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這就是奈良茶飯嗎?”
張恒端起面前的飯碗,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小山茜煮出的飯里有一種很奇妙的香味,混合了茶葉和谷物的清香,還夾雜著一絲鹽和酒的味道。
另外奈良茶飯也不僅是只有米飯,除了大米外還有谷子、干栗、糯米、和紅豆和炒熟的大豆,配合高湯煮好后盛在碗里,再加上腌菜和豆腐湯,原本是奈良東大寺和興福寺的僧侶們的食物,但是之后意外的流行了起來。
“快嘗嘗怎么樣?”小山茜放下木勺,催促道。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張恒說完拿起了筷子,夾起了一根腌蘿卜條,就著剛出鍋熱氣騰騰的茶飯吃到嘴里。
“怎么樣?”小山茜跪坐在地,探著身子有些緊張的問道。
張恒卻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閉上了眼睛仔細感受著唇齒間的味道,片刻后又睜開眼,“唔,意外的好吃,沒想到小山姑娘你的手藝這么好。”
“哪里,只是從父親那里學到的。”小山茜道,又坐回了身子,張恒的反應似乎讓她松了口氣。
“令尊還會料理嗎?”張恒問道。
“是啊,先父曾說過料理和刀道一樣,都是一種修煉,需要耐下性子最終才能明見本心。”小山茜道。
眼下距離之前山田等人上門挑釁,已經過去了五天的時間。
長州藩的武士退走后張恒曾提議干脆加入小山道場算了,然而小山茜卻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讓張恒再仔細思考幾天。
在小山茜看來拜師是一件人生大事,不可以倉促決定,而且張恒的刀法那么厲害,即便父親還在世也不是他的對手,小山茜就更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可教給張恒的了。
她今天請張恒過來,只是做飯單純的感謝一下后者之前出手相救。
除了奈良茶飯,她還準備了烤鰹魚,新鮮的鰹魚連同外皮以猛火烤制泛白,再浸入醋水后切片,沾芥子泥味噌,味道鮮美,在京都頗受歡迎。
松尾芭蕉(是的,沒錯,日和里的那位著名俳句家)的弟子室井其角曾留下一句,“紫藤花開了/板著手指癡等待/坐食初鰹日”來表達自己賊想吃鰹魚的心情,另外還有終極吃貨怒喊出“寧愿典當老婆也要吃鰹魚”的口號,每年鰹魚剛上市的時候價格甚至能飆升到和黃金等價,只有將軍大名才能吃得上。
現在這會兒倒是終于能輪到庶民了,不過為了這頓飯小山茜也花了不少錢,再加上補貼給那些孩子們的伙食,小山茜剛收到的房租怕是也捂不了多久。
其實最好的辦法還是關了道場,靠著房租小山茜就能在京都生活下去,或者嫁做人婦,相夫教子,但是她似乎從來沒考慮過這些可能。
兩人正在吃飯的時候有人敲響了小山道場的大門。
小山茜熄滅了爐火,對張恒道,“我去開門,你接著吃。”
說著她小跑到了大門前,拉開門,外面站著的是一對兒看起來很陌生的夫婦。
“兩位有什么事情嗎?”小山茜問道。
那個男主人還沒開口,他的老婆已經跪了下去,嘴上喊了一聲恩人。
“誒?”小山茜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幸好那位男主人這時開口解釋道,“我們是千代的父母,幾天前您在市集上救下了兩個小女孩兒,其中一個是我們的女兒。”
“哦,那件事情啊,不用放在心上,只是舉手之勞。”小山茜有些不好意思,她這時也看到了躲在父母身后的千代,后者抱著只盒子,似乎有些害羞。
男主人拿起她手中的盒子塞在小山茜的手上,“我知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但是這點薄禮還望您能收下。”
小山茜打開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一把肋差。
“家祖是伊勢有名的鐵匠,但是說來慚愧,到了我這一代只能打一些農具了,好在還有一把家傳的短刀留下,希望您能用得上。”男主人道。
“這太珍貴了,既然是先祖之物,那還是留在你們的手上比較好。”小山茜推辭道。
“不不,我們不是武士,即便放在家里也只是讓它蒙塵,不如贈給需要它的人,如果是您的話,相信一定能好好使用它的。”眼見小山茜拒絕,男主人也有些著急了,拉著自己的女兒和妻子一樣跪在了地上。
而張恒聽到了門外的吵鬧聲,以為長州藩的人又來了,就放下碗筷從道場里走了出來,結果卻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小千代看到他似乎也有些吃驚,沒想到他竟然還和小山茜住在一起,一雙眼睛好奇的在小山茜和張恒的身上游移,大概是在心中猜測著兩人的關系。
最終小山茜還是拗不過那對兒鐵匠夫婦,只能收下了那把肋差,于是那一家三口這才千感萬謝的離開了。
小山茜拿著那把短刀站在道場門口,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憶,低頭沉思著什么。
張恒也沒打擾她,直到半晌后她才呀了一聲,抬起頭來,“抱歉,想起了父親之前說過的一些話,小山明心流重守輕攻,是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刀本兇器,但是只要使用好了亦可救人,這大概也是他開設道場的原因,今天,我對他的這句話理解更深了。”
“我能看看嗎?”張恒伸手,從小山茜的手中接過那把肋差。
入手比普通的短刀略輕一些,雖然距離打造成型已經有一定年頭了,但是保養的不錯,刀鋒依舊鋒利,采用玉剛技藝,先將鐵砂在熔爐里熔煉成鐵塊,再用鐵碎砸碎,熔成鐵條,不斷捶打最后成型,的確可以稱得上是一把好刀。
“你要是喜歡的話就拿去吧。”小山茜道,她早就注意到張恒的身上只有一把舊打刀,沒有肋差。
當然肋差相比太刀和打刀也不是太常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在武士失去太刀或打刀后用來應急的,或是用來破甲和在狹小的地方搏斗時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