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憋著笑沒出聲,三爺爺猶自氣憤的說道:“有那閑工夫干點正事不好,拜一棵大樹,龜兒子滴,大樹能給你掉個金娃娃?”
“呵呵...”
“石娃子,”
三爺爺的口齒不清,方石怎么聽三爺爺都像是在叫‘屎’娃子,抽了抽嘴角,方石收回看向一群膜拜者的視線,轉向三爺爺那張滿布滄桑的臉。.
“啥子,三爺爺?”
“你是大學生撒,不能迷信。”
“我不迷信,可我老娘信。”
三爺爺搖了搖頭:“一群傻兒,搞啥子哦。”
“三爺爺,村里最近有什么大動作么?”
“啥子大動作?”
“就是有什么重要的變化或者項目么?”
“好像聽他們說要搞啥子農業什么工業的,做什么蔬菜基地,我搞不球懂。”
方石眨了眨眼睛,對這個樹神的事情大概有了個猜測,不過這事似乎跟方石沒啥關系,也不會給村民帶來什么不好的影響,相反,應該能給村民們多鬧點好處吧,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主意,真是夠絕的。
告別了嘮嘮叨叨的三爺爺,方石溜達回家,一問媽媽,果然是有公司想要整合村里的土地,搞什么大農業蔬菜生產基地,想要跟村里談整體土地承包的事情,這符合國家政策,也符合經濟規律,如果都按規矩作,對村民們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村里的青壯都出外打工,很少有人死守著這點田地從土里刨食,土地整體出租了,勞動力轉行進工廠,老人們也算是有個固定的收入,至于那些已經離開土地的年輕人,人家未必愿意回來呢,一代兩代過去,這些土地就能回到國家手里,掰開來想也就這么回事。
只不過,現在誰都不傻,土地的價值并不在土地本身,而在其上的附著物,今天能有個樹神,明天就能出個山神,后天再來個河神、溪神、水溝神、廁所神,等到有人要動這些東西的時候,對不起,掏錢吧!
那棵大樹的位置非常好,正是村子里非耕地里面最好的位置,如果要建設蔬菜基地,這一大片開闊地包括周圍的民房和大樹,都應該是首先被征的地方,所以,這是有人要提升這棵大樹的無形資產呢。
既然對村里有利,方石沒有理由去破壞人家的好事,至于村民的迷信,方石更是沒有那個閑工夫去管了,他回家是要踏踏實實陪老娘過年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方石跟媽媽去了趟鎮里,將最后收的一茬菜賣了,其實可以賣給上門的菜販子,不過方媽媽貪財,覺得自己賣價錢能高點,特別是要過年了,又有兒子在家幫忙,于是弄了幾百斤菜去賺點過年的紅包。
賣完了菜已經過了中午,午飯娘倆就在街邊湊和了一頓,收了攤子將籮筐存在市場,方石拉著媽媽在鎮里逛了一圈,不過也沒啥好買的,再說方石已經帶了一大堆的東西回家,方媽媽不停的嘮叨,結果什么也沒買成,其實方石就是想逛逛。
折騰了一天,回到家里天都快黑了,娘倆煮了米飯,撈了昨天鹵好的豬肝豬肉,再從地里摘幾把青菜,一頓飯就解決了。
吃了飯,母子兩人正端著茶杯閑聊,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方石側耳聽了聽,鬧哄哄的也沒聽出什么,但是過一會好像聽到一個高亢的哭喊聲,還有人大聲的吼著什么,方媽媽聽到之后一愣,隨即扔下杯子沖了出去,方石趕緊的鎖好門追了上去。
方石出門一看,老娘早就不見了蹤影,想不到老娘的身手如此了得,看看道路上聚集的人群的方向,方石自然知道老娘的去向。
不過兩三百米的距離,方石就看到了一大群人聚集在張樹貴的家門口,張樹貴這人方石認識,這人平時就忒摳門,村里人叫他張老摳,他媳婦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尤其嘴巴不饒人,綽號大嘴,是村里的一對活寶。
雖然這夫妻倆在村里不招人待見,不過除了比較愛占小便宜、嘴巴比較臭,倒也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張老摳的兒子張友福跟方石是小學同學,屬于兒時的玩伴,只不過長大后各自分開上學,才漸漸的疏遠了,但是自己的弟弟方磊,跟張友福的妹妹張巧音關系曖昧,雖然弟弟在山城上學,張巧音在山城打工,不過聽老娘說,兩人的關系一直都維持著。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自己的老娘才跑得飛快吧。
方石拉著一個比較熟悉的年輕人:“老蔫,出啥子事了?”
“聽說大嘴嬸子中邪了,拿著菜刀追著老摳叔砍,老摳叔挨了一刀,也不知道啥情況?”
方石眉頭皺了起來,這事有些糟糕啊!大過年的竟然發生這種事情,大嘴嬸子平時一張大嘴罵了東家罵西家,是個不肯吃虧的主,但是人家有氣就撒從來都不過夜,這種人的神經往往是十分強悍的,怎么好好的會忽然發瘋呢?這事太蹊蹺了。
“知道啥原因不?”
“不知道,聽說跟那神樹有關系。”
這是一旁的一個中年婦女插了一嘴:“我看到了,大嘴那張臭嘴,人家不過是碰倒了她的香燭,她就發脾氣,將香爐里的香燭都給拔了扔掉,這肯定是得罪了樹神,樹神降災懲罰她呢!”
這位大媽竟然有點幸災樂禍,方石皺了皺眉,鄉里鄉親的,就算大嘴嬸子姓格不好,也不用在這個時候幸災樂禍吧。
方石沒搭理這人,看了看擠得嚴嚴實實的門口,扭頭看了看,正好看到村口的道路上閃爍的警燈。
“讓一讓,派出所的人來了,讓一讓!”
方石一喊,大家都不自覺的向兩旁讓開,方石趁機溜了進去,大家沿著讓開的通道向后看去,那警燈還離得遠呢,不過能聽到摩托車的轟鳴聲了。
方石沖進院子里,房子門口也已經堆滿人了,從人頭的縫隙里看去,張老摳似乎在堂屋的凳子上,正在接受包扎治療,側屋的房間里也堆了一堆婦人,可能是大嘴嬸被制服在這邊了。
方石湊到堂屋門口,隨口問身邊的人道:“老摳叔咋樣?”
“挨了一刀,流不少血,不過馬醫生說沒大礙,縫了針扎上了。石頭啊?”
“嗯,看到我媽了么?”
“剛才進側屋了。”
“大嘴嬸咋了?”
“不知道咋就忽然發瘋了,現在被捆住擱側屋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聽到老摳叔喊救命,我們就沖過來了,來的時候大嘴嬸瘋了一樣拿著菜刀滿院子的追殺老摳叔,然后我們就打掉了大嘴嬸的刀,將她制住了。”
“友福呢?”
“沒回家吧,聽說跟人出去耍錢去了。”
方石皺緊了眉頭,想要擠進側屋里去看看,但是被門口的大媽給推了出來,正鬧著,一個響亮的女聲在院子外響起,語氣里充滿了焦慮。
“讓我進去,你們別堵著我家門口,我媽和我爸怎么了,快讓開啊!”
方石趕緊迎了上去。
“巧音,快進來,你們別堵著好不好,一會警察也進不來,讓讓,都讓讓啊!”
方石一把拽住張巧音,將她從人縫里拉了進來,張巧音手里還提著個大包,背上也背著背囊,一臉的惶急兩行淚痕,帶著哭腔道:
“石頭哥,我媽她怎么了?”
“沒事,和都沒事,你先去看看,他受了點傷,不過沒大礙。”
張巧音聽方石三言兩語將事情說清楚,也不知道是方石的語言有說服力,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張巧音慌亂的心情漸漸平復了下來。
“讓開,巧音回來了,別堵著門口,沒事大家都到院子外面去好不好,一會警察來了阻礙人家辦公。”
這時村里的長輩和頭頭也出聲了,將沒事的人都轟了出去,然后留下幾個最先到場的當事者作證,方石也留了下來。
張巧音見到父親沒事,才放下一半心,將東西扔在房里又去看她媽媽,方石也趁機跟了過去。
“石頭,你咋來了?”
“媽哎,您在這我能放心在家呆著么,我不是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順便顧著您么!”
方媽媽勉強笑了笑,扭頭看向臉色青白,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還在扭動掙扎的大嘴嬸:“這是怎么弄的呀,大過年的,難道真是樹神降罪。”
“媽,您這么說,樹神豈不是很?”
“呃...胡說什么,小心得罪...”
方媽媽的壓低聲音抱怨著,方石的眼睛一直看著大嘴嬸,這哪里是樹神降罪,分明是有人在搞鬼吧。
望氣術之下,大嘴嬸的氣運是‘4,0,5,灰色’。
再看大嘴嬸的身上,還縈繞著一絲沒有完全散盡的陰煞之氣,特別是頭部,或許等這些陰煞之氣都散光了,大嘴嬸的神智就能恢復了。
明白了事情的根由,方石沒必要再繼續在這里呆下去了,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張巧音,方石湊到媽媽耳邊道:“媽,你看著巧音,我到外面去看看,將友福找回來。”
“好,你小心點。”
“我又不出去,就是打幾個電話,一會派出所的人來了,可能要將大嘴嬸暫時帶走,讓村里的頭頭們去辦,您就別去了。”
“我知道。”
方石交代完了,就從屋里出來,正好派出所的兩個人從外面進來,看了方石一眼,也沒有在意,方石出了院子再次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群,然后直奔大槐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