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話音一落,滿堂皆靜。
原本還在出聲指責的眾人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全都沒了聲音。
一個個表情發懵。
什么情況?
明明該抓的是那個耍流氓的大漢,為何卻要抓這小姑娘?
陳捕頭是不是糊涂了。
就連文明仁三人也愣在了原地,以為陳牧剛才喝酒太多把腦袋給喝壞了。
“你…你說什么呀。”
少女呆滯了良久才反應過來,氣的俏臉通紅,“你是不是糊涂了,不抓他反而要抓我?”
“我沒糊涂。”
陳牧笑吟吟的盯著女孩。“我要抓的就是你。”
少女攥緊了粉拳。
明媚的眸子里燃燒著怒火:“好啊,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是官痞勾結!怪不得剛才一直不出面!”
“小姑娘啊,你這點小伎倆在我面前不管用的。”
陳牧也懶得廢話了,淡淡道,“你說他剛才摸了你對吧。”
“是!”
少女冷冷回應。
陳牧笑了笑,指著旁邊桌上的吃剩一半的烤乳豬,又抓起王黑子的雙手:“現在明白了嗎?”
望著王黑子油膩膩的雙手,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神情古怪。
少女臉色也變了,眸中閃現出幾分慌亂。
開始局促不安。
陳牧將吃瓜群眾諸葛鳳雛拉過來,然后抓著王黑子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衣服上。
立即,諸葛鳳雛干凈的衣衫上多了幾道油膩的印跡。
后者欲哭無淚。
你做實驗也別拿我做啊,自己沒衣服嗎?
“我就不明白了,王黑子這么油膩的手只要在別人衣服上輕輕碰一下就會留下印跡。為何摸了你,反而什么印跡都沒有呢?”
陳牧直視著少女,佯裝好奇的問道。
少女俏臉青紅一片。
無言以對。
周圍的人們此時也都明白冤枉了王黑子,想起剛才的無端指責,一個個神情尷尬。
文明仁撓著頭,暗罵:“這小子肯定早就看出來了。”
“哦,我明白了。”
陳牧故意拉長聲線,“他一定是脫了你褲子摸的,要不你把褲子脫了,讓我康康?”
“你——”
少女瞪著陳牧,貝齒死死咬住唇瓣。
見周圍人議論紛紛,只能硬著頭皮辯解道:“就算我冤枉了他,可剛才…剛才肯定有人摸我,或許是其他人。”
陳牧雙手懷抱于胸前:
“你所走的位置只有王黑子這一桌,哪兒來的其他人?”
“我…你…也許…也許是什么其他的東西碰了我一下,所以我才誤以為是…是別人…”
此時的少女終于慌了。
強行擠出難看的笑容:“真的對不起…我向大家道歉…還有這位大哥,真的對不起…”
說著,便要離開,卻被陳牧一把拽住胳膊。
少女帶著哭腔道歉:“對不起官爺,是我誤會了,你行行好就放我走吧。”
“剛才給過你機會了。”
陳牧讓文明仁鉗住她的手臂,冷笑道,“更何況,你的同伙還沒揪出來呢。”
少女面色大變。
急忙喊道:“我…我才沒有同伙,你別血口噴人!”
聲音之大,仿佛在提醒什么人。
陳牧頓覺好笑。
清亮的目光環視了一圈周圍的食客,然后走到一個藏在桌椅后面、同樣十六七歲的少女面前。
語氣調侃:
“觀察你很久了,妹子。”
女子身著粗布藍裙,模樣雖然雖不如那少女,但也有幾分姿色。
梳著蓬松俏皮的墜馬髻。
氣質類似丫鬟。
面對陳牧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神,藍裙女孩神色慌亂,用力擺著手:“我…我才不是同伙。”
“是嗎?那就很奇怪啊。”
陳牧一臉疑惑。“剛才其他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可只有你鬼鬼祟祟的跑到柜臺去,為什么?”
“我…我沒有!”
藍裙女孩巴掌大的小臉霎時發白,拼命搖頭矢口否認。
可這表情很難有信服力。
此時此刻,圍觀的吃瓜群眾們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顯然這兩人是一伙的。
那個紅衣少女負責吸引別人的注意力,而這個藍裙女孩則去偷東西。
眾人心情復雜。
今日若不是陳牧,恐怕大家伙兒都被這兩丫頭耍的團團轉。
掌柜的急忙跑去柜臺清點錢財。
因為酒館當天的每一筆帳都會記錄,所以清點起來很方便。
不到盞茶工夫,酒館掌柜來到陳牧身邊,苦笑道:“陳捕頭,確實少了二十文錢。”
二十文?
陳牧臉上浮現出古怪之色。
那紅衣少女聽到這個數字也傻眼了,用一雙卡姿蘭大眼睛怒其不爭的瞪著藍裙女孩。
仿佛在暗罵:怎么才偷了這么點?
藍裙女孩委屈的低下頭。
陳牧伸出手,冷冷盯著她:“是把你們抓去牢里慢慢搜身呢,還是你自己拿出來?”
“我…我…”
女孩看了眼紅衣少女,見后者臉色發青沒有任何表示,只好慢吞吞的拿出一個錢袋。
將里面的銅錢全部倒了出來。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文。
陳牧將錢交還給掌柜,走到紅衣少女面前:
“按盜竊罪,應該抓你們去坐幾天牢的,但念你們年紀還小,況且偷竊金額不大,就警告一次,下次可別做傻事。”
聽到陳牧竟然愿意放她們走,少女頗為詫異。
但一想到都是這家伙壞了她的好事,讓她顏面丟盡,委屈之余憑生無數惱怒。
一把拽起藍裙女孩的胳膊:“我們走!”
“喂!”
陳牧忽然叫住兩人。
少女回頭,惡狠狠的問道:“怎么?又反悔了?想抓我們坐牢?”
陳牧笑了笑,拿出一枚碎銀丟了過去,被藍裙女孩接住:“可別餓了肚子,另外早點回家,外面可不安全。”
“要你管!”
紅衣少女一把抓過同伴手里的碎銀,扔在地上,氣呼呼的離開了。
“呵,沒經受過社會毒打的大小姐。”
陳牧搖頭無奈苦笑,將地上的碎銀撿起來。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吃瓜群眾們見沒了熱鬧可看,也都紛紛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繼續喝酒聊天。
對于陳牧放兩個女孩離開,眾人沒多大意見。
畢竟是兩個丫頭,長得也好看。
警告警告得了。
但話說回來,如果陳牧放走的是王黑子這種粗糙大漢,那眾人可就有想法了。
三觀跟著五官走,不是沒有道理。
“謝…謝陳捕頭。”
王黑子走過來感激道謝。
陳牧望著他天生便兇神惡煞的臉,皺眉道:“我說你就不能改改你這破脾氣?明知道自己長得像壞人,還一副暴脾氣,今兒個若是其他捕快,你肯定進大牢了。”
王黑子撓著頭尷尬無比,連連點頭:“陳捕頭教訓的是,我…我一定改,我發誓。”
“行了,趕緊回家吧,以后少喝點酒。”
陳牧擺了擺手。
王黑子離開后,陳牧回到了自己的酒桌。
見文明仁三人盯著自己,陳牧笑道:“人們總是喜歡站在弱勢群體的一邊,不分青紅皂白就無端指責別人,這是人的共性,也是人的本性,很正常。”
“你早就發現了?”云芷月白了一眼。
陳牧聳了聳肩:“沒辦法,吃這碗公家飯的,做任何事,到任何地方都會留意周圍進行觀察。”
“媽的,跟在你這小子身邊,總感覺自己挺沒腦子的。”
文明仁笑罵道。
其他二人深有體會。
諸葛鳳雛調侃道:“不過你小子也是憐香惜玉,看到人家姑娘長得漂亮就網開一面。”
“離家出走的大小姐罷了,估計是路上被人偷了錢財。”
陳牧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云芷月莞爾一笑:“不過那小姑娘倒是聰明,如果不是你,恐怕也就得手了。”
“這種伎倆很常見,一個人負責制造混亂吸引別人注意力,而另一個人——”
陳牧話語到此,忽然停住了。
一道明亮的電光赫然劃過的他的腦海,像是生生隔裂開了一道口子,豁然開明。
他僵住身子。
仿佛被施展了定身術。
目光逕投酒館窗外,焦點卻凝于虛空中,眼里逐漸涌現出點點亮芒。
“怎么了?”
發覺陳牧異常的云芷月好奇詢問。
文明仁與諸葛鳳雛也看向他。
陳牧毫無征兆的重重拍了自己腦袋一巴掌,喃喃自語: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對啊…我早該想到的…這么簡單的伎倆我怎么給忽視了呢…”
三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家伙又犯了什么神經。
陳牧站起身來,在空間有限的走廊里來回踱步,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敲著腦袋思考著什么。
周圍嘈雜的聲音在仿佛這一刻全部消失。
唯有他一人在酒館內。
靜靜思考。
片刻后,他拿出隨時攜帶的小本子,仔細查看上面關于穆香兒案情中的信息。
一遍又一遍…
直到他把穆香兒的案情重新回顧了一遍,困惑自己多日的謎團在這一刻徹底解開。
“哈~”
陳牧臉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厲害!真的厲害!”
他一邊笑著,一邊搖頭,像是陷入瘋癲一般,讓云芷月三人既是好奇又是擔憂。
“喂,到底怎么了。”
云芷月忍不住拽住他的手臂問道。
陳牧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錯了,全錯了,我們被穆香兒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