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轉而一步步向元平走去。
當然,是努力收斂了氣勢,盡量平靜。
“郡主,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與你無話可說。”
“你確定?”榮安故意看了眼朱永澤。“茹菲有話讓我轉達。”
元平原本有些發怵,但榮安的示意讓她想入非非。莫不是常茹菲,要退出?或是找了榮安來談條件?
這誘惑一出,元平自然抵擋不住。
“我還要去太后那兒,最多給你百息時間。”
“放心,我就只要五十息足矣。”
“表哥,太后娘娘讓我們一起過去。你等等我。我和世子妃說幾句。”
眼見朱永澤被朱承熠拉著坐在了院中石桌邊,元平便放心跟著榮安進了屋。
關門。
隨后一串動靜。
似是凳子倒了,茶具翻了…
同時伴隨著元平的一連串尖叫。
朱承熠咧嘴一笑。呵,他的女人!
朱永澤聞聲后目光閃了閃,只當未聞。
哪用五十息,只十息后,門打開,榮安出來了。
痛快!
元平尖叫連連,直喊“表哥”。
朱永澤看向里邊,只見元平坐地,捂著肚子喊痛:“表哥,虞榮安她打我!”
特么的,虞榮安個瘋子,門一關上,她便眼前一黑,隨后胸腹被接連痛擊了好幾下。她后襟直接被抓住,只覺整個人都跟個沙包一樣任由那虞榮安折騰。
最后,她被當垃圾一下丟開,后背還被拍了一掌。反應過來時,她已重重摔在了地上…
虞榮安那打人力道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什么感覺說不上來,但就是讓她覺得渾身憋得慌,感覺整個胸腔里都不舒服。
“表哥…我渾身都疼。她打了我十幾下。”
“我沒有!”榮安抬眼看天。她打的是賤人,老天別找她算賬。
“你敢打不敢認?”
“你自己故意撞上桌角和柱子,還敢來反咬我一口?”榮安一本正經胡說。
“虞榮安你睜眼說瞎話!”
“我沒有打你!我自然理直氣壯!”
“表哥!你要幫著虞榮安嗎?她打了我,置咱們慶南顏面于不顧…”
“元平別鬧!世子妃不是那種人。”
朱永澤也抬眼望了下天。打得…真好!他也早想捏拳頭將這女人痛揍一頓了。
那元平不敢置信,捂著肚子,覺得整個胸腹都更疼了。
她向朱永澤伸手求幫扶,可朱永澤不進反退,來了句:“男女授受不親。”
可恨!可恨!這么些人在場,卻連個扶她起身之人都無!
今日入宮時,朱永澤以“不懂宮規”為由,硬生生攔了她的丫頭,說什么:“要么別入宮,要么只你自己”…所以她連貼身丫頭都沒帶。
“表哥!你是慶南世子,怎能任由…”
“元平!別把慶南拉進來!你初來乍到,第一次入宮就要惹事嗎?”朱永澤呵斥。
“表哥,你信這個女人也不信我?我說她打我!”元平氣炸。
“你有證據嗎?”
“對啊!郡主,你有證據嗎?”榮安也問。“沒有證據,就是誣告!小心我去皇上跟前狀告你!”
榮安充分演繹了什么叫反咬。
元平氣得張大了嘴。這人,竟這么不要臉,還搶了自己的詞?她原本也想說要去皇上跟前告狀來著。這是第二次,第二次自己心里想法被洞悉還被搶先了!
朱承熠也來關心:“郡主沒事吧?沒事就起來吧。我家夫人最是人美心善,從不會惡意傷人。萬事都得講個證據。剛剛屋中就你二人,空口無憑。這么鬧下去,不但顯得你自己胡攪蠻纏,還讓你表哥面上難看。”
元平簡直要氣暈過去。
這虞榮安也太會了吧?
這么俊美的男人,竟然娶了個蛇蝎女。竟然被騙成了這樣。竟然沒人相信自己被打了?
朱永澤:“世子妃是眼下京中最有名的大善主。你沒有證據,還是趕緊起來。沒人會信你。而且別說沒打,真要打了又如何?
輩分上我都得喊世子妃一聲‘嬸子’,長輩出手,小輩就該受著。所以于情于理,你都是胡鬧!”
榮安噗了下。
嬸子?這是喊自己?差點忘了自己輩分這么大!等等,喲,那常茹菲以后是自己晚輩了?哈,哈哈!早先怎么沒想到還有這茬?
榮安的笑太刺眼,元平只覺腹中更痛了。
牽扯間,似乎五臟六腑都有抽痛。
起來?她也得起得來才行!疼死她了!
“找御醫,表哥,找御醫來。再幫我找幾個宮女來。虞榮安,我不會放過你的!”
朱永澤一臉不耐蹲身元平跟前,壓低了聲音:
“你今日才入京,千萬別惹事!虞榮安什么人?你能得罪她?先別說咱們慶南與燕安的關系,只說她爹就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我不管你打的什么算盤,都趕緊給我起來,然后向她賠禮道歉。”
“表哥!你…”
“我沒有玩笑!”朱永澤板著臉。“我再說一遍,你必須給嬸子賠禮道歉!”
元平感覺到了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她莫名其妙挨了打,痛得五臟六腑都似搬家,沒人關心她,沒人給她做主,還要逼著她道歉?呸!還長輩?真有臉!
偏那虞榮安還在冷笑:
“誰知道你是真不小心撞到還是故意撞了想用苦肉計來害我!說我打你?傷口呢?先拿出來給大伙兒看看?”
她怎么拿?
榮安之前的武藝是白學的?雖然沒學好,但除了跑路,偷襲也是她的拿手絕活。她自然知道打在哪兒疼,也知道打在哪兒不易留痕,更知道怎么利用拳頭的角度和自身的內勁。
所以,即便元平此刻死不要臉當眾脫衣解帶,只怕也看不出什么傷痕。
呵,呵呵!
回家休養去吧!這幾天她大概是沒法出來蹦跶了。
朱永澤則剛好借勢離她遠遠的。
“你起不起來?我慶南王府的臉面都被你丟光了!”
“表哥,你說什么呢!我…”
“對不住!”朱永澤直接忽視了他的小表妹,沖榮安鞠躬行禮。“表妹頑劣不懂事,多有得罪。明日,我親自登門拜訪,還請嬸子息怒。”
“世子還是看好你家小表妹,京城可不比慶南,四處莽撞要不得!”榮安抱胸教訓。
朱永澤點頭哈腰。
“你不起來是吧,那我自己去太后那里回話了!接下來幾日,你還是別出門了!”朱永澤一下覺得輕松不少,順勢就給元平禁了足。“我讓叔來帶你回去!”
朱永澤趕緊離開。太好了,不用與她一道去見太后,壓力又少一重。
常如風哼了聲,朱承熠則嘆了下,兩人也是離開。
榮安則蹲身:“你——活——該!”
元平伸手來打,可榮安直接腳上前,一下踩住了她的那爪子。
“你以為普天之下就你會裝?我今日就是讓你見識下你裝腔作勢的腔調有多討人厭。所以你表哥討厭你是有道理的。”
元平痛得滿頭是汗,“我若有個好歹…”
“不會。我又不是武林高手,還能將你打出個內傷來不成?養幾天就好。接下來幾日,你最好還是別再出現,否則我難保不會再出手。”
榮安哪能讓她抓到小辮子,松開腳,連她袖口被踩留下的半個腳印也沒放過。
一壺濃茶倒下去,拖著她手在地上蹭了兩下,臟兮兮的袖口糊成了一團,哪還有印跡?
榮安打量了她兩下,如此臟兮兮的模樣,加上身子的不舒坦,她今日應該是再沒臉見人了。
榮安滿意,轉身離開。
惡人自有惡人磨。這種人就是欠揍,對待這種人,就該黑吃黑才痛快。
院門口,三個男人都還在。
嗯,表現都不錯,知道要給她把風。
榮安去拉了朱承熠的手,以茲鼓勵。
兩人四目相交,齁甜,看得朱永澤心下難過。
“嬸子,幫幫忙。”他抱了拳上來。
榮安揚揚眉:“求長輩辦事,是不是得先給點孝敬?”
“有有有!這回特意給嬸子帶了不少好東西。吃的玩的都有。明日給嬸子送去。”
“乖侄兒,你有心了!”
朱永澤嘴角抽了抽。“嬸子,茹菲那里…”
“行了!看在你剛剛表現不錯的面上,我會去勸的。我先去找茹菲穩住她,等你從太后那里回來再說。”
榮安揍元平,確實是想看看朱永澤反應。若那兩人哪怕只有一丁點的情愫,呈現出來的結果也不一樣。
朱永澤不但無情無意,還有幾分竊喜于她的出手。既然如此,還不算太糟。她自然要幫一下…
朱永澤謝過之后立馬趕去慈寧宮。
太后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說,見朱永澤一人前來,有些話倒不好開口了。
“元平突然肚子痛,先回驛館了。”朱永澤嘗到了厲害,王府都不打算給元平住,直接將人給安排去了驛館。
太后蹙眉:“元平一個姑娘家,住驛館怎么行。”話題一下轉了。
“正因元平是姑娘家,才得要避嫌。王府就我和叔兩個主子,奴才也多是男的,實在不方便。”
“元平到底是名臣之后…”太后幽幽。“住驛館肯定不行,顯得皇室苛待她一般,叫人說閑話。這樣,讓她入宮來住吧。就住慈寧宮,哀家這兒有的是地方。”這才彰顯皇室氣度。
“這…太叨擾太后娘娘了。”
“這有什么。反正也就是半個月的時間,哀家最近無聊,她來了剛好可以陪哀家說說話。”
朱永澤心頭也是轉了好幾下。
元平若在宮里待著,自然就沒法四處走動蹦跶,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也不會來妨礙自己和茹菲。這倒是挺好。可她跟著皇上和太后,誰知道會不會胡說八道,到時候也是麻煩…
“太后娘娘。元平她對茹菲有些誤解,總覺得是茹菲搶走了她的姻緣,所以連帶著對虞世子妃也有些不滿…”
朱永澤擔心太后會被蠱惑,原打算給太后個提醒,可太后一下蹙眉。
“好了!”太后打斷。“別胡說八道的。元平剛來哀家跟前說話時,可一直口口聲聲在贊茹菲,說她漂亮大氣,以后定會是好主母,好王妃。說她氣度不如茹菲,說你眼光很好。她每個字都在贊,可此刻你這么說她,倒有些挑撥了啊!”
太后的笑不達眼底。“還是說,是茹菲不滿元平?所以讓你來上眼藥?”
太后對常茹菲提早離宴,多少還是有些不滿的。
早先那么喜笑顏開,一見元平,什么話沒說,什么事沒有,立馬就變了面色要回家。這都沒給元平做主就這樣,如若真有什么那還了得?沒有一點點做王妃的氣度啊!
元平那么個柔弱忠厚的,以后若攤上這么個主母,怕也得吃苦頭。正如元平所言,那常茹菲漂亮大氣,可除了這兩條,還有什么?她能成為合格的世子妃?將來她還得掌慶南,她有那能力?
太后先前沒見元平倒不覺常茹菲不合適,這會兒才發現,定下常茹菲這個慶南世子妃,是皇帝草率了。
將來若慶南王妃能對常茹菲改觀倒還好,可若不行,這婚事怕會成怨事,到時候弄個不好,朝廷里外不是人,得遭了慶南上上下下的埋怨。
常茹菲性子硬,去慶南后倒確實需要個軟的在身邊調和著…
朱永澤可不知太后心下已經轉了個七拐八彎,趕緊給常茹菲說起好話來。
可太后卻直接揮手:“行了。你也別口口聲聲都只幫著常茹菲,元平的好你也瞧瞧。你重情,那便看看人家默默付出這么多年,愿意千里迢迢入京,這都是人家的好。
你既是慶南世子,肩上便有擔子。維護慶南各勢力的平衡本就是你該做的,而元平剛好能幫你。你那么堅持,對慶南沒有好處。你回去后也好好想想。你將來要承王的,什么女人沒有!什么至死不渝的愛情,到頭來都會消散的!
你最好記著,相較于愛啊恨啊,利益才更實際更長久。”
太后嘆了一氣,揮退朱永澤。
“你明日再來吧。屆時哀家弄個家宴,和皇上單獨宴請你和元平。哀家等著你的表現,別讓哀家失望。”
說罷,太后便讓人去接元平過來慈寧宮…
朱永澤一肚子郁氣,卻也不得不受著。
他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