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齊確實是在愣,但原因不一樣。
他只是沒想到,蘇鳴為這個事情思考得這么周密,考慮的面這么廣,點也這么細。
大面上想到了趨勢利好,小的點上,也考慮到了每一級領導的需求,以及具體落地時候可能碰到的困難。
這讓他不免更加地警醒起來。
到了晚上回家,他再次給舒夢撥通了電話:“在干嘛啊?”
“寫你們的小說啊,怎么啦?”
“…不會晚飯還沒吃吧?”余家齊不免擔心,“早知道不讓你做這件事了。”
舒夢就在電話里笑起來,聽聲音也走動了起來:“還真沒吃。下班啦?”
“怎么飯都忘了吃”余家齊埋怨了一下嘆道,“那邊都做了幾年了,找個人幫著打理吧,到江城來。”
“我種了這么多東西在這里!還有我的招牌果汁!”
“…比我也重要嗎?”
舒夢在電話里“嗤”地笑出聲:“好啦,我知道了。想我了?”
“你說呢?”余家齊這么說了一句,就又問道,“寫這個小說,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特別的感覺?”舒夢有點詫異,喝了幾口水之后說道,“也有,挺投入的,我現在的書都沒辦法保證一直更新了!”
“…哦。”余家齊聽著還好,只是投入一點。
然而舒夢又說:“就覺得靈感特別多,有源源不斷的感覺。怎么說呢?很爽知道吧!一點都不卡,就像腦子里已經有了那個世界一樣!”
余家齊聽得心里一突突,更加疑神疑鬼起來:“為什么?”
“大概因為資料很詳細吧。”舒夢的聲音很不經意,“看了那些資料之后,腦子里自然就像是有了那么世界,有了很多故事。”
“…為什么我看完沒這種感覺?”
“所以我才能寫小說啊!”舒夢是很調侃的聲音,“你就不行。”
余家齊呆了一會,才說道:“別太累著了。要不,到江城來休息一段時間?”
“所以還是想我啦?”
余家齊笑起來,聲音輕柔:“是啊,想你了。”
“好!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機場!”
一句話就驅散了余家齊心里的擔憂。
放下電話,他站在窗口看了很久的外面。
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想到了舒幻。很莫名其妙,就是想到了她。
但這些想法,不能跟舒夢說。
他能做的,就是盡自己的能力,保護著她!
曹洋確實挺忙。
每年過完了年,基層就有很多的事。
從縣里到鎮里的會,春耕的工作,清明前的防火安排…一大堆的事都擠在他的面前。
但自從這個年接觸了蘇鳴之后,他腦子里多了些清晰的圖像,因此這個開春又多了一件事。
潛意識里,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不是因為蘇鳴本身有多大的實力,而是他為自己撥開了一些迷霧。
曹洋不由得感慨,讀過書的畢竟是讀過書的。再加上他在外面自己做企業,接觸的面比較廣,說出的想法確實很對鄉鎮的實際。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蘇鳴早就針對這個問題思考了數月之久。
眼下,他終于找到一個人,幫自己把蘇鳴啟發出來的想法呈現為了一個方案,遞給了縣里的領導。
他吹了牛逼,這個方案,只要能報到省里去,他有大的把握是能夠獲得青睞的。
不知道接下來是不是會被招去點評一頓,畢竟上面的東西顯得有些虛。
好在曹洋剛剛跟蘇鳴打了電話,說手續已經下來了,他隨時可以回來。蘇鳴也沒有掉鏈子,說馬上聯系一下,安排過來考察的時間。
曹洋正等著蘇鳴的消息,卻接到縣里的電話。
“什么?等下就過來?”曹洋有點慌,“黎主任,是…什么主題?”
“老曹,我也不清楚,說是調研一下。你…準備一下吧。”
曹洋有點慌,趕緊跟一把手匯報了一下,然后又緊急喊了班子的成員回來。
不大一會,鎮里就動員了起來,也有一個個的電話打下去。
他琢磨了沒一會,已經從鎮里往蘇鳴的家里那邊去了。
眼下不至于有很多別的事,想來想去,也許跟自己遞上去的方案有關系。
那就試探一下。
果然,車子開在半路上,就接到一把手的電話:“怎么不在鎮里了?”
“出來盯一下,來了嗎?”
“來了,趕緊回來!”
聽聲音有點不高興,曹洋趕緊讓司機掉頭。
結果走到半路,又接到電話:“在去羊橋的路上,直接往那邊去吧。”
曹洋心里一動,嘴里卻說:“羊橋?那邊…”
“不清楚,村委碰頭。”
曹洋掛了電話,就對司機說:“再掉頭,去羊橋村委。”
車子又回到原來的方向上,等他到了村委,人還沒到。
等市里的考斯特一開進院子,先下車人看到他,就開口說道:“小曹,來得及時啊。”
“在這邊看看春耕的情況。”曹洋只這樣回答。
隨后從車里下來的鎮里一把手,看到他已經在這了,只愣了一下卻沒說話。
他從別的方向過來,不可能比這輛車快。那之前,就已經在這邊?
是恰巧,還是他知道什么?
曹洋心里有了底,隨后就不再多說話,只在需要的時候,幫一把手敲敲邊鼓,介紹這邊的各項工作。
其實到了這里,縣里的領導已經大概猜到是因為什么了,話題漸漸往需要的方向上靠。
說了番潛力之后,又訴了陣資金的苦。
曹洋乖巧地不說話。
一場突然的調研,沒有談及任何實質的內容。但市長瞿學華,倒真地問了不少具體的問題。
直到送走這一群人,曹洋才和搭班的這位站在路邊松了口氣。
雖然說了幾點小問題,但都無傷大雅。兩人都清楚,這只是題中應有之義。
重點,還是他為什么突然來這里調研。
“老曹,是不是跟前兩天你拿到會上說的那個想法有關?”
曹洋吸了一口煙搖了搖頭:“說不準。不過,咱們才剛遞到縣里沒兩天,為什么就直接到市里去了?”
“…我問問情況。”
他倒并沒有避諱曹洋,電話開的免提。
“這個?”縣里的辦公室黎主任說道,“剛問了問,大概是好事,領導重視了。一大早到縣里來,問到鄉鎮工作這一塊,剛好覺得你們那個方案有想法,領導就直接拿過來匯報了。”
“…鬧了個慌忙急忙,沒出差錯吧?”
“我瞧著挺好。不說了,還要安排中午的事。”
電話匆忙掛掉,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抽煙。
“老曹,靠譜嗎?”
聽到這話,曹洋吐了一口煙。
年初這么多事,縣里的領導們突然碰到這個場面,嘴上說些慣常的話雖然四平八穩,但總歸少了些什么。
他對自己經由蘇鳴啟發,找人做出來的方案還是有幾分得意的。
領導覺得有亮點,拿出來匯報也不奇怪。
曹洋只對一點感到困惑:瞿市長為什么這么大的興趣?
項目本身的投資體量也不大,雖然遠景藍圖被他描繪得像模像樣的,但這樣的方案并不奇怪。他應該見得多了,知道遠期的東西做不得準。
那么,近期的項目有什么亮點,值得他臨時起意,專門過來看看?
曹洋不知道答案,但嘴上卻說:“比頭兩年一些項目靠譜。至少,已經先小投了一些錢,開始做了。”
“其中一個項目…離得也不遠,我還沒去看過。”
“那過去看看?”曹洋問完,兩人就一起往嶺頭陳那邊去了。
蘇鳴接到曹洋的電話,也有點奇怪。
“曹哥,我哪知道?”
曹洋不由說道:“咱們有一說一,這樣的項目,雖然這邊沒有,但瞿市長見多識廣,不至于為了項目本身感到稀奇。”
他頓了一下,然后坦率問道:“你的公司,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人物?還是那個經營射箭的朋友,背后有什么人物?”
蘇鳴聽得一呆,往這個方向想了?
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沒啊,我是大股東。那個朋友…他家里也是民營企業…”
就這一句話之間,他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只不過電話里說不得。
曹洋沒得到答案,只能再跟他敲定了一下考察的時間,然后就掛了電話。
蘇鳴一掛電話就開始在網上查信息。
查信息對他來說,輕車熟路的事。不大一會,就從這位瞿的經歷當中,看到了一些端倪,然后一個電話打到了余家齊那里。
電話一接通,余家齊就語氣不善:“都半夜了,干嘛!”
“…我也是剛接到個電話,問你個事。”蘇鳴聽出點不對勁,“…打擾你了”
“啥事?”
“…沒事,你繼續…”
蘇鳴感覺繼續說下去,要惹得兩個人不高興。
確實不是時候。
放下電話,他就繼續看起來。
順著之前聽余家齊說的只言片語,猜想也足夠清晰。
放下鼠標靠在椅背上,他不禁感慨:“真是厲害啊…”
“什么真是厲害?”
蘇鳴看著洗好出來的柳安,嘴角翹起來:“沒事。厲害是好事!我也很厲害!”
看他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柳安花容失色:“發什么瘋?”
蘇鳴一把將她報牢了,然后看著她就嘆道:“我真是運氣好。”
“…怎么了?”
“遇到你了啊!”滿腔的感嘆轉變為噴薄的熱情,就在柳安都已經面紅耳赤之時,他的手機又響了。
看到是余家齊,他一接通就語氣不善:“都半夜了,干嘛!”
“…”余家齊半晌沒說話,最后才懶散地說,“沒事,你繼續。”
蘇鳴瞅著掛斷的電話,頭一回覺得血壓飆升。
你特么,一報還一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