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當時我州試落榜,無奈返回灞河縣…”
王老書吏搖著花白的頭發,雙目渾濁的追憶道:“當時近鄉情怯,又心情苦悶,一路上便多喝了些酒,誰知走到灞河的時候,卻朦朦朧朧的一頭栽倒進灞河里。”
“當時我手腳無力的掙扎著,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想到最后居然被救了上來。”
說著,王老書吏顫巍巍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在確認什么,緊接著沉聲道:“沒錯的,過了這么多年我依然記得請清楚楚!救我的,就是河神!”
“不會錯的!”
聽完王老書吏的話,李希望微微一愣:“不是灞河水鬼么,怎么就成河神了?”
王老書吏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一邊咳嗽一邊罵道:“你知道個屁!當年可沒有什么灞河水鬼,大家伙都管那叫灞河河神!河神救人,水鬼害人,那能一樣么?!落水的,投河的,哪個沒被那河神救過?我當年可是…”
李希望濃眉一挑,連忙打斷他的話:“我說停停,老王你這越講越離譜了,我當捕快這么多年了,都是看見鬼害人,就從來沒看見過鬼救人的!”
說著,李希望又指了指寧無猜:“況且,昨天就在那冰面上,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個水鬼分明是要害人的,后來還和仙師在水底下斗法來著!”
啊這…
這波啊…這波是橫插一杠!
杠上開花!
看到李希望把小老頭杠得臉一陣紅一陣紫,三尸暴跳,寧無猜真的生怕小老頭一口氣兒沒喘勻,就直接背過去。
“豎子!”
“愚魯不堪!”
“人分好壞,鬼物自然也有善惡之分!”
王老書吏氣得連罵了幾聲,就要顫巍巍的拂袖而去:“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鎮妖司查查當年的灞河詭案!在落那個什么鎖陰樁之前,灞河可是可是一樁人命都沒出過!”
鎖陰樁之前,一樁人命沒出過?
寧無猜像是突然抓到了什么頭緒一般,一樁樁案件在腦海中劃過,前十年…前二十年…
好像,還真的如這老書吏所說一般!
前二十年到前十年間,即便是灞河出了人命案子,也無非是某某某與某某某在灞河邊發生口角后動手殺了人,又或者是在灞河里找到數天前某地下落不明的尸體,諸如此類的案件。
而近十年,灞河上的人命案子卻突然多了起來,不是失足落水被溺死的,就是自殺投河的…
這前后二十年間發生了如此大的轉變,難道真的與那個鎖陰樁有關?!
鎖陰…
鎖陰…
不會就是用來鎖那灞河河神的吧?!
現在是什么情況?
鎮妖司再次與洗劍閣聯系上,難道是鎖陰樁被破壞了?讓那灞河河神脫困而出了?
兩只水鬼…
多出來了一只…
河神…難道是那個女水鬼?
河神瘋了?
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自己無緣無故被人鎮壓十年之久,出來后說不定也得瘋…
看到王老書吏轉身就要走,寧無猜連忙開口道:“王老書吏且慢,請問你口中所說的河神,是長什么樣子?”
王老書吏眨了眨渾濁的老眼,看著寧無猜,干癟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喜色:“你信我說的話?”
寧無猜點了點頭,對著王老書吏說道:“人分好壞,而鬼大多生前是人,自然也分善惡…不瞞王老書吏,會救人的鬼,我曾經就見過一位…”
救人的鬼。
他說的,自然是洪若寺的沈小樓。
“好!”
王老書吏頓時喜上眉梢,激動地連著咳嗽了兩聲,這才對著李希望哼道:“你看看人家,要么怎么說人家是一劍斷河的仙師,你只是一個小小的捕頭呢?”
看到李希望一臉幽怨的看著自己,寧無猜頓時攤了攤手。
他說的可是實話,雖然他讀過的書里,大多數鬼都是作惡的,但的的確確是有沈小樓這樣有良知,善心未泯的好鬼存在的…
緊接著,便聽那王書吏繼續說道:“灞河河神,我記得當年好像是穿著一身藍衣,瘦瘦高高的,面貌像是被水霧遮著,只露出了下半張臉…別的,好像就沒什么了…”
藍衣?
瘦瘦高高?
寧無猜頓時就懵了,這好像跟水底下那兩個水鬼一點邊都搭不上啊!
難道,鎖陰樁根本沒出事?
可這占據灞河的兩只水鬼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寧無猜懷疑自己又翻車了的時候,緊接著又聽到那老書吏說道:“對了,那河神的面貌我雖然沒看到,但是我大致記得,好像看到河神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寧無猜頓時頭皮都要炸了,整個人瞳孔忍不住縮緊,猛地站起身來:“你說什么?!”
王老書吏頓時嚇得一哆嗦,只好重復道:“我說河神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寧無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門外冰冷的陽光,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陸!淅!川!
洗劍閣的藍衣…
瘦瘦高高…
酒窩…
陸淅川就是河神!
當年的灞河河神就是陸淅川!
怪不得二十年音信全無…
原來沈小葉那失蹤了二十年的未婚夫,竟然早就死了,而且還成了當年的灞河河神!
寧無猜擰著眉頭,雙唇緊緊抿在一起,心中似有千百個疑問。
他怎么死的?
那洗劍閣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說陸淅川盜了重寶叛逃了么,還砸了人家的家,可這鎖陰樁,明顯就是用來鎮壓住陸淅川的啊!
可既然能鎮住,又為何不殺?!
或者,替陸淅川完成執念?
鎮妖司當年在其中又充當了什么角色?
思緒如同一鍋亂粥般攪成一片,寧無猜只覺得自己好像無意間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只腳逐漸踏入了漩渦中心…
“仙師?”
“仙師?”
聽到李希望連聲呼喚,寧無猜這才恍然回過神來,回頭看到李希望的面龐,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我沒事…就是,想到了點別的事情…”
說著,便輕皺著眉頭重新坐下。
見到寧無猜含糊其辭,李希望也沒敢多問,只好把話頭對準王老書吏:“我說老王,你這記憶力夠可以的啊,隔了那么久,這河神有倆酒窩你都記得清清楚楚。”
被李希望夸了一句,王老書吏頓時摸著胡子,得意的哼了一聲:“那是自然,老家伙平生沒什么大本事,州試也屢試不第,但是這記憶能力嗎,卻是敢自夸一聲過目不忘!”
李希望佩服的看了王老書吏一眼:“老王,你是什么事兒都記得特別清楚么?”
王老書吏點了點頭。
李希望想了想,好奇的問道:“那你踩過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