他的身份告訴了九條集團所有員工，也有可能是其他人主動獲取未來男老板的情報，方便拍馬屁或者不得罪。
都怪這該死的魅力。
如果再接受采訪，渡邊徹一定會說：“我最快樂的一段時間，是魅力只有8點，每天打工，想著怎么省錢的日子。”
電梯到了三十八層九條美姬的專屬辦公樓，但沒找到她，渡邊徹又上了三十九樓。
豪華頂層一眼看去，空蕩蕩不見人影，渡邊徹四處找了找，最后在臥室找到正在床上睡午覺的九條美姬。
她衣服也沒換，直接躺在上面，睡臉如夜晚將將開放的海棠花。
“美姬，美姬。”渡邊徹輕聲喊了兩聲。
九條美姬緩緩睜開眼，半垂著眼簾，語氣慵懶：“你給我正坐。”
“啊？”
九條美姬目光看著渡邊徹，一言不發。
渡邊徹只好投降，乖乖坐好。
“你昨天去哪了？”睡美人一樣躺在床上的九條美姬，一副要睡著的樣子。
“學校啊，在為全國大賽和文化祭做準備。美姬，等全國大賽我要讓你大吃一驚。”
渡邊徹說得津津有味，九條美姬卻一直冷笑著俯視他。
渡邊徹說不下去了：“我到底怎么了？”
“你和清野凜關系不錯啊？”九條美姬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沒有的事！誣蔑！”
九條美酒冷笑一聲。
渡邊徹突然想起似的說：“你該不睡是說買攝影器材的事吧？那是為了文化祭！美姬你也知道，每個社團必須拿出活動，我們打算拍電影。”
“真的是這樣？”
“我對著千代田區發誓，如果我撒謊，就立馬刮暴風。”
“少油嘴滑舌！”九條美姬訓了一句。
“真的！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拍電影的事，說服你做我的女主角來了。”
九條美姬纖細白皙的右手五指在白色被褥上敲了敲：“女主角？”
“清野凜打算讓其他女生做女主角，這種事我怎么會答應？不管是不是電影，我的女主角只有你一個。”
九條美姬睜開眼看了渡邊徹一眼：“還算你有點良心。”
沒良心就死的情況下，一般人都會有良心吧？
渡邊徹看九條美姬又沒睡醒似地打了一個哈欠，說：“你先休息，我下午再來和你說具體的事情。”
說完，他起身朝臥室外走去，
“回來。”
渡邊徹回頭，已經閉上眼睛的九條美姬，拍著大床空出的位置：“你躺這兒。”
“…啊？”渡邊徹愣住了。
“怎么？不樂意？”
“這可是你說的！”
“嗯，我說的，來吧。”
渡邊徹爬上床，躺在屬于他位置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然后一個轉身，把就九條美姬摟住懷里。
“別亂動。”九條美姬拍了他一下。
渡邊徹收回手，過了一會兒，又把手伸過去。
九條美姬眼睛也不睜，打了他手一下。
又過了一會兒，渡邊徹又把手伸過去，這次九條美姬沒打他，而是靠在他懷里。
“只準睡覺知道嗎？”
“我就是這樣想的！”
“手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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