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
顫動了兩下后,用盡全身力氣才堪堪攥成拳頭。
感受到指甲嵌入血肉的痛楚,徐扉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這是一種源于本能,發自靈魂的敬畏。
害怕,畏懼,恐怖,渾身戰栗。
在看到那只怪物的瞬間,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感由內至外油然而生,甚至產生出想要匍匐在地頂禮膜拜的沖動。
有生以來頭一次遇到超越自身生命層次的怪物。
又總覺得有點熟悉。
真的是有生以來頭一次遇到嗎?
早在尼爾布恩德圣域時就見識過了。
只是因為時間相隔得太過久遠,淡忘了而已。
回想起契約者集訓時期那一幕幕慘痛的經歷,回想起與那位比惡魔還像惡魔的可怕教官朝夕相處,不禁自嘲的搖了搖頭。
心想人類真是種奇妙的生物,任何事物都可以慢慢適應。
那個時候甚至連都死亡都習以為常了,區區非人級的怪物算什么東西?
“嘶…呼…”
將肺腔中的空氣從牙縫中緩緩擠出,徐扉逐漸冷靜下來。
豁然睜開雙眼,環顧四周。發現大多數士兵依舊處于顫栗當中。
他們有的人身體僵直呆立不動。有的人單膝跪地捂住心臟大口喘息,還有人咬緊牙關企圖用顫抖的雙手拔出兵刃。
僅有少數實力強悍的近衛騎士能夠勉強動彈。
徐扉抬起手。
復雜的煉成術式浮現于掌心,隨后猛然拍向地面。
頓時,大地發出隆隆聲響。
一堵厚實的土墻帶著滾滾煙塵拔地而起。
在這一刻,眾人的視線被徹底隔絕開來。隨之他們的身體如同剛遭受過雷擊般痙攣著倒向地面。
“咳咳咳!”
伴隨著嘔吐的劇烈咳嗽,娜塔婭雙手撐在地面不住的喘息著。
她的身體還在不住的顫抖,渙散的瞳孔中映照出絕望的色彩。
贏不了,死定了。
那種怪物…那種怪物中的怪物…大陸聯軍也終將被屠戮殆盡。
沒有辦法逃跑,沒有手段可以對抗,沒有人可以得救。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我會死…父親、母親、弟弟、家族的親人,大家都會死。
不、不行。
至少要用我的生命換取殿下的離開。那、那樣的話,家族或許能夠得到皇室的庇護。
就在娜塔婭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后傳來了一絲溫暖。
原來是有人正在用手掌輕輕拍打她的背脊。
“這一路的守護辛苦了。放心吧娜塔婭,你們不會死在這里。”
熟悉的話語從耳邊傳來,娜塔婭迷茫抬起頭望向身旁的黑發青年。
“殿…殿下…?”
進入視野的是,青年首次展現的溫柔笑顏。自打初次見面起娜塔婭從未見對方露出如此真誠的表情。
在她看來,殿下是一位終日都帶著‘面具’的人。
而今這張笑臉上卻真實刻畫著釋懷與感謝。
“咳咳,殿下我沒…”
捂住嘴巴本想盡量展現出堅強一面的娜塔婭忽然停止了說話,因為看到徐扉手中多出了一枚刻有玫瑰花與山羊雕紋的華美羅盤。
那個獨具特色的雕紋她很熟悉,是皇族專有的標志。
短距離傳送魔導器,屬于皇室重要成員才有資格配備的一次性保命之物,非常稀少。
“這東西是前段時間六皇姐硬塞給我的。當時還覺得她多此一舉,沒想到才過幾天就用到了。”
徐扉邊說邊將羅盤按到地面,平和的話語中帶著些許落寞和追憶。
他咬破指尖,向羅盤中心滴下一滴鮮血。
然后等待了幾秒鐘,發現毫無反應。
對著娜塔婭那張迷茫的臉龐無奈笑了笑,徐扉將視線移回羅盤,嘆氣道:“本來以為脫離灰霧區域就可以使用的。”
“真不知道是老皇帝不把我這廢柴十七皇子當兒子,還是咱們偉大的伊什塔爾女神在設定上犯迷糊。”
一掌拍碎羅盤表面,將身份識別術式徹底破壞。
隨后徐扉掌心浮現出灰白色的魔法紋理。
解析,重構,煉成。
羅盤表面的裂痕逐漸修復,剛破壞的身份識別術式也被直接替換成了啟動術式。
羅盤開始飛速轉動,表面的銘文逐一亮起散發出淡黃色的光暈。
數十秒后,以羅盤為中心地面顯現出一座由六輪月牙嵌套而成的魔法陣將在場的百十來人全部覆蓋。
“人數有點多了,傳送不了多遠。聯軍大概堅持不了太久,娜塔婭一會要帶著大家盡快逃走阿。”
等羅盤徹底啟動后,徐扉站起身倒退著走出了法陣范圍。
“殿下,你要做什么?!”
其余人沒有聽到兩人剛剛的對話,還處于失神當中。只有娜塔婭踉蹌著想要追趕,但由于身體虛弱沒走出兩步便又摔倒在地。
魔法陣邊緣形成了一道凝實的透明屏障。其中的光暈也越發明亮,將所有人映照成金黃之色。
此時徐扉已經聽不見里面的聲音,只看見眾多軍士投來不解目光以及娜塔婭驚慌失措的敲擊著屏障。
“后面的事就拜托你了。”
微笑著向自己的專屬騎士揮手道別。
徐扉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具有意義,畢竟這里只是一個由意識碎片構成的虛假世界。
但正因為是虛假的,所以就隨心而為吧。想這么做便這么做了,不需要理由。
至于試煉,火種已經留下,剩下的不論成功失敗都已經盡力而為。
目送所有人離開后,徐扉再次看向遠方的不詳存在。
不過這一次,混身戰栗的感受已經消失不見。轉而充斥全身的是一股無名的惱怒感。
邁開腳步,向著北方奔行而去。
紫色的不詳空間越來越近,人類的吶喊聲悲鳴聲也愈發清晰。
在臨近戰場附近時徐扉忽然改變方向,沿著城墻外圍來到了北城門前方。
他之所以獨自留下來是因為有兩件未完成的事情要做,這里便是目的地之一。
此刻的北城門已經遭到徹底破壞。
城墻千瘡百孔,防御結界分崩離析,巨大的鋼鐵之門扭曲彎折浸泡在護城河中發出簌簌的響聲。
再向城內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寒流奔涌暴風呼嘯,那里早已成為了冰雪覆蓋的極寒地獄。
沉悶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徐扉發現有零星怪物從城門中走出。
它們佝僂著身軀,渾身沾滿冰霜,每前行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
這些正是幾小時前襲擊白霧之城的主力軍團。看來。在經受龍穴爆發后還能活下來的已經百不足一了。
抬起手臂向回一拉、
道門控物術隨心而發,將散落在地上的一把染血的騎士雙手劍納入掌中。
片刻之后,徐扉將附近的怪物斬殺殆盡。
走進北城門,迎著刺骨的風雪站在了道路的正中間。
在接下來的三十分鐘里,徐扉閉上雙眼如同冰雕般靜立在原地,只有當怪物靠近時才會揮出斬擊一道將對方殺死。
他這是在恢復體力,用以面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聚集而來怪物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強,其中不乏還有余力使用魔法的敵人。
但這些都被徐扉輕易殺死了。
因為這些怪物都非常虛弱,即使只有他一人也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不知道為什么。
那如同冰龍吐息般的凜冽風霜對怪物們形成了足以致命的打擊,而對徐扉的傷害卻是微乎其微。
又過去了一刻鐘左右,腳下傳來劇烈的震動。
隨之,白霧之城中房屋坍塌樹木斷裂。
以城中心為原點,大地裂開了十三道巨大的鴻溝,直至延伸到四周的城墻邊緣。
待地震停止之后,白霧之城正中心位置的地面全數塌陷,形成了一個半徑五百米的漆黑漩渦。
漩渦緩緩轉動,逐漸收縮,好似在積蓄力量般散發出恐怖的能量波動。
忽然,陣陣超越聽力范圍的爆響聲從漩渦深處傳出,令城內的所有生物都一時間停止了動作。
頃刻間,旋渦噴涌。
黑藍色的寒流化作擎天光柱直達云層,隨后轟然砸向地面形成了視覺上如同海嘯般的能量潮汐向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這恐怖的一幕讓所有怪物都陷入瘋狂。
它們放棄了思考,放棄了對黑發青年的畏懼,嘶吼著沖向城門想要離開這里重見天日。
體型龐大的鋼鐵傀儡揮動手中巨斧砍向徐扉,卻被對方后發先至直接攔腰斬成兩斷。
數名的黑暗祭祀剛剛舉起法杖,就遭遇到了如同瀑布般的火球術襲擊最終化為焦炭。
“人…類!”
百米之外,一個擁有七只豎眼的灰鱗怪物向徐扉發出了低沉的嘶吼。大量的棕黃色霧霾從其背后的圓形晶體中噴射而出。
他正是先前偷襲徐扉卻被輕易擊退的高階惡魔。
面對如此的戰意與挑釁,徐扉卻好像沒察覺到般絲毫不為所動。
“吼!”
灰鱗惡魔見狀頓時瞳孔收縮渾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意。他憤怒的暴沖而出,那瘋狂的模樣猶如要將徐扉撕成碎片。
八十米…
五十米…
就在雙方距離僅剩下二十米的時候,徐扉轉向這邊的同時眼中泛起一縷銀光。
“吼!”
看到對方的目光灰鱗惡魔身體微頓再次發出滔天怒嚎,擺出一副要與徐扉同歸于盡的架勢。
然而其真實行為卻完全南轅北轍。
他根本沒有繼續沖過來,而是大幅扭曲身體將自己極限橫移了出去。
最終呈現出來的結果就是在徐扉面前劃出了一個大號的>字形直接繞了過去。
然后灰鱗惡魔也不管徐扉是否追擊過來,卯足全力一口氣沖出了城門。
待成功逃脫之后,他扭頭望向城門內投去了畏懼的目光。
從最開始,灰鱗惡魔就沒有與徐扉交戰的想法,所做的一切都是麻痹對手的虛張聲勢。
自從‘禁錮魔眼’被破解,這名奧古斯青年皇子的身影便灰鱗惡魔心中留下了一道無法抹去的陰霾。
他無法理解區區下位人族為什么能夠完全無視他的種族天賦。
并且剛剛青年皇子眼中一閃而過的銀色魔法符文他有些眼熟,不出意外的話那應該是…
“雷神煌。”
冷漠而充滿殺意的聲音從徐扉口中擠出,沒有任何吟唱只是簡簡單單念出了魔法的名字。
瞬息之間,天地變色。
刺目的銀光將萬物都映照得雪白一片。
以徐扉為中心,無數的雷霆閃電從虛空中降臨,將周遭的怪物、房屋、草木,所有的一切都融化為齏粉。
數秒過后,四處游離的電弧開始聚攏收束,全部融入徐扉的身體當中。
此時的他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渾身上下都沐浴著耀眼的雷光,就連瞳孔和頭發都被染成了銀白之色。
雷屬性八階加護類術式雷神煌,可以在短時間內將施術者肉體的進攻能力提高到極致。是雷汀斯大陸早已失傳的古代魔法之一。
抬起手臂,向前揮擊。這只是沒有任何魔法加持的簡單出拳。
然而,空氣中卻傳出了層層疊疊的爆鳴之聲。
一道巨大的雷霆沿著徐扉的攻擊軌跡飛馳而去,沿途貫穿了十余匹怪物后轟擊在了一個直徑三米的漆黑球體表面。
“今天誰都可以走,只有你必須死在這里。”
徐扉冰冷的雙眼中銀光迸射,話語中飽含了仇恨與憤怒。
直到這時,灰鱗怪物才明白青年皇子從頭至尾都沒有關注過他,對方真正的目標是殺害了奧古斯第三皇女的噬魔。
嗡嗡嗡。
漆黑球體表面電光閃爍,鑲嵌在其體內的各類生物五官表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
它名為噬魔,是掌握空間之力的特殊惡魔。
物理攻擊只能穿透它的虛無軀體沒有任何效果,常規的魔法攻擊也只會被它吸收后轉移到其他空間。
能夠真正傷害到它的只有雷、炎、純水等各屬性極化的能量體。因為只有極化的能量才可以做到干涉、扭曲、以及撕裂空間從而讓它的天賦魔法無效化。
所以,只要在預先殺掉戰場上所有掌握極化魔法的人,噬魔便是無敵的存在。所以,它才會大費周章偷襲裘卡·萊勒菲,這名掌握了‘炎’的女人。
可是噬魔沒有料到,裘卡身旁的黑發青年同樣擁有極的力量。那銀白色的雷霆便是風屬性極化后的表現。
‘人類…雷神煌是禁忌的魔法…會摧毀你的軀體…’
一股微弱的意識波動傳入徐扉腦中。
他瞇眼看向噬魔,回應了一個不屑的笑容說道:“然后呢?”
‘你會死…讓開道路…’
沒等噬魔說完,徐扉瞟了眼遠處那逐漸逼近的能量海嘯,直接打斷道:“我死不死,對我來說不重要,但是你死,對我來說很重要。”
聽到對方的回答,噬魔沒有再繼續傳遞意識。它發出古怪嗡鳴之聲后,直徑三米球形身軀憑空消失了。
斜眼看向身側,徐扉伸手向上一抓。密密麻麻的銀色電弧立刻出現在左上方的空間形成了一張巨大的電網。
這便是席瑞拉唯一教過他打斷傳送的方法。
漆黑的球體緊貼著電網從虛空中顯露出身形,然后僅僅停留了半秒不到又消失不見了。
不過這一次噬魔沒有再去嘗試逃跑。
因為它明白了,由于禁忌魔法的緣故,這一帶的空間中都充斥著那名人類的能量粒子,對方隨時都可以發現它并且干涉它的空間傳送。
徐扉身前的空間泛起漣漪,一顆拳頭大小的黑球突然出現在眼前。
這種情形,與裘卡被害時如出一轍。
剎那間,黑球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開始膨脹,變成了一個幾乎沒有厚度的漆黑平面。
與此同時一只銀光流淌的手臂早已檔在了平面即將延伸的前方。
這一時刻,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血肉構成的手掌竟然按住噬魔變化而成的平面。
“抓住你了…”徐扉低垂著頭,嘴角勾勒出和善的笑意。
“然后去地下向皇姐賠罪吧!”
隨著一聲爆喝,銀白色的雷光從體內噴涌而出,他整個人化作了一個巨大的電漿球將噬魔完全包裹在內。
嗡!!!
平面震動,發出了如同悲鳴般的聲音。隨后平面瞬間擴張,變成了一個漆黑的圓柱體。
圓柱體不斷的膨脹變大,想要反過來吞噬掉所有的雷電。
數秒鐘過后,銀與黑碰撞的位置產生了劇烈的空間扭曲。
漆黑的圓柱體被扭曲的空間彎折扯斷,銀色的電球則分崩離析只留下兩團血霧。
巨大的能量海嘯終于淹沒了四座城門,整座白霧之城在此刻化為了永恒的冰結世界。
“呼…呼…”
依靠在城墻邊重重喘著粗氣,徐扉仰頭看著天空思考起來到這個世界后發生的事情。
忽然,他使勁搖了搖頭,感覺剛才那段走馬燈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于是便用僅剩下的左手捂住眉心用力揉搓了幾下,用于打起精神。
隨手抓起身邊的泥土,煉成了一把石質拐杖。
徐扉撐起身體,一瘸一拐的向著對面那不詳的紫色空間走去。
在與噬魔戰斗的最后階段發生劇烈的空間扭曲,徐扉舍棄了右前臂與整條右腿才好不容易在海嘯降臨前逃了出來。
想必噬魔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吧…就算萬一沒死也會永遠痛苦的活在那座永恒的冰封地獄當中…
目的總算是達成了…
其實自己就這么死去…退出試煉…也沒關系…
不過要是能用剩下的一點生命之火實現另一件事,感覺也挺好的…
細想起來,席瑞拉教官真不是個東西…
告訴我體質特殊,不能使用高階魔法的是她…
教我八階魔法的也是她,還是魚死網破的那種…
這意思難道難是說‘反正你用了高階魔法就會可能會死,索性學個同歸于盡的,多拉一個墊背的是一個?’
雖然不爽,但這邏輯好像確實沒毛病…
“咳咳咳!”
喉嚨處的不適感,將徐扉拉回了現實。
在他胡思亂想的期間,已經不知不覺走進了奇異的紫色空間。
這里充斥著污垢和瘴氣,扭曲的紫光匯聚成河流四處蔓延,黑色的污濁之物不斷向四周侵蝕,就連吸入肺中的空氣都帶有強烈的腐蝕性。
最令人煩躁的是,耳膜中不住的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壓抑回響。
抬頭望向天空,巨大的紫黑色光環猶如磨盤般緩緩旋轉。應該就是那東西發出的惡心聲音。
煩死了,吵死了,真想趕緊辦完事去死啊…
繼續向前行走,目標是巨大光環的正下方。
激烈交戰的聲音比剛從密道出來時減少了許多。
北方的曠野上。
聯軍的地面部隊被分割成了幾塊,依靠著各自的魔導師團構筑結界抵御著污垢和怪物們的沖擊。
而空中部隊,已經消失不見了。
看樣子聯軍堅持不了多久了,比預想的時間要少很多。
“呃啊啊啊啊!”
十幾只腐爛的怪物和幾個長滿膿瘡的結晶巨人向徐扉奔襲而來。
“原來你們連自己人都不放過阿。”
吐了句槽,徐扉抬手點出數道雷擊將敵人劈成焦炭。
一路走向目的地,發動襲擊的怪物越來越多。有時甚至列成方陣沖鋒而來。
徐扉如同一個永續的電池人,不要錢似的揮灑著雷霆閃電。
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的身體愈發干癟,手腳傷口的斷面處慢慢的沒有鮮血溢出了。
臨近巨大光環下方,徐扉這個戰場上的奇異點終于引起了上位惡魔們的行動。
五名形態各異的強大惡魔于空中降落大地,將徐扉包圍在中間。
頭生雙角體型龐大的獨眼惡魔,張開猙獰巨口噴射出恐怖的能量波動。
全身布滿紅紋的暗黑騎士駕馭著獅頭蛇尾的怪獸俯沖而下,揮出沉重的斬擊。
徐扉單腿發力,連忙向一旁跳開躲避攻擊。
他時而將拐杖變成盾牌,時而抓起泥土煉成兵器回擊。
盡管只剩下一手一腳卻在短時間內撐了下來,只是動作有些滑稽。
忽然,徐扉嗅了嗅鼻子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扭頭看去。
不知何時,身后一朵青紫色的巨大花蕾正在綻放,花芯部分逐漸顯露出美麗少婦的半身,然而花瓣內部卻長滿了獠牙與舌苔。
混雜著電弧的褐色血液從口中噴出,竟然是意識攻擊。
徐扉捂住嘴,抬頭看向天空。
深諳的蒼穹中,一名身穿晚禮服戴著單片眼鏡的老紳士懸浮在那里。他展開雙翼將粗大的惡魔之尾盤到腰間,十分紳士的向他躬身行禮。
咚、咚、咚。
沉悶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看不到五官,全身被破舊麻布包裹的高大人影慢慢走了過來。
人影伸手抓向徐扉,腐爛的手臂上不斷流淌著粘稠的污垢。
徐扉站在原地喘著粗氣,渾身的傷痛讓使得連挪動手指都十分困難了。
就在腐爛的大手即將碰觸到他的臉頰時,四周圍想起了歡快的音樂聲。
那清脆的音色,快速的節奏,宛如都市中的狂歡節。
聽到這不合時宜的音樂聲,腐爛的大手慢慢縮了回去。惡魔紳士隱去身形,獨眼巨魔和暗黑騎士轉身走回戰場。花蕾中的少婦向他俏皮一笑,鉆回大地當中。
“咳咳,咳咳。”
花毒和意識攻擊已經停止,徐扉咳嗽了幾聲抬頭看向紫黑色光環的正下方。
在哪里有一座由污穢堆成的山峰。
山峰周圍漂浮著各個種族的碎骨,一條由血色荊棘形成的道路蜿蜒而上。
從幾名上位惡魔停止攻擊起,他耳中就不斷出現幻聽。
那道聲音在反復說著:‘來吧,來吧,我邀請你。’
再次用泥土煉成一把拐杖,徐扉艱難的向著山峰走去。
踏上血色荊棘的道路,感覺每走一步都是對身體的折磨。
腳下已經變得血肉模糊,每每碰觸到的污垢就會傳來刺骨的疼痛。
隨著荊棘的盤旋延伸,徐扉慢慢來到了山峰的北側。
這邊是聯軍交戰的主戰場。
“啊…?老爺子…?”
徐扉恍惚間發出詫異的聲音。
大陸聯軍之所以被惡魔軍團碾壓,除了詭異的紫色空間外,就是天上那輪巨大的紫黑色圓環了。
要不是圓環中伸出的巨大觸手將各國的戰略級兵器一網打盡,聯軍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
此時徐扉看到觸手除了禁錮了戰略兵器外,還綁著一個血人。
“殿…下!你!咳咳咳…”
巴庫魯歐斯軍團長口中噴出血沫,話還沒說完便劇烈咳嗽起來。
在他身旁吊著一座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巨大銀色機甲。
如果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奧古斯皇國以銀翼軍團番號為命名的最強翼神兵‘銀翼’了。
老爺子還是生猛阿,獨自一人沖到了這里,看樣子是想孤注一擲斬首惡魔軍團的主將…
“呼呼呼…呼呼…呼…殿下你不愧為奧古斯的偉大皇族!”
好不容易調整好呼吸,巴庫魯歐斯 卻說出這么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啊?老爺子你不是被怪物揍傻了…”
徐扉本來就有些精神恍惚,聽到這句話更是發懵。
“咳咳…閉嘴!快去吧,讓老夫在死去前見證你最后的武勇。”
巴庫魯歐斯神色肅然,剛才看到徐扉的瞬間他脫口而出就想要呵斥對方逃離這里。
隨后巴庫魯歐斯很快察覺到了徐扉的情況。
數不清的致命傷,僅剩下最后一絲生命之火。
嗯,與當前的他差不多。
既然這樣就不用勸說了,理應去展現皇族最后的威嚴。
“好好好…”
徐扉不耐煩的擺擺手,在巴庫魯歐斯的飽含敬意的目送下繼續向前走去。
待走出幾十米遠,徐扉忽然停下腳步扭頭說道:
“對了,老爺子。感謝你在生命終點承認我的皇族身份。”
“胡言亂語!老夫從你出生時就認同你的身份。平時對你不屑一顧,只是為了防止你驕傲自滿!”巴庫魯歐斯義正言辭的反駁道。
“呦呵?臉都不要了,騙人的臭老頭,虧我以前一直尊稱你軍團長閣下…”
徐扉露出一個完全不信的表情,嘴里一邊絮叨著一邊繼續向山頂走去。
十分鐘后,徐扉終于踏上了這座腐臭山峰的頂端。
腥臭的風迎面撲來,這里的景色比預想中要好一些。
山頂十分寂靜,被漆黑的湖水覆蓋。
沒有絲毫反光的湖面上散發著氤氳霧氣,正中間矗立著一座碧綠的王座。
王座上面沒有人。
一個長著單翼的黑影用腳尖輕輕點觸著湖面,泛起絲絲漣漪。
影子的動作曼妙而優雅,氤氳霧氣隨著她的韻律流轉不息,在寂靜無聲山峰上演繹出一曲輕歌曼舞。
仔細看去,影子的輪廓酷似一名長發翩翩的妙齡少女。她的臉部沒有眼鼻,只有一張咧到耳根的嘴巴正在開心的笑著。
沒錯,這正是徐扉等人在小山丘上看到不詳存在。
“你是來找我玩的嗎?有趣的人族。”
影子少女飄然來到徐扉面前,好奇的打量起他。
“不是。”徐扉平靜的回答。
“嘻嘻,那你是來殺死我的嗎?勇敢的人族。”
影子少女調皮的圍著徐扉繞圈。
“不是。”徐扉搖了搖頭,他現在沒有這種能力。
“那,我可以吃掉你嗎?即將死去的人族。”
影子少女突然貼近徐扉的額頭,露出開懷的笑容。
“隨便你,但在此之前,希望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徐扉淡淡的說道。
“嘻嘻,是什么問題呢?囂張的人族。”
影子少女語氣中帶著毫不遮掩的期待。
“你,叫什么名字?”徐扉面無表情的詢問道。
影子少女歪了歪頭,露出疑惑的神色。
不過下一刻,她便跳到黑湖中心的王座上高興的跳起舞蹈說道:“嘻嘻嘻,崇高的深淵之母賜予吾之名諱為,梅爾狄蒂斯”
聽到對方的回答,徐扉先是一愣,隨后低下頭露出了釋懷的表情呢喃道:“原來是你阿,聯軍輸的不怨。”
梅爾狄蒂斯,這個無數次出現在史書上的惡名他當然知道。
她是腐蝕萬物的女王,是惡魔崇拜的魔神,是屠戮萬族的劊子手,是丑惡與恐怖的代名詞。
“梅爾狄蒂斯小姐,在人生的最后,我想告訴你一件有意識的事情。”徐扉向黑影招了招手。
“嘻嘻,我在聽我在聽。奇怪的人族。”
影子少女聞言立刻湊了過來,興奮的笑了起來。
“嗯,怎么說呢,這件事就是…”
徐扉話說道一半突然渾身迸發出無窮的殺意,怒喊道:
“腐之王·梅爾狄蒂斯!你給我洗干凈脖子等好了!兩千年后我徐扉一定要親手宰了你這臭婊子!”
“還有!想吃我?你算什么東西?”
當徐扉說完最后一句話時,從他的身體中爆發出耀眼的銀光,將紫色空間映照得好似白晝一般。
緊接著,無窮無盡的雷霆閃電從虛空中傾斜而下。
等光亮徹底熄滅后,黑色的湖水消失了,翠綠的王座變成了齏粉,就連整座山峰都被抹去了一截。
只剩下毫發無傷的影子少女站在原地撓頭。
梅爾為徐扉的自爆感到惋惜,因為這名人族自己還沒有盡情玩弄就死了。
不過,人族也為她留下了很好的禮物。
“嘻嘻嘻,腐之王腐之王,以后我的稱號就是腐之王”
梅爾狄蒂斯開心的跳起了舞蹈。
她每踏出一步,戰場上都會多出塊塊污穢。
她每一次抬手,戰場上都會產生道道血色荊棘,吞噬著人們的生命。
滴答,滴答。
水滴落下的聲音傳入耳中。
意識逐漸清醒,雙眼睜開一條縫隙。
率先看到的是漆黑的巖壁。
徐扉坐起身,發覺自己身處在一個冰冷潮濕的地底洞穴當中。
這一次,我將會是誰?
帶著這樣的疑問,徐扉開始探索周圍的空間。
漫長的歲月,漫長的戰爭,在戰火紛飛的第二試煉中已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世界。
他當過奧古斯的皇子,成為過法利亞斯的圣騎士,歐尼斯的暗殺者,霍恩的傭兵,甚至帶領自由旅團前往過神秘的威德弗尼爾神國。
農民、戰士、騎士、醫者、牧師、工匠、將軍、商人、旅人、皇族、馴獸師、魔導師…無數個時代,無數個身份,無數場戰役。
原以為在白霧之城淪陷時就會被踢出試煉,沒想到卻成為了真正的歷史見證者。
但這無盡的世界什么時候才是終點?
走著走著,前方出現了淡淡的亮光。
徐扉加快腳步,來到了一塊平坦的巖壁旁邊。
發出光亮的是巖壁上的三行字。
‘最初的決意將引導你找回自我’
‘請回想起那未曾達成的夙愿’
‘這里是連接未來的世界,亦是希望的起源地’
“這里是第三試煉?”
徐扉摸著下巴詫異的自言自語起來,他并沒有感覺到和第二試煉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嗯?”
感受到了腳下的異常。
徐扉蹲下身,伸手撫摸著地面。
明明看上去像是巖石的東西,觸感上卻十分的柔軟且帶有一定溫度。
這應該是臨時改變了物質的組成結構和振動頻率,和他的煉成術很近似。
但這么做的意義是什么?難道希望把巖石變成床鋪嗎?
“巖石變成床鋪?”
突然,徐扉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然站起身奔跑了出去。
其實剛才就隱隱覺得這里有些眼熟。
沿著石壁邊緣跑了不到百米距離,洞穴立刻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巨大的地底空洞中擺放著土質灶臺、蹺蹺板、兒童滑梯、兩聯秋千、人力旋轉木馬以及各式各樣的小區健身樂園器材。
此刻徐扉的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這些東西都是他當年在某個夢幻世界中制作的。
拍了拍腦袋,使勁回想起當年發生的一切。
隨后徐扉瘋狂的跑向了洞穴的另一邊。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那里有…
“扉,我生氣了…”
“為什么那么久才回來…”
一名有著紫黑色的秀發可愛小女孩正在打坐修行,大概只有五六歲的樣子。
當她發覺徐扉到來時,白皙的嘟嘟臉上立馬掛起不悅的表情。
“吼”
在小女孩身旁,一只如同山岳般大小的巨龍悠哉的打著哈欠,同樣沒有在意徐扉的出現。
深深吸了口氣,徐扉走上前溫柔的摟住了蕾音,將她擁入懷中。
“對不起,我來晚了。”
“對不起,未來的你,一定不會再離開你。”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