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江湖路遠
傍晚，六點。
天邊有著幾片羽毛似的云紗，夕陽照出金光萬道，有一群鴿子來回的飛著，空氣中滿是它們揮舞翅膀的撲撲聲。
林元武、祝嘉言和馮涵三人圍著一張茶幾坐著，喝著賓館提供的粗茶，似乎一時沒有話說。
馮涵欣賞著四周盛開的鮮花，同時考慮著什么時候找程老板問問幾種他中意的花的品種，對了，中間那顆長得很好看還結果子的小樹他也很喜歡。
祝嘉言低頭玩著手機，在翻一個音樂播放器的新歌榜單。
林元武則什么也沒做，不玩手機，也不到處看，就捧著茶杯小口的抿著茶，多半他連茶水什么味兒都沒在意。
忽然，一道淡淡的香味兒傳進他們鼻中。
不是花園中的花香，也不是那一直若有若無彌漫在四周卻不知從何而來的酒香，而是人造的香水味兒。香水是很清新的甜香，以花香檸檬為主混雜著其他多種香料，一般比較年輕些的姑娘喜歡用這種香水，可能算不上名貴，但這種清新的味道總是不顯廉價的。
林元武察覺到了陰影，擋住了原本照在他側面的金色陽光，于是他偏過頭，只見兩個妝容精致的女生手挽著手、掛著甜美的笑容在他身邊站定。
“你們好，我們可以拼個桌嗎？”長得較高的女生很直接也很開朗，當然也非常自信。
“你們是…”馮涵顯然不吃這一套。
“額…”
高個女生有點語塞，顯然她沒料到對方排斥性這么強，尤其是對她這么一個長得完全稱得上是很漂亮的姑娘，但瞄了一眼林元武陽光帥氣的側臉，她馬上說：“我們是外地人，過來錦官旅游的，住在這家賓館，你們也是出來旅游的嗎？”
另一個身材勻稱的姑娘只笑著不說話，似乎她只是過來當陪客的，但偶爾瞄一眼林元武，她還是不得不被他的顏值所打動。
長得又帥…又高，看得出身材還很好！
可林元武依舊低頭喝茶，一聲不吭，仿佛完全沒意識到此時正有一個漂亮女生在主動和他們套近乎。
馮涵繼續問：“有事嗎？”
高個女生一時有點發呆，她從來沒經歷過這種陣仗——話說就算沒有交朋友的想法，不是也應該表現得大方一點，開朗一點，或者表現出一點風度么？
頃刻后，她說：“我們…只是想問問你們能不能幫我們拍個照。”
但她卻是看著林元武。
馮涵抿了抿嘴沒有吭聲。
說實話以他的身家，主動勾搭他的姑娘太多了，顏值高、家世也不錯、還有才藝的也比比皆是，他早就麻木了。
終于林元武還是轉過頭，問道：“怎么拍？”
他的聲音很溫和，表情平靜，價值不菲的定制白襯衣配著挺拔的身材，袖子稍微挽起一點，手表的藍寶石玻璃反射著太陽光顯得有點晃眼睛，與動漫中的主角只差背景音樂。兩個女生一下子都稍微怔了怔。
很快拍完照片，高個女生借勢伸出手，同時甜美的道：“我覺得你長得好帥，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意思很明確了！
如果是以前，林元武絕不會拒絕她，再怎么也得交換聯系方式，然后無論是直接說明也好、放在那不回她的消息也好，或者直接拉黑也行，總之當著面時還是照顧下女生的臉皮。
可現在林元武著實沒有這個心情，他甚至有點焦躁。目光再次瞄了眼樓道口，他伸出手和高個女生輕握了下，但馬上就放開了，接著很禮貌的說：“謝謝，你也很漂亮，但是我現在心情比較復雜，想靜一靜，所以…”
高個女生臉一下紅了，點了下頭，還微微彎了下腰，便拉著自己閨蜜逃也似的離開了。
馮涵嘆了口氣，看向林元武的目光很是復雜。
片刻后，他也看了眼樓道口，說道：“長得帥真讓人羨慕！”
林元武沒有吭聲。
馮涵實在不想再陪他在這里搞沉默了，于是又問：“今晚的外賣點的什么？”
“涼拌鯽魚，芋兒雞和烤兔。”祝嘉言說。
“怎么還沒到？”
“應該差不多了…”祝嘉言又看了眼林元武，這時天臺除了他們這一桌還有不少人，但程老板他們卻沒上來。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藍色衣服的騎手走了上來，手里提著一大袋外賣。
祝嘉言立馬舉手示意：“這！”
騎手快步走過來，將外賣放在茶幾上，還轉頭四處看了眼，有些驚訝的說：“這個賓館樓頂居然這么漂亮？”
“是啊。”祝嘉言笑了笑，見騎手臉上都是汗，便又說了句，“爬樓梯辛苦了。”
“滿意的話給個好評！”
“沒問題！對了，大哥，你上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前臺有一群人在吃飯啊？”
“沒有啊！”外賣小哥疑惑道，“前臺一個人都沒有，服務員都沒有，我倒是看見有個小黑板，寫著什么外出聚餐，但趕時間，我沒細看。”
“…這樣啊！多謝了。”
“好，祝你們用餐愉快。”
外賣小哥走了，祝嘉言和馮涵對視了一眼，然后又看向林元武，倒是林元武很平靜的將外賣袋子打開，說道：“吃飯吧。”
兩人都點了點頭。
祝嘉言心中隱隱有種預感——那位大佬怕是馬上就要走了。
唉，作孽啊！
曾經二堂姐帶他們吃過的那家高檔自助餐廳。
賓館眾人是很愛吃自助餐的，但他們很少去重復的自助餐廳吃，這一家也是第二次來。
除了賓館眾人和提前下班的那曲，二堂姐也在，而且小法師還叫上了這些日子給了他不少草莓蛋糕吃的唐清焰，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進餐廳大門。
門口的迎賓小姐立馬迎上來，問道：“請問你們幾位，有預定包廂嗎？”
小法師點頭：“有的，我姓采，預約電話號碼是…”
因為有二堂姐在，出門吃飯是必須要包廂的。
兩個服務員將餐具端上來，又躬身離開，走出包廂時他們對視了一眼：“這幾個人好像有點眼熟啊…特別是那個很漂亮的妹子和臉上有刀疤那個。”
“網紅？”另一個人說。
“有點像是網紅，但我覺得他們好像以前來過，然而想不起來了。”
“每天那么多客人，你居然記得住？”
“估計是有什么讓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吧，對了，他們顏值都好高，就是因為這個吧…”
包廂內，二堂姐取下口罩、墨鏡，依然戴著鴨舌帽，她的表情很是沉重，對小法師說：“這么急嗎？”
小法師微微一笑：“哪里急了，這個事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你問他們！”
“嗯，很急！”唐清影點頭，“你今下午才給我們說，但今晚就要走了。”
“難道你們還需要什么準備嗎？”小法師開玩笑的道。
“唉…”唐清影嘆了口氣。
“唉…”二堂姐跟著嘆氣，然后再一次叮囑，“記得常聯系啊，就算不打電話，至少微信上要多聯系吧？”
“我盡量吧。”小法師抿了抿嘴說。
聞言，就連程煙都忍不住有些唏噓了。她是知道的，小法師這一去，可就和在座的眾人分隔兩個宇宙了，怎么可能還和她們保持聯系？也不知道當程秋雅發現自己發過去的微信消息永遠沒人回復時會是怎樣的心情。
程煙沉默了，沒有吭聲。
在座的沉默著的卻不止她一人，殷女俠、那曲都沒有說話，小蘿莉也安安靜靜守著自己的飯盆，不知它在想些什么，漂亮的眼睛里有微光閃爍，像是月光下泛漣漪的湖面。
直到程云露出一抹笑容，開口打破了這令人不適的氛圍：“干什么呢，說好的歡送會呢，你們快點去拿菜！”
二堂姐又嘆了口氣，附和著他的意思：“我不方便去，但是我要吃羊排。”
小蘿莉也道：“嗚…”
殷女俠當先自告奮勇的舉手：“我幫你拿！”
“謝謝殷丹姐。”
“嘿嘿。”
“嗚…”
“沒說幫你拿！！”
“嗚！！？”
很快眾人都站了起來，出去拿食物，只剩程秋雅一個人坐在包廂里。
幾分鐘后，桌面上便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食，堆積如山。幸好是包廂，不然放在外邊的話，肯定會引發熱議的。
但這些食物僅十多分鐘就被消滅干凈了。
興許想到這是最后一次吃地球的純天然食物了，小法師今天吃得格外的兇猛，以至于都沒有平常那么優雅了。可不知道為什么，殷女俠的胃口居然也好像比往常還好不少？
忽然，唐清影提議道：“誒！我們拍幾個小視頻玩玩吧？”
“什么視頻？”
“好玩的，比如比一下采清小哥哥和殷丹姐誰先吃完一只波士頓龍蝦，比如記錄下今天晚上的戰斗情況，把那些網上弄虛作假的大胃王女網紅全部比下去，再比如玩游戲唱歌，再不濟咱們組團欺負小蘿莉也可以，總之發動你們的想象力，想些好玩的點子出來。”
“？？”小蘿莉瞪大眼睛看著她。
但見到所有人果然開始思索起來，它便也不和唐清影計較了，偏過頭也裝作在思考的樣子。
很快就有點子出爐了。
程煙掌鏡，眾人邊吃邊玩，一連拍了好多條不一樣的視頻，玩得很開心，就是一向文靜的俞點小姑娘臉上都一直帶著笑容。
同時，服務員也來收拾了好多次食物殘渣。每次來的都是不一樣的服務員，卻都是一樣的驚詫表情，似乎這個包廂里的顧客的可怕胃容量已經在他們服務員的群體中傳瘋了，于是他們每個人都想過來看看這群人到底長什么樣。
看了后發現…這不就是上回那群人嗎！
唱了歌，玩了游戲，拍了照片，一下子就到了九點過。
酒足飯飽。
終于，小法師環顧一圈，心中不舍，但理智告訴他已經沒必要再拖下去了，于是他問道：“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吧？”
“好飽。”殷女俠說。
“嗚！”
“舒服。”唐清影攤在座椅上。
“那就回去了吧。”
小法師起身去結了賬，眾人又一起慢吞吞的走回賓館。
到了賓館門口，程秋雅看向小法師：“你什么時候的飛機，我送你吧，不然晚上你坐車也不方便。”
小法師搖頭：“你回去吧，有人來接我的。”
“那我等著送你走…”
“別鬧了，你自己回去好好休息。”小法師拿出了采老師的威嚴，他一點也不肯給程秋雅反駁的余地，立馬又加了句，“我到了會給你發消息的，就不要那么矯情了！”
“哪里矯情了…好吧，那你要記得啊！”
“嗯。”
小法師平靜的點頭，這顯然是個謊言。
唐清焰也微微一笑，頷首道：“我也回去了，今晚多謝款待啦。”
小法師回道：“哪里的話，吃了唐老板那么多蛋糕，應該我謝你才對。”
“你還不是每次都謝了我。”
“唔…”
“希望以后還能再見。”唐清焰抿嘴說道，“也祝你前途似錦，下次再見的話，我再請你吃蛋糕，看我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好！”
小法師滿口答應。
唐清焰便轉身走過馬路，她本身和小法師算不上多熟，也對小法師要去哪一無所知，倒是灑脫得很。
小法師這才看向其他人：“好了都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二堂姐你也回去了，我值最后一個夜班，下班的時候差不多就該走了。”
“你不收拾東西嗎？”俞點小姑娘問。
“收拾好了。”
“哦。”俞點小姑娘點了點頭，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覺得心里十分難受，想來以后再看到賓館中發生的有趣場景時，就沒有那個和她眼神交流的人了吧！
“那我上去了。”俞點小姑娘遲疑半天還是無法表達，只得說一句，“你一路…小心一點。”
“嗯，晚安俞點姐。”
“我就在前臺打游戲吧！”唐清影說，“等你走了我再去睡。”
“我很晚才走的…”小法師看了眼程云和程煙。
“你還打游戲！明天練車呢，你還想被教練罵嗎？”程煙對唐清影說，“早點跟我去睡覺，不要弄得像是生離死別一樣。”
“對。”小法師點頭。
“唔…”唐清影皺著眉看向程煙，“你不想送采清小哥哥嗎？”
“我不想被教練罵！也沒那么矯情！”程煙故作灑脫的道。
“額…”
“走了！上樓了！”程煙拉著唐清影的胳膊。
“好。”唐清影也沒反抗她，只是回頭看向小法師，“那我們就不送你了，你要是晚上困了可以泡杯咖啡，要是到了地方要倒時差就吃褪黑素，一路順風，我會想你噠！”
“嗯。”
那曲沒有動，殷女俠也沒動，還有柳曦、程云和小蘿莉，都在前臺坐著。
小法師抿了抿嘴，說：“我還要上樓去和它們說一聲。”
程云問：“你要帶它們走嗎？”
小法師搖了搖頭：“我們那里環境很惡劣，找不到環境好的地方，而且它們在這里也挺好的，只是大花執拗、自尊心強，總是自我催眠自己不喜歡這里而已。要是我以后在我們那里也有能力找到一處山清水秀沒有污染的地方了，那時我倒是可以考慮接它們過去。”
“你們溝通好了？”
“嗯。”
“好吧。”
程云也沒有跟上去，只是注視著小法師的上樓的背影，漸漸的嘆了口氣。
凌晨。
程煙從樓上走了下來，對眾人小聲說：“夭夭已經睡著了。”
此時的小法師已然帶上了他那根爆頭法杖，穿上了他的素色法師袍或者說法術學院的校服，除此外便再沒有其他行李了，就連他的手機他都讓柳曦繼承了。
程煙有些驚訝：“第一次看見你這樣打扮呢。”
小法師微微一笑：“好看嗎？”
程煙點頭：“有種神秘的氣質。”
殷女俠在邊上冷不丁冒出一句：“更加分不出男女了！”
小法師：“…”
這時程云已鎖上了前臺大門，并將手伸向了燈的開關。
前臺陡然黑暗了下來。
節點空間。
小法師握著自己的隕石，面向節點光球，幽藍閃爍的光芒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滅，一直表現得很輕松的他卻忽然鄭重的轉身，微微躬身道：“這些日子，多謝照顧了！”
程煙連忙回道：“沒有的事，事實上能和你一起生活這大半年，是我們的榮幸。你是個愛學的人，必定能成為大賢者的。”
那曲眼睛已然有點紅了，他緊隨其后說道：“采老師，我不知道如何感謝你，也不懂得怎么說話，總之你一定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活成自己想活的樣子！”
柳曦：“前輩走好。”
大花也在程云懷里喊道：“記得我們的約定，你要回來找我們的！雖然我知道雄性人類說話都不算數，但我知道你不是！”
二花附和道：“你不是！你不是！”
小法師扯了扯嘴角“我不是什么？”
大花剛想開口，二花就已搶在了它的前邊：“這還用問，我們不是都說了嗎，不是雄性人類！”
小法師愕然的一歪頭。
大花一轉身就扇了二花一葉子：“閉嘴吧你！蠢貨！不會說話就別說！額那個，人妖啊，這蠢貨的意思是說你的人類血統不純，所以不是雄性人類，是雜種…你別和它見識，其實它只是想夸夸你作為雜種肯定比那些純種強！”
小法師：“…”
程煙忍俊不禁：“真會說話…”
難怪程云說不建議她和它們多接觸。
當小法師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謝謝后，程云也說了句：“我們會再見的吧？”
小法師篤定的點頭：“會的。”
小蘿莉見狀，左右看了眼，知道輪到它了，便也上前兩步，將小爪子按在小法師的鞋面上，一副前輩叮囑后輩的樣，仰頭看向小法師：“嗚…”
小法師點頭：“多謝小蘿莉殿下！”
最后才是殷女俠，她今天難得的正經，抱了抱拳，正色道：“江湖路遠，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