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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看不懂的人

  殷老太一番好心被當驢肝肺,心里本就委屈,此刻見皇帝不但不明是非袒護,對頭破血流的孫兒連一字半句的關懷都沒有,還一口氣將責任推到了自己這個長輩頭上,心頭也是一冷。

  先前需要拿殷家和泰兒出來對抗廢太子時就高高供著好好哄著,這會兒殷家再無利用價值,便是一腳踢開的節奏!

  世道如此,她能理解…

  皇帝的意思太明確,殷老太也懶得再解釋,索性跪地表示,自己確實有錯,請皇帝責罰。

  她希望自己這主動退一步,皇帝可以將火氣壓下去…

  地上頓時跪了一片。貴妃,寧王,趙氏,殷馨等,全都在為殷老太求情,請皇帝從輕發落。

  皇帝這才表示,看在殷老太年紀大,輩分大和已故泰王的面上,這事便暫時作罷,讓他們以后多將心思用在照顧安王上,別再搞有的沒的…

  這事到此才作罷。

  殷家人心里卻不是滋味。是非對錯很明確,可有人不想分,而已。

  是,興王妃的死與泰王的死有莫大關系。可朱宏文此刻明顯是將罪人之名強加在了泰王府相關人的頭上。眼下皇上擋著或還好,可待將來興王一脈上位后呢?

  狡兔死走狗烹,他們泰王府幾族該何去何從?百年殷家怕是到頭了。再等貴妃一倒,怕連苗家也要被清算,甚至是趙家…也是岌岌可危啊…

  眾人看著寧王俯身朱宏文跟前,解釋殷老太只是好心。可朱宏文陰著臉不領情,瞪了眼寧王身邊的殷馨后,推開了寧王大步離開…眾人不由暗自搖頭。再這么下去可怎么好?總要想個輒吧?

  而自打這次之后,殷家和寧王等人的霉運似乎就開始了。

  先是殷府副管家在殷家產業酒樓醉酒與人打架,致人重傷,這事直接被人告到了官府。誰想那家是有后臺的,細細論之,還是太后遠親。對方極其強勢,不依不饒,竟是扒出了不少管家破事。而且那被打的居然重傷不治死了,這性質更是惡劣,對方咬死了管家仗勢殺人。

  這事最后鬧到了御前。皇帝過問了幾句,最后不但殷府管家被重判,就連殷家也以“管束不嚴,縱容行兇”落了責罰。酒樓被關停,還被重罰了三千兩的罰金,整個殷家顏面掃地…

  接著,殷家的一路貨運商隊出了事,損失巨大,卻最后不了了之。

  殷馨回娘家,馬車被人沖撞,馬兒受了驚,殷馨頭重重撞在車窗上,磕出了一個大包。這事也沒得處理。

  更糟的是,宮里貴妃也因為一件小錯而被狠狠責罰了一番。皇帝直接暫停了她的后宮協理權,讓她好好反省。

  這些事,完全就是一個個信號,挑動著興王府背后幾族敏感的神經。

  誰相信會有那么多的巧合?

  他們明顯是被針對了。所以才一直出事。

  更可恨的,是他們犯錯就被嚴懲,他們吃虧卻無人做主。

  他們不知道,皇帝這是為了表態度給興王府,還是在興王府上位前打算先將可能成為障礙,影響興王府上下心緒的他們處理了?

  他們委屈,更慌張。

  而這一而再,又是否為興王府動手前的試探?皇帝這么包庇,他們會否變本加厲?不,對方已經在變本加厲了。

  從一個奴才,到一份產業,再到寧王妃,眼下已是貴妃…這可不是一個循序漸進,愈演愈烈的過程?

  那下一個會是誰?

  若是那般,距離他們正面對上興王府也不遠了吧?他們有什么?只有一個沒有戰斗力的寧王,這靠山,有用嗎?

  幾大家族徹底慌了。

  二月中的時候,魏氏找機會見了榮安一次。

  “昨晚,老太太那里非比尋常。”魏氏是重重妝扮后,才與榮安小心翼翼在一間茶館里碰面的。

  原來,慣常在府里與丫頭廝混的廖青終于又惹出了事。

  而這一次肚子里帶上貨的,是老太太的丫頭珍珠。

  魏氏對男人早就死心,并無委屈嫉恨甚至難過情緒。她就是覺得丟臉。

  若是別的丫頭也就罷了,怎么還偏是老太太的人?她都睜一眼閉一眼了,他們倒是膽大,直接都懷上了!

  魏氏主要還是生氣。

  已經開春,今日魏氏一整天都在外奔波。她親自去采買了些藥材給廖靜補身,并將給外孫和女兒訂制的春裝拿回來。她也沒忘將廖青訂制的幾套春衣一道帶回。

  前一天她剛被老太太敲打挑刺說她不關心夫君,所以她還想著已幾日不見廖青,便順道買了廖青喜歡的烤乳鴿去瞧一眼。

  哪知去的不是時候,剛好晚飯時,守門的下人去拿飯,她推門便見珍珠坐在了男人腿上,不驚不慌看了來,眼里全是好事被擾的不耐。

  魏氏火氣一下上來了。

  她忍很久了。眼不見她便只當沒有的事,但看見了卻沒法淡定。

  她手一揮,讓奴才將珍珠拖出去。

  結果廖青立馬維護,說珍珠已經有孕。找了大夫一瞧,還真是。已經兩個多月了。

  魏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所以這兩人,還遮著掩著,怎么?打算孩子生下來才讓她知道?

  魏氏看出了丈夫的得意,也不多說,轉身就走。

  廖青是爛泥無疑,而縱著他的老太太,則是為老不尊。魏氏覺得自己已是二皇孫的外祖母,實在不想惹人笑話,為了保全自己顏面,她打算將孽種收拾掉。但這事,還得給老太太個顏面告知一聲,順便刺上幾句,以杜絕這樣的事今后再發生。

  她親自前往了老太太的院子。

  當時已是夜色沉沉。

  可老太太院外,她卻被擋住了。

  李嬤嬤親自來打招呼,說老太太手頭有點事,讓魏氏等半個時辰再來。

  魏氏離開,卻越想越覺不對。

  這個時候,往日老太太都洗漱準備就寢了,還有什么事?還得半個時辰?府里也沒來客啊?

  還有,李嬤嬤是老太太最信得過的人,怎會讓她老人家守門?是怕被人撞到什么事嗎?

  魏氏心下不明,很快便找了她幫著皇帝安插在府里的丫頭小石。

  小石會武功,打探起來應該比較輕松。

  一刻鐘后,小石來報,說老太太院子守衛異常嚴密,她想法子繞了幾圈,都沒法悄無聲息接近。里邊定有見不得人之事。

  魏氏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出馬。反正她有借口,鬧事也不怕。

  于是她與小石一明一暗再次往老太太院中去。這次她走的是那院的后門。

  可快到地方時,卻剛好見院子小后門打開了一條縫,先是老太太的另一個心腹方嬤嬤探頭探腦出現了。

  之后,則是一個全身被黑色斗篷包裹之人小心翼翼走出。

  魏氏趕緊收住了腳,并命丫頭連手中燈籠火都滅了,就這么站在了拐角瞧著。

  緊接著,老太太也出現了。

  魏氏正疑惑,什么人能讓老太太親自送出門?什么人又連正門都不能走?老太太身邊兩個心腹都出動了,這是老太太自己的家,她究竟在防著誰?防什么?

  已背身離開的黑衣之人又頻頻回首,老太太揮了揮手,那黑衣人才快步離開。那人是被方嬤嬤親自帶著走的,看其消失的方位,應該是走的府里后門。

  初春的夜晚依舊寒意不減,可那人離開后,老太太竟也沒立即回去,而是站在原地依舊盯著人消失之處。

  喲,情分不淺?

  魏氏心頭一震,突然想到,那黑衣人,莫不是消失已久的廖文慈?

  她稍微一深思便肯定了猜測。剛離開之人,身量并不高,跟在方嬤嬤身后,帶著斗篷帽子,似乎才勉強與方嬤嬤身高持平。能被請進這院的,則一定是女的。見不得人的,還能是誰呢?

  細想下,斗篷雖將她身形蓋住,可那走路姿態,可不與廖文慈一樣?

  老太太一貫冷情,能讓她這般上心鄭重還重情的,魏氏思來想去,除了虞榮華也就只廖文慈了!

  魏氏趕緊讓小石去盯。

  她剛要出去試探一二,卻見又一人從小門邊探出了腦袋。

  喲,這是榮英。

  魏氏呵呵,這下可算是能確定了。剛剛離開的,就是廖文慈!

  要知道榮英被囚老太太院中兩年多時間了,可從沒被放過來一次。能讓他出來,唯一的可能也就是廖文慈!

  魏氏退了回去,等李嬤嬤再來請時,她只道沒什么事,明日再去。呵,這大晚上的,她去了之后,怎么與榮英搭上話?

  第二天,魏氏趁著去送春衣,見了榮英一面。榮英眼睛是紅的,明顯哭過了。

  “你這孩子,怎么了?”早先榮安關照過后,魏氏這一兩年都會隔三差五去看看榮英,即便本人不去也會讓丫頭送點吃喝用度物去,她也成了榮英生命里僅有的那點溫暖。

  “舅母,我…”榮英憋了幾息,到底什么都沒能說出來。

  魏氏心下遺憾,也只能耐心地叮囑他多穿衣,多喝水,又拿了幾本書,臨走前,還不忘揉揉他頭。

  “你好好學本事,總有一日能出去的。看書時間別太長,時不時起來走動下。以前的武藝也別丟了。”

  “舅母!我…應該很快就能出去了。”

  “老太太答應的?”魏氏作勢大喜。

  “嗯。到時候,我常常去找您玩。”

  “好。好!”

  榮英雖不曾明言廖文慈的到來,卻再次等于是確認了這一點。也只有老太太顧忌廖文慈,才會突然大發善心解去榮英禁足…

  而這一點,在魏氏與老太太掰扯的時候再次得到了佐證。

  老太太這次尤其和顏悅色,魏氏一進屋便給了一張千兩銀子的貼補和一套首飾。

  魏氏原以為老太太是聽聞珍珠有孕的事在做補償,哪知老太太卻是希望,讓魏氏近日見廖靜的時候,請廖靜幫忙多照應榮華。

  嗯,皇上應允,魏氏每月可見廖靜一次,送些衣物給廖靜和小皇孫。整個廖家,只她一人得到這一允諾。

  所以這事老太太只能找她…

  魏氏當時就冷笑。

  自打上回榮華傷人小產后,老太太再沒幫其求情過。

  魏氏還當老太太良心發現,原來是廖文慈回來,得給交代。要說起來,廖文慈這價值真不一般,再次讓老太太一擲千金啊。

  魏氏不虞。

  老太太卻是直接找人帶來了珍珠,當著魏氏面給她灌了碗黑漆漆的藥。

  “這事是我老太婆的責任,祖母給你交代,你消消氣,都是一家人,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榮安聞言也只能哈了聲。

  老太太一如既往,一貫如此。做大事的人,只要能成事,其他都能靠邊,就是這么“不拘一節”。就是委屈了這成語。

  “那個小石,跟到廖文慈了嗎?”榮安蹙著眉。廖文慈究竟在搞什么鬼?走了那么久,終于回來了,可還是偷偷摸摸。她是身份見不得人,還是做的事見不得人,或是需要不讓人知道的做點什么?

  “小石跟馬車到石斛路口,突然就多了數十人出來接應廖文慈。那幫人很是警惕,開路的,斷后的,行走時前前后后拉開了數十丈,小石判定都是一等高手,她不敢盯上去,只能遠遠跟著。可到福泉胡同那邊便跟丟了。

  福泉胡同你知道的吧?巷子星羅棋布,一不留神就能走錯岔道。小石離的遠,想跟上很難。”魏氏很是氣恨。

  “那女人本事不小。倒是沒想到被休被棄壞了名聲還能攀上高枝,也不知誰家這么倒霉…”

  “數十個高手?”榮安卻是從魏氏話中提取到了這一個重點。

  “對。小石從那群人的身法步伐和氣息來看,武藝應該不比她差多少。”

  “可小石是皇上的人。是從暗衛里出來的。得她肯定了武藝之人,水平不會差。就拿廖家來說,小石水準的高手,有幾個?”榮安很嚴肅問向魏氏。

  “這我先前就打聽過的。能有實力與小石一戰的,就只護衛長。去年重金挖來的大金,大概也只能在小石手下過個百招。至于其他人,拿小石的話,她一個打五沒有問題。”

  “是了。廖家是大家族,能敵小石的尚且只有一兩人。可廖文慈身邊如此水平的護衛,卻有足足數十人。這說明什么?”

  “廖家侍衛長月錢每年都在漲。為了留住他,他的吃喝住府里全包,給他安了家娶了老婆,一年還給三百兩銀子。”

  “是,所以廖文慈想要這個排場,需要很多錢。”

  “所以她攀的新枝是有錢人?”

  “不止。你也說了,廖家為了留住侍衛長還得這樣那樣。他們那種水準的人,去哪里掙不到這個數目的銀子?有這樣水準的人,會甘心做奴才?他們不想往真正的高處走?怎會為個女人跟奴才一樣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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