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站在蒼穹頂上,剛剛打落了最后一把飛劍,輕呼一口氣。
這重冠的戰力并沒有他想的那么強,或是因為年老體弱、有傷在身的原因,劍氣并沒有其余劍仙那種銳利霸道之感,殺力也有些不夠。
年老體衰永遠是修士踏不出去的一道門檻,尤其是對劍修、體修的影響更大,年紀大的體修確實很難比得上年輕時候。
陳九又嘆了口氣,真不想打這老頭。
重冠不斷喘氣,身子傴僂,看向站在天際的陳九,輕微搖頭,淡然一笑,“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
這是重冠面對陳九的第一次笑容,也是最后一次。
百把被打落的飛劍驟然而起,朝著立在天際上空的陳九穿刺而去。
一柄一柄,交相疊加。
陳九沒有動作,而是凝神看著身材傴僂的重冠。
沒有殺意。
從始至終都沒有過。
百把飛劍突然停滯在天際,還未觸碰到陳九身軀便一柄接著一柄不斷墜落。
重冠身軀更漸傴僂,捂著嘴角不斷咳嗽,少了幾分劍氣。
他望著站在天際的陳九,眉眼低沉,近乎是以哀求的語氣朝著陳九問道。
“真不能用我的命抵白止的嗎?”
陳九搖頭,“一是一,二是二。”
重冠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隨即極為勉強的站直身軀,輕聲道:“那請接我這最后一劍。”
百把飛劍此時皆震顫不止,劍氣流溢,劍光駭人,在地上劃過,朝著其中一柄主劍奔騰而去。
飛劍重疊熔煉,大小不變,卻成了一柄劍氣劃破周圍虛空的白玉之劍。
重冠輕聲道:“我之飛劍名為弱冠,在我年輕時最厲害,如今老來只能發揮其六成威力,倒是讓你見笑了。”
陳九抓來滿天星輝,凝聚于此身,朝著重冠伸手道:“你有多少劍術,我接多少,且只接劍,不還手。”
他是狠不下心來打這老頭,且陳九也不信白止當真被打上門了還能沉住氣不出來。
重冠抬手,以沉重且厚實的聲音開口念叨。
“飛劍一柄,百把劍氣。”
低下飛劍閃耀,劍氣縱橫,壓得整個扶搖山巔一顫,隨后這磅礴劍氣在天際一轉,朝著陳九猛然斬去。
圍觀修士驚駭開口。
“重冠劍仙動真格了,這陳九能否擋住?”
“我看懸,重冠劍仙畢竟是老牌十一境,這陳九才哪到哪。”
修士言語不斷,劍氣更是兇猛。
陳九伸手,其上有星辰閃耀,剛想朝這劍氣壓下,面色卻突然一怔,皺眉打量其下御劍的重冠。
重冠如今已是單手御劍,單手悟嘴,其間咳嗽不斷,隱有血跡,瞧著便是一副氣數將盡的樣子。
陳九面色一緊,倒是擔心起了這老頭來,不由得開口道。
“撐不住別硬撐了,你這老頭要死也別現在死。”
重冠不斷咳血,御劍的手臂已然不穩,開始顫抖起來,天際的飛劍一晃,本該徑直向上反倒跌落下來。
他身材傴僂,空洞眼神望著陳九,以彌留之聲朝著陳九輕聲哀求道。
“真不能嗎?”
飛劍落地。
重冠保持著傴僂身姿,望著天際,一動不動。
油燈終有枯竭時,更何況重冠已活了千年有余。
周遭修士寂靜無言,皆是呆愣著看著低下的傴僂老者。
陳九皺著眉頭,面色復雜,他決定不還手的原因,是因為這老頭對他的招數都沒有殺意。
沒想到老頭先走了,怪可惜的。
圍觀修士中有人開始了小聲鳴泣,悲傷之情一時間感染了許多人,皆是傷痛重冠。
扶搖山驟然出現幾位老者,悲哀的看著重冠仙逝的身軀,頻頻搖頭。
重冠作為扶搖山如今年紀最大的老祖,其對扶搖山的影響早就深入人心,重要程度更是不言而喻。
陳九搖了搖頭,評價道:“也是這老頭沒把白止教育好,不然那有今天這出。”
低下扶搖山修士面色慍怒,竟然是不怕陳九,直接呵斥道:“歹徒,還敢侮辱我家老祖!”
陳九沉默一會兒,到沒有生氣,秉著死者為大的道理,輕輕點頭道:“我的。”
這修士并沒有冒犯他的決心,何必在意。
陳九站在天際,朝著其下扶搖山高聲道。
“看在老頭的面子上,六個時辰內白止不來我也不趕你們走,但我今天就守在你們扶搖山了,白止一日不來,我就一日不走。”
周圍修士氣憤評價道:“怎有如此頑劣之徒,就這種為人,繞是修為再高,我也不認他是天光州年輕第一人?”
陳九耳尖,聽見了談論,眉頭一挑,這就不開心了,朝著那修士招手道。
“來,你來給我說說,我怎么個為人了,合著還不讓我報仇了是吧?”
馬九萬見此,驟然跳出,附和著陳九說道:“你出來說說,你說呀,你說呀!”
陳九瞧著馬九萬,先是一愣,隨即一咧嘴,兄弟重逢了屬于是。
那修士氣急,走出來義憤填膺道:“重冠老劍仙已經愿意那他命抵一命了,你還這樣咄咄逼人,是何居心?!”
陳九雙手抱胸,挑眉回道:“那我也不要他的命啊,他死也是自己油燈枯竭、壽元已盡,還非要和我比劃兩招,我也沒還手,關我什么事?”
那修士更漸氣急,“你一人之仇,可有重冠老劍仙性命來得重要?!”
陳九撇嘴,忍不住罵道:“你真是個腦癱兒,老頭是自己死的,不關我的事,另外我老友加我自己的兩條命,還不給報仇呢?”
“你老友什么來歷,況且你不是也沒死嗎?”修士追問道。
陳九回道:“一條快化蛟龍的大蛇,且我沒死不代表白止沒殺我。”
那修士聽到陳九回答,似乎更來勁了,怒斥道。
“我當是什么,原來是一頭大蛇而已,莫談它只是一頭妖物,就算是人,可有重冠老劍仙來得重要,你如今氣死重冠老劍仙,便是不仁不義,不識大理!”
陳九沉默一下,朝那修士反問道:“那照你的道理,我在天光州是比你重要吧,你如今快氣死我了,我能不能殺你了,你不讓我殺就是不仁不義了。”
那修士面色一怔,有些說不出話語,又懼怕陳九真對他動手,當下不敢言語,退后幾步,走入人群。
陳九搖了搖頭,輕聲道:“所以你們這些山上修士啊,喜歡將人分個三六九等,厭煩至極。”
陳九抬手,想要點殺這修士,停頓片刻,又放下手來,呼了一口氣,自責道。
“怎么我也有點像山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