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一早,許多人就跑到蘇虎家,想再次探聽點八卦,就見只有蘇虎在家。
“老虎,人呢?”
蘇虎抽著兒子帶回來的好煙,悠悠說道:“你們這幫家伙…去市里了。”
“去市里干嘛啊?”
蘇虎吞云吐霧說道:“是不是真的,還得用科技!做個鑒定!”
“…這都快過年了,別人沒放假嗎?”
“所以去了市里。”蘇鳴說道,“何嬸也心焦,鳴兒之前請人查出這點蛛絲馬跡,就找朋友約了個頂好的醫院,花了很多錢!”
“說起來,你兒子這兩年賺了多少錢?”
話題很快就轉向了,蘇虎不免心里飄飄然但是又謙虛著:“要是真賺到大錢了,我還用勞碌?就是比以前強了點,認識了些有能耐的朋友。”
“明年果園…”
蘇鳴和康慧芳帶著何奶奶、柳安一起去了城里,小村灣中仍舊在為這樁舊事議論紛紛。
聽說是去化驗鑒定了,結果一時半會還出不來,但這件事本身當年在村灣里就很轟動,這下就更加有傳奇性了。
太陽地里,各處議論的都是這件事。
“你說這也太巧了吧?荷花當時回來,真的在那邊留下了個女兒?為什么不帶回來?心真狠啊…”
“站著說話不腰疼!換做是你,你試試?她帶著孩子能逃得出來?”
“被拐走為什么不報案啊?還有孩子就不找嗎?”
有個老人就嘆道:“這有什么想不通的?我們也都只知道荷花被拐走又逃回來了。秀英不報案,還不就是怕斷了荷花將來的路?讓別人知道荷花不是被拐的中途逃回來的,還跟別人生了孩子?這種事,那邊窮山惡水的,買來的媳婦,案不好辦的。”
“聽說被拐走了快兩年,那也已經肯定被壞過了…”
“積點德哦。”老人不滿地說道,“那是荷花愿意的?要是別人知道荷花還有孩子,還可能有人帶著孩子討上門來,荷花還怎么嫁?可憐,荷花肯定是受了折磨,回來沒多久就走了。你們這些年輕的,不知道當時有些老不羞是怎么議論秀英的。都是糊涂蛋!現如今也沒見你們比那些老封建強!”
“三爺…這不就是閑聊嗎?”
“要真是荷花的閨女,那就好,秀英心里就不用那么苦了。”
“三爺,何奶奶年輕時是不是也好看?”
“臭小子,說什么呢?”
“哈哈哈哈,三爺你害臊了!”
另一處則在聊著柳安小時候的日子。
核心人物就是勇伯。
“昨晚我瞧見了的!好家伙,那架勢,實打實的老獵人,不是一天兩天練得出來的。”
“真不敢想啊,一個小孩在山里長大的?”
“老虎他婆娘都把照片給我看了。我說那陣子回來,兩口子怎么心事重重的,原來蘇鳴這小子找了個野人當媳婦。”
“要是野人都這么漂亮,那也行啊。”
“你這老貨!”勇伯啐道,“我看了那孩子帶著的破包和以前的破衣服,黑不溜秋的。那時候頭發也很短…”
勇伯在自己腦袋上比劃了一下:“只到這里。聽說都是蘇鳴一點一點地教她怎么在城里生活。不過這孩子有本事啊,我看了那個獎狀。城里人射箭玩,比賽第一名,獎了1萬!”
“嘶!”
“沒想到居然是荷花的閨女…原來荷花當時被拐到那一塊了,和咱們這就隔了個神農架…”
“聽說那邊真的有野人…”
“有什么啊?你見過?”
“網上都有很多照片!”
“假的,傻瓜,連電視都能P,你不知道嗎?”
蘇鳴四人雖然是出去了,卻不是去做什么鑒定。
他們去的確實是市里,也去的是好醫院,但是是要幫何奶奶和老媽做個體檢。
誠然何秀英感情上是愿意的,但畢竟需要多進行一些感情培養,才能在后面顯得更自然一些。
關注她的健康,希望她能更長壽一些,就是柳安的一份孝心。
反倒是何秀英,坐上車后看著那幾張薄薄的紙:“這個…真的有用?”
這是蘇鳴在江城時候,花錢找人做的一份“鑒定報告”。
何秀英并不識字,其實也看不懂。蘇鳴開著車就說道:“奶奶,你放心啦。重點倒不是這個,回去讓村里人能相信、幫著證明才更重要。”
柳安坐在何奶奶旁邊,挽著她的手靜靜地不說話。
如果她真的能在田園時代落地生根了,這就是她的親人。
奶奶說,她雖然有個哥哥,但也已經過世了。她的侄子侄女各自成家,對她這個姑姑卻早就斷了往來。
這么多年的人情冷暖,她嘗得足夠多了。
她其實也沒了別的親人,柳安的手捏得緊了一些:“奶奶,我教您用這個手機,很簡單的。以后,我天天給您打電話。等我們明年買好了房子住進去,您就搬到江城去住,好好調養身體。”
蘇鳴從后視鏡里看柳安教何奶奶用手機的模樣,不由得想起自己當時教她用手機的情形。
現在,她都能教老人怎么打電話,怎么看照片了。
柳安把自己的照片發了不少給她,從一開始來到這里,到現在工作時的模樣。
何秀英不習慣地拿著手里這個精貴的東西,看著柳安一開始頭發短短的樣子,憐惜地說道:“咱倆都是苦命人,你娘也苦命啊…”
柳安卻笑起來,輕聲說:“現在不苦命了…”
趕著太陽沒落山,蘇鳴他們又趕回了村里,然后就帶著老爸一起出去請人吃飯了。
家里,吃完飯之后就是康慧芳在招呼著村里的人。
堂屋里的火盆盤,里外圍了幾層。
柳安只安安靜靜地偎在何秀英身旁不說話,她知道村里的人都在時不時地看她。
但她并沒有很緊張,因為不管是為了將來,還是因為過去,她早已經接受了這個計劃,期待著能有一個人,能替阿媽享受如今的生活。
坐在最里面的,都是村里的老人。
“秀英啊,結果還沒出嗎?”
何秀英搖了搖頭:“說要一個星期。”
“這是好事…”經過了一天一夜的議論和村里氣氛的渲染,老人們現在先入為主,已經看著柳安越來越覺得有荷花的影子。
“像啊,像荷花那孩子。”同齡的老太太最是唏噓,“秀英啊,你現在有指望了,這孩子多乖,跟你親的呢!”
何秀英感慨的摸了摸柳安的腦袋:“是啊。今天還非要我在醫院也做了個體檢檢查身體,我一身的病,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現在醫學很發達的。”老太太的聲音有點羨慕,“到了這個年紀,哪個不是一身病?孩子有小心,小鳴又會賺錢,準備幫你好好調養吧?”
何秀英笑起來:“還說等年后在江城買好房子,叫我過去一起住,勤看醫生。”
“福氣來了啊!”聲音更羨慕了,然后就問康慧芳,“慧芳,江城房子那么貴,小鳴能買房了?”
康慧芳嘆道:“嗐!這么幾年又苦又累的,去年過年家都沒回,還不就為了點加班費。總算今年公司業績好,發了些獎金。加上我們攢的老本,總不能讓孩子在那邊老是租房子住啊,一年幾萬的交給別人。貸款也要把房子先買了,你當老虎為什么要包那么多山?包下來政府還是有政策的,貸到了一些錢,現在債不少。”
“我說老虎怎么魄力這么大…”勇伯似乎這才了然的模樣,“小鳴教的吧?他現在有本事啊,懂得也多,這次回來就不像前年還有點嫩了。你家這債啊,不用愁!我那杰仔就沒這出息…”
屋里的人就這樣圍著,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
一會說何秀英和柳安的事,一會問起蘇鳴在江城怎么做的,有沒有什么好工作能介紹介紹給自己孩子。
對柳安是不是何秀英外孫女的事,其實并沒有太多人深究,反倒是老人都說像了,他們也就信了。
實際上,荷花已經去了多年,見過荷花的人哪還有很深的印象?只記著那也是個挺招人喜歡的清秀小姑娘。
更重要的是,何秀英一個孤寡的老人家,這個像電視里明星一般的小姑娘,何必認她做親奶奶呢?
盡管經過一天時間,他們已經從康慧芳嘴里知道了這孩子還沒有戶口。但在他們眼中,蘇虎能包那么大片的山,蘇鳴已經開著那么貴的車回來了,上個戶口這點小事,根本難不倒蘇鳴,犯不上這樣來辦。
但在蘇虎和蘇鳴那邊的酒桌上,鄉鎮里的一個領導這嘆了口氣說:“這事,恐怕還得這孩子父親那邊的村里出個證明。”
蘇鳴不由得想起了余家齊說的:如果有需要,也許就是一句話的事。
但他說得也對,由自己去辦,意義不一樣。
更何況,后面還有很多的事,要在那片林地里做,那是讓柳安徹底擁有安全感、也是為自己對莫測的未來有一份安全感的準備。
所以,也許這件事本身不難,但在這鄉野間,需要他打通的,他要全部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