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大道無為

　　此時海寧村那些躲在自己房里偷看的村民也坐不住了，紛紛跑到柏妹家的院子來圍觀。

　　“打死他，打死這個妖孽，他們平日就在海上興風作浪，沒少欺負我們。”

　　“他還殺了水鑒，我要為水鑒報仇。”

　　“就他這副熊樣，還想強搶民女，覬覦柏妹，我呸！”

　　“他上次還覬覦老娘美貌，想輕薄老娘，要不是老娘殊死抵抗…”只見一個齙牙粗鄙的肥婆插著腰站在人群的最前邊。

　　等等，這個就有點過分了。

　　姜易暗道：這水夜叉再惡，也不至于對你下手吧。

　　“師弟，看來還不錯。”后便傳來的妲己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水夜叉被自己設的陣法打敗了，但姜易的心里還是很不安：“你怎么過來了？”

　　“我看大伙兒都圍過來了，便也想來看看。”

　　姜易趕緊搖頭：“不可以，這里還沒有脫離危險，你還是…”

　　果然，石頭堆忽然顫抖起來，原本落定的塵埃再次彌漫起來，整個大地也隨之晃動。

　　村民們立即尖叫著四散開來，抱頭鼠竄。

　　那個齙牙肥婆哭爹喊娘，叫的最慘。

　　姜易連忙駕馭起烏木棍，先發制人，朝石堆刺進去。

　　石堆中發出一道道刺眼的藍光，烏木棍被生生擋了回來。

　　亂石四飛，沖出了渾身流血的水夜叉。

　　不過他沒有和姜易再戰，而是直接鉆進云霄。

　　天空隨之傳來一陣怒吼：“你們膽敢傷我如此，我要去請海叉老母，你們給我等著，我要你們通通去死！去死…”

　　村民呆呆地望著天際，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讓姜易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這時竟然紛紛指責起柏妹家。

　　“你們好端端地去招惹水夜叉做什么，這下可好了，海叉老母要是來了，我們通通難逃一死。”

　　“就你們這點伎倆，還敢惹龍宮，也不知道龍宮里有多少能人呢。”

　　“你們這家害人精，活該給水夜叉盯上，可憐我們大家要給你們陪葬。”

　　最過分的還是那個滿嘴胡言的齙牙肥婆：“水鑒哥本來和我相親相愛，也是因你這浪蹄子給水夜叉害死了，你賠我的水鑒哥…”

　　妲己和狐小綠沒有料到這些村民的態度會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時呆立在那，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柏妹和她爹則跪在地上，邊哭著邊給村民磕頭：“我們對不住大家，我們該死…”

　　不過他們越是求饒，那些村民越是過分，居然紛紛拿起石頭丟打柏妹和她爹。

　　吐口水的吐口水，罵娘的罵娘的，有幾個還上前拳打腳踢。

　　“別打了，快住手，住手…”姜易連忙制止。

　　可是沒有村民理他，還是罵聲一片，三更半夜，海寧村卻喧囂震天。

　　“都給我住手！”

　　姜易實在氣不過，朝半空丟出了一張炎火符。

　　“轟”地一聲巨響，火光四散，村民被這火光嚇住，終于安靜下來。

　　頓時整個海寧村鴉雀無聲。

　　“所有的事，都由我一人承擔，你們若有不平，都向我來。”姜易冷冷說道。

　　那冷峻的目光讓村民們都膽寒，他話雖如此，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同時他把蝦兵蟹將拖了過來，駕馭起烏木棍，“砰、砰”兩聲，將他們兩個給爆了頭。

　　“不管是水夜叉，還是海叉老母，只要敢來，便是這個下場！”姜易狠狠地道，“誰敢再為難柏妹他家，也一樣！”

　　海寧村死一般的寂靜，眾村民不敢再鬧，各回各家。

　　連柏妹和她爹望著姜易這副模樣，也嚇得不敢說話。

　　倒是妲己上前，柔聲道：“師弟，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姜易定了定神，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隨即說道：“那海叉老母定會比水夜叉厲害，我一人不是她的對手。不如我們先去找燈籠仙魚，給你解了雷毒，到時候一起對付海叉老母。”

　　“如此甚好。”妲己點頭。

　　姜易走到老者身前：“老人家，你可知這流波海中哪里有燈籠仙魚？”

　　老者想了想道：“在流波海的逆水灣，我可以駕船出海，帶恩公前去。”不知不覺，他連對姜易的稱呼也變了。

　　姜易點頭：“勞煩你了。”

　　“你說的這是哪里的話，你們為了救小女，得罪了水夜叉，是我們拖累你們了。”老者嘆了口氣。

　　姜易微微一笑：“你們不是說過，青丘上邊的都是活神仙，我們既是活神仙，哪有不守護你們的道理。”

　　他原本冷峻的模樣，讓柏妹他們也有些害怕，見他笑了，這才放下心來。

　　柏妹說道：“我們的家也毀了，我無處可去，就讓我與你們同去吧。”

　　事不宜遲，于是老者便將海船駛出海，載著眾人去逆水灣找燈籠仙魚。

　　夜空無盡，星漢燦爛。

　　海濤淺淺，似一曲節奏平緩的歌。潮來潮去，宛如一只溫柔的手，把人心頭的情緒慢慢撫平。

　　柏妹和狐小綠已經睡了，老者在駕船，姜易一個人雙手抱頭，仰望著星河。

　　“師弟，你還不睡么？”妲己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

　　姜易搖了搖頭：“很累，卻睡不著。”

　　“一定是你心里的雜事太多了。”妲己伸出纖手，輕輕撫平姜易緊皺的眉頭，讓他糾結緊張的心慢慢松開。

　　“師姐，我想不明白，那些村民為何那般可惡，柏妹家已經夠可憐了，他們還要落井下石。我甚至覺得，他們比水夜叉還更惡。”

　　妲己柔聲道：“我就知道你會這么想。”

　　“這么想不對嗎？”姜易一下坐了起來。

　　妲己眼眸流轉，耐心地道：“算不上不對。不過我們青丘，學得是截教法門，心向的是道家無為之道。正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意思是，天地沒有情感，對萬物都一視同仁，沒有偏頗憎惡，也沒有貴賤善惡的分別。”

　　“這…”姜易搖頭，“我不明白。”

　　妲己伸手理了理姜易被海風吹亂的鬢發：“我也不明白，所以師傅總說我沒有悟性，成不了大道。可你是掌教弟子，將來要繼承師傅的衣缽，你應該比我有慧根才是。”

　　姜易撇了撇嘴，抱著雙腿道：“這大道又是什么？”

　　“大道就是，天下若有大邪大惡之徒，要毀天滅地，我們作為正道之士當奮不顧身，雖千萬人吾往矣。但是大道之外還有無為，無為就是對人世之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市井不平之事，我們作為仙家，并不插手，順其自然。”

　　姜易皺了皺眉：“我不同意，路見不平，還不能拔刀相助，我覺得這不是無為，這是無情。”

　　“無為其實并非無情，無為反而最是多情。因為你有情一時，卻無法有情一世，你救得了一時，卻未必救得了一世。而且同樣一件事，對這個人是好，對另一個便是壞，你又如何判斷你所做之事對世人而言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