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自知的陋習

　　克魯塞羅被淘汰了，小羅也要隨隊離開。

　　臨走前，他腳下穿著一雙黑紅色的刺客戰靴，懷里還抱著一只黑白相間的足球。

　　原本李金禹想建議所有人用馬克筆在那只足球上簽名，紀念一下美好的中巴友誼，但被歐楚良否決了。

　　對于一個巴西少年來說，足球就是用來踢的，從不是用來收藏的。

　　小羅帶走的足球嶄新無比，但他卻把自己的簽名留在了歐楚良的舊足球上。

　　交換完聯系方式后，小羅依依不舍的告別歐楚良和健力寶的隊員，搭上了返回阿雷格里港的大巴車。

　　“歐哥，你說我們還能再見面么？”李金禹看著車窗外探出的瘦小身子在視野中越來越遠，長嘆了一聲問道。

　　“你將來有很多機會看到他的。”歐楚良回答道。

　　看著懷里寫有“羅納爾多”字樣的足球，歐楚良小心地呵了呵氣，把它包裹在塑料袋里，又輕聲補了一句，“在電視上。”

　　多年后，它成為全世界唯一一只小羅簽有“羅納爾多”字樣的足球。

　　健力寶的比賽還沒有結束，晉級后第二天，健力寶和阿根廷獨立在同一塊球場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半決賽。

　　有歐楚良鎮守后防，健力寶各個位置隊員猶如猛虎下山一般攻向對手，誓報小組賽之仇。

　　最終憑借孫志和李金禹的進球，健力寶2比0殺入了次日的決賽。

　　贏球后隊員們一陣高呼，他們又離冠軍進了一步。

　　“這是咱們離開前最后一場比賽了，我們一定要贏一座冠軍獎杯帶回去！”回到旅館后，張燃在房間里帶動氣氛道。

　　“是啊是啊，我和我媽都說好了，要把這次比賽的冠軍帶回去給她當見面禮！”

　　“對啊，還有小委！”和郝委關系比較近的楊小平也嚷嚷起來：“這次他住院沒有參加比賽，我們一定要贏個冠軍，不能讓那小子給看扁了！”

　　在巴西近20個月，健力寶上下學到的不僅僅只是技術，還有配合，理念，思想，以及最重要的，自信！

　　改革開放以來，國內足球技術和理念落后，導致許多球員自己都不自信。在面對一些所謂亞洲強隊時，往往會未戰先怯。再加上球迷和媒體的渲染，很多本來能贏的比賽，到最后也只能勉強落個平局。

　　球迷們一方面對男足要求很高，希望他們踢出場面精彩且結果勝利的比賽；另一方面他們也深知國足的實力不足，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嚷嚷著追責。

　　歐楚良和朱光護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來到巴西之后，無時無刻都在給球員樹立信心。從結果上來看，顯然頗具成效。

　　到現在即將回國，球員們一個個更是興奮得抓耳撓腮。一方面想趕快飛回親人的懷抱，一方面是想盡快展示自己的學有所成。

　　在張燃的帶領下，一屋子學員高聲喊道：“冠軍，冠軍，冠軍，冠軍！！！”

　　“小伙子們，靜一靜，靜一靜！”這時，李輝帶著笑容走了進來。

　　“剛剛和你們的朱教練通過電話，郝委術后恢復情況良好，再過一周就能出院啦！”

　　“耶！郝委，郝委，郝委，郝委！！！”隊員們又齊聲高呼起郝委的名字。

　　等大家喊夠后，李輝再次開口：“還有一個好消息就是，正在出訪巴西的李映鐵書記明天要來我們這里這里探視。所以我們下場比賽一定要贏，在李書記面前打出我們健力寶的精氣神，清楚了嗎？”

　　“清楚了！”眾人們再次齊聲高呼。

　　這一次，歐楚良卻皺了皺眉頭，沒有和隊友一同大喊。

　　“在這之后，我們就差不多可以準備回國了。機票大概訂在六月中旬，要不了多久大家就能回家了！告訴我，開不開心？”

　　“開心！！！”

　　“哦噢噢噢噢噢噢！！！回家，回家，回家！！！”

　　房間里的歡呼聲達到了沸點，提到回家，誰不高興呢？

　　晚上，李輝把歐楚良獨自叫道院里。靠著柵欄，借著月光，點上了一支香煙。

　　“小歐啊，時間過得真快，你也長成大小伙子了。”

　　“是啊李教練，一眨眼20個月過去了。”

　　“想家嗎？”

　　“還行吧。”月色下，歐楚良點了點頭。

　　在他模糊的記憶里，只有一個寬敞的大院，還有一只黑白色的足球。這一世身體的原主人，就是在這兩樣東西的陪伴下長大的。

　　“小歐啊，這20個月也難為你了，又是當廚師又是當翻譯的，訓練也沒落下，簡直太辛苦了。健力寶能堅持到現在，他們不表態，我都要代替上面的人和你道聲謝。”

　　“李教練這話怎么說的，我是健力寶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怎么能說辛苦呢！？”歐楚良連忙推辭道。

　　“好，好，好啊，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覺悟，將來你的發展絕對不低啊！”李輝笑著拍了拍歐楚良的肩膀，“小歐啊，明天的比賽對你們至關重要，無論如何咱們也得把比賽拿下。知道了嗎？”

　　“你在后面多操點心，看誰不行就及時和我說，我給他換下來。咱們要先保證后防的安全，然后再找機會尋求進攻，最后一舉拿下比賽。”

　　歐楚良聽后微微一笑，鼻子一哼，輕聲答道：“我知道了，教練。”

　　“好，你知道就好。”李輝點了點頭，“信不過別人我還信不過你么？隊上最懂事的就是你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保證完成任務！”歐楚良雙腿一并，打了個軍姿。

　　“那好，那你先回去休息。順便幫我把孫志和商議這倆人叫出來。”

　　歐楚良聽后一愣，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李教練，今天踢了一天的比賽，天色又這么晚了，大家估計都提前睡了，畢竟明天還有這么重要的比賽要踢。”

　　李輝吸了兩口煙，隨口吐了兩口煙圈兒，擺了擺手道：“沒事，我就囑咐他們兩句，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歐楚良頓了頓，非常想說“有什么話我帶您傳達吧”。可看李輝的模樣，還是把這句話咽重新回到肚子里。

　　“好的李教練，我去叫他們。”歐楚良輕聲應了句，然后轉身走進了旅館大門。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月光下，李輝敲打著拍子，自顧自地低聲哼唱起來。

　　旅館門前，歐楚良最后看了眼李輝愜意地模樣，搖了搖頭。

　　惡不自知，才最可怕。

　　十幾分鐘后，歐楚良躺在床上，看著睜大雙眼、一臉雞血的商議蹦蹦跳跳地打開了房間的門。

　　“歐哥，我...”

　　“關燈，睡覺。”歐楚良厲聲一喝，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商議。

　　商議愣了愣，雖不知怎么回事，但還是用手朝墻上的開關輕輕一拍。

　　咔嚓一聲后，黑暗用寂靜鋪滿了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