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此刻,當看到這震撼人心的一幕,指揮大廳內,沒有人不為之動容,一些文職人員捂住了嘴巴,一些人癱坐在地,一些人腦海中一片空白。
死了?那只異獸…真的…被殺死了?于萬米高空,被切成無數碎塊?
震撼、茫然、激動、慶幸、劫后余生…剎那間,此前仿佛凍結的空間中,無數情緒奔涌。
有人眼睛低落淚水來,有人喃喃著聽不懂的話,有人舉起雙手,臉上控制不住地浮現喜悅的笑容…然而,很快的,所有的情緒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被大卸八塊的異獸在加速墜落!!”一名通訊員喊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猛地驚醒,是的,這次的事件還沒結束。
被神秘強者擊殺的龐大四階異獸的尸體,還在距離他們近萬米的冰冷夜空中,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朝著下方疾速墜落。
剎那間,所有人情緒都被壓抑住,只剩下緊張與擔憂,一道道目光,重新落向屏幕,只見,畫面中,筆直墜落的異獸尸體竟逐漸燃起火焰。
這是怎么回事?
“定位墜落點!”臨時指揮官突然反應過來,大聲喊。
此前的異獸拉升時,就已經偏離了內河城,如今,它的尸體墜落,同樣會出現偏差。
而倘若落點在人群中,必須提前下令驅散,躲避。
命令一經下達,當即有技術人員操控儀器,追蹤落點,然而很快,就有人失聲道,
“受高空氣流影響,異獸的尸體正朝著內河城東區海灣方向墜落!”
“什么?”人們望去,果然發現,那些一團團燃燒火焰的肉塊正不斷橫向移動,改變墜落軌跡。
夜幕的云層中,倏然電閃雷鳴,內河城上空的缺口已經緩慢愈合,普通人,乃至于修行者,都早已失去了對異獸的捕捉。
沒有人知道在云層之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一個結果。
這場戰斗是勝,還是失敗,是幸存,還是死亡。
這一刻,整座內河城突然安靜了下來,那些原本吵鬧哭喊躁動的人們,在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中全部安靜了下來。
突然,云層中,隱約出現了一團團光亮。
那是燃燒的火,于黑蒙蒙的夜幕中,極為醒目。
“陳姐,你快看!”東區廢墟,某條尚能通行的街道上,數十名調查員正在疾馳,突然,領頭奔跑中的調查員小姐聽到身后傳來驚呼。
她停下腳步,用靈器長劍拄在地上,撐住疲倦的身體,仰頭,于細細的雨絲中,望見漆黑云層中的點點星火。
內河城街角,被學員找到的磐石武館館長醒來后,與異獸獵人公會的一眾成員匯合于一處,沉默等待。
突然,磐石武館館長和異獸獵人公會的會長近乎同時開口,“下來了!”
隨后,在場的武館學員與異獸獵人才注意到天空的變化。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云層破開一個個豁口,如同被煙頭燙出的一個個洞,籠罩于火光中的異獸的殘肢斷臂以急速墜落的姿態,闖入了地面上數百萬人的雙眼。
“來了來了!”內河城海灣附近,趕來最快的調查員中,有人發出欣喜的呼喊。
他們距離最近,看的也最清楚,當望見那燃燒的異獸殘肢斷臂,以及漫天酸澀的雨,所有人都得到了期望中的答案。
“異獸…死了。”人群中,有人大聲說道,卻沒有得到旁人的回應,所有人都望著那從天而降的殘肢斷臂,望著它們破開云層。
“砰,砰,砰…”
“嘩啦,嘩啦,嘩啦…”
燃燒著火焰的殘肢斷臂轟然墜落于冰冷的大海中,濺起潑天的水花,狂猛的巨浪拍打在空無一人的碼頭上,沖散大群集裝箱。
一塊塊龐大的殘肢斷臂消失在翻著潔白浪花的海水里。
所有人靜靜的望著…等待著巨浪平息。
片刻的沉默。
隨即,指揮大廳里,所有得到答案的人們,不約而同的歡呼起來!
“贏了。”
指揮大廳內,當經由衛星畫面看到異獸的殘肢斷臂墜入海中掀起的巨浪后,極度壓抑的氣氛終于被打破,死寂的空間轟然掀起激動的歡呼。
有人相擁而泣,有人全身無力地癱坐在工位上,后知后覺,發現汗水早已打濕了衣裳。
打從這只來自靈界的四階異獸降臨,大家便始終繃緊的神經驟然松緩下來。
這一刻,所有人都被劫后余生的喜悅填滿。
東區廢墟上,異獸獵人和武館學員站在一起,共同望著海灣中逐漸熄滅的火焰,以及黑沉沉夜幕中。
經此一役,尤其是一些年輕人,更是熱血涌動,翻著莫名的情緒。
另外一處地方,最為靠近海灣的調查員們聚集在一起,他們距離最近,受到的沖擊也最強。
眼見零散的殘肢斷臂墜落,雨幕漸息,這些奮戰了許久的調查員,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力氣。
不少人手中的武器跌落,發出叮當的響聲。
疲憊如潮水般涌來,心中繃緊的神經一旦松緩,口中那股氣散了,就再沒了戰斗的動力,好在危機解除,他們也終于可以休息。
“陳姐,你在想什么?”
人群中,一位調查員癱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喘著氣,甚至干脆仰面躺在了濕冷的雨水中,如同上岸的魚。
調查員小姐搖了搖頭,說道,“沒,就是覺得這次我們算是比較幸運…”
東區某處殘留的建筑群中,一道灰頭土臉,嘴角染血的身影罵罵咧咧爬起來。
他抬頭望著海灣方向,嘴巴里噴著臟話,嘀咕著自己太倒霉了,回去之后要找組織報銷醫藥費之類的話…
此人名叫杜丘,是‘紫蘭花’雇傭兵組織的人員,他原本的任務是負責收集內河城的相關情報,結果好巧不巧,被林飛和異獸的戰斗波及到了。
杜丘碎碎念,瘋狂吐槽,不過說是這么說,他受的傷并不嚴重…主要是氣的…
正琢磨著,要不要趁亂撿幾片四階異獸身上的掉落的鱗片,也不枉自己白白受這無妄之災。
突然,他扭頭回望,就見黑暗中一道黯淡的身影在朝這邊飛奔。
“異獸?”杜丘懵了下,突然覺得好眼熟,“槽,這不是之前我準備逃跑時遇到的異獸嗎?它竟然沒死?”
是的,杜丘之所以會被林飛和四階異獸的戰斗波及道,跟眼前的這只異獸不無關系。
當時要不是這只異獸纏著他,他老早就逃到安全區去了。
杜丘腦子里亂糟糟,手里頭動作卻沒停下,只見他大喝一聲,“畜生,都是因為你,我差點死在這…哪里跑,看劍。”
身影暴起,裹著靈光的一段劍氣拔地而起,本就瀕死,戰力十不存一的犬型異獸一時不備,瞬間被金色的劍氣擊中。
一聲慘叫過后,這只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的靈界異獸墜落在地,滿是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隨后,一顆水晶珠子從它的口中滾出,杜丘發現后往下腰撿起。
“這是什么…”正懵著呢?他突然又感知到一道靈能波動襲來,隨即把水晶珠子往懷里一塞,扭頭就跑。
不多時,一位有著三階初段實力的調查員趕到,狐疑的看著已經死去的靈界異獸。
“小姐!你怎么樣?!”此刻,一位調查員來到黎世草身邊。
黎世草整個人渾身爬滿了冷汗,膚色蒼白如紙。
之前與異獸戰斗,身上受了一些傷,因為當時情況危機,所以就強忍著,這會大局已定,心里緊繃的一根弦立馬松了下來,自身的狀況眼看著萎靡下來。
“我這有一顆備用的療傷藥丸,對你的傷勢應該有幫助。”這位調查員的情況稍微好些,從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一顆藥丸,遞了過去。
“謝謝。”黎世草對調查員道了聲謝,接過他手中遞過來的藥丸,張開嘴巴吃下。
特制藥丸入腹,黎世草噴涌的冷汗終于止住,感受著藥丸中蘊含的靈能化開,一股暖流周游全身,那股強烈的疲倦感才稍有退去。
“小姐你是異獸獵人嗎?”調查員見黎世草面色好轉,開口問道。
不想暴露身份的黎世草搖了搖頭,正當調查員準備繼續開口的時候,他的上司將他叫走了。
“呼…”黎世草見調查員離開,頓時松了一口氣,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離去,家里的爺爺奶奶此刻應該正在擔心自己,她必須馬上回家。
茫茫印度洋內,一處無人問津的荒島上,有著一處地下基地。
研究員休息區,范希云從睡夢中醒來,抬手抓起床頭柜上的高度數眼鏡和手機。
睡意朦朧地看了眼時間,距離定下的鬧鐘還有五分鐘,她的小細眉皺了起來。
地下基地遠離陽光,不分晝夜,作為‘紫蘭花’組織內著名的工作狂,她始終保持著工作四小時,睡二十五分鐘的節奏。
然而這次卻提早醒來,這讓她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沒有選擇強行入睡,范希云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后有些疲倦地推開房門,剛好看到走廊中有大群穿著白大褂的人員小跑著,神色匆匆。
“那個誰,發生了什么?”范希云懶洋洋點了個人,問道。
“范姐,地下鉆探突然出現異常,我們過去幫忙呢!”那人說道。
地下鉆探出現異常?
范希云啪地一下精神了,抱著雙臂,小臉一沉,“這么大的事怎么沒人通知我?”
那人苦笑,心想整個基地里,誰不知道你最忌諱別人打擾自己睡覺,連臥室都是做了好幾層的隔音。
“帶我去!”范希云命令道,然后踩著小高跟,吧嗒吧嗒跟著人群一起跑過去。
不多時,前方豁然出現了一座巨大的深井,龐大的有如火山口,深不見底,周圍是密布的鋼鐵設施。
一臺臺高功率探照燈從四面八方投向井內,卻望不見一物。
范希云霸道地搶了一架升降梯,領著一群人在機器轟鳴中,飛速朝井口下墜。
鉆探井并不是垂直的,蜿蜒曲折,所謂的升降梯,更像是隧道中的滑軌車廂。
不知過了多久,電梯停下,一群人邁步走出,沿著龐大,寂靜的地下隧道前行,循著人聲,來到了發生異常的位置。
“讓開!我看看!”范希云扯開嗓子吼,聚集于此的一大群研究員聞聲退散。
“范希云?這里是我部門的事,你來湊什么熱鬧?”站在前面的一個禿頭中年人不滿的說道。
范希云小眉毛飛起,嗤之以鼻,呵斥道,“我樂意,有本事你找會長告狀去!看她護著誰!”
禿頭中年人臉一黑,心里暗道,“誰不知道會長是你的學姐啊!你們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還是一個社團的成員,關系不要太好。”
“咳咳…”這時,人群中,基地負責人走了過來,范希云知道此人是學姐的心腹,笑著說道,“張執事,你也在啊!剛才沒看到你,有什么發現?”
話題轉移的相當生硬,不過也沒人想跟她計較,誰讓她不單單是關系通天,而且自身的研究實力在‘紫蘭花’組織中,也屬于最拔尖的那幾個人中的一個。
“就在剛剛,這片崖壁突然爆發強烈的靈能波動,暫時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導致的。”禿頭中年人說道。
范希云望過去,看到前方,很多穿著工程防護服的人在操控重型器械破開崖壁,轟隆聲中,大片大片的巖石剝落。
而伴隨鉆探深入,那原本平平無奇的石壁轟然崩碎,里面,竟是一個隱藏的窟窿。
“這?”
出現在眼前的這一幕瞬間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鉆探設備關停,一束束大燈照進去,繼而,范希云等人全部撐大了嘴巴。
只見,狹小的窟窿內部,赫然放置著一個散發逼人寒氣的茅草窩,于燈光的照耀下,窩中的那顆拳頭大小、表面布滿云紋的蛋反射著刺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