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三常
隨著思考的深入，柴成治對于人類文明同盟的整個文明培育計劃更加的清晰。
除去明面上正面的篩選，他們會在提供文明前進養料的文明遺跡中，隱藏設置陷阱，不堅定的文明就會走向邪路。
他們不理會低級文明的紛爭，加劇內部的競爭強度。甚至連摩爾，努爾文明之流的文明都能容忍，弱者淘汰，強者生存。
同時，他們還會將最后失去潛力和作惡到一定程度的惡性文明清理到黑域之中，發揮那最后的余熱，用來和銀心文明進行交易。
除此之外，他們還設立種種標準，沒有達到標準的，也同樣會被他們無情歸于黑域之中。
一環套一環，這就是真正培育計劃的全貌。
也是曾經他們沒有完全看清的部分。
“原來是這樣…”柴成治閉眼，深深吸氣，知道了真相，心中心有余悸之感的同時，柴成治迅速讓自己安靜下來。
眼下不是感嘆的時候，對面的韓指揮官正在認真的看著自己，很顯然，柴成治知道現在定定看著自己的韓指揮官需要的是什么。
他需要自己的表態，確切的說是自己代表身后華夏的表態。
雖然這個龐大的計劃不是凱瑞迪主導，但是，作為執行者之一，若是追究責任，必然也是承擔者之一。
這個態度不好表，但是，對于柴成治來說，也沒有太多難度，因為他知道凱瑞迪方面需要的是什么，沒有過多思考，迎著韓指揮官的目光答道，“黑域的存在，無法簡單用功過來定性。”
“但是，就我個人來說，這樣的東西，存在就是人類的悲哀。”柴成治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這個答案看上去就是個推脫的話語，沒有正面給出明確的態度，但是，這沒有明確的態度，卻是代表了柴成治代表華夏說出的態度。
功過難定是站在當事人的角度，但是，站在人類本身的立場，那就是人類的悲哀。
黑域的存在，從明面上說，屬于人族文明培養計劃的一環，從這方面來說，不可否認這對人族有功，而華夏也享受了人族同盟的扶植，得了好處，即便不會說他好，但是，也沒資格徹底的進行否定。
真正有資格說惡的，是那些被掃入黑域的文明，相比而言，那些性質真正惡劣的文明是咎由自取。
但是柴成治深深明白，規矩是人定的，執行規矩的也是人。
世上沒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所以，可以想象，如此漫長歲月之下，究竟會有多少因為標準判斷失誤，或者干脆因為其他各種原因被送入黑域的文明。
對于這些文明來說，黑域的存在，就只剩下深深的罪惡。
柴成治這樣的說法，讓韓指揮官聞言一怔，韓指揮官轉而明白了柴成治話外潛在的意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松了口氣的同時，接著就是無比的落寞，“是啊，這，就是人類的悲哀。”
明面上是為了拯救人族命運的戰略，為了擺脫人族不再成為銀心文明掙脫文明大限實驗素材的命運，但是，暗地里卻是以出賣人族同胞的血肉，尸骨和靈智為代價，并且是親手將屠刀伸向了同族，親手讓同族成為實驗素材，用來支付這些代價。
更別提這規則之下，并不是非黑即白，可以想象，這漫長的四十萬年，一定不缺少因為各種原因，把本應該納入黑域的人族文明，納入了黑域之中，被同族敲骨吸髓，榨干一切價值。
這對于旨在打破人族命運的人類同盟來說，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深深的諷刺。
安靜一陣，相互之間沒有言語，相互注視之間，算是有了默契，知道接下來的話題該是指向哪里。
“黑域的存在，在過去，就是這么一個定位。”
“在公布出來的計劃中，黑域，給我們四級文明提供隱私，是我們加速文明培養計劃的必要一環，是我們向部分銀心文明進行交易的代價，也是我們心中幻想萬一可以幫助他們找到突破文明大限的方法，進而徹底擺脫這種命運。”
“不過現在…”韓指揮官臉上抑制不住的怒氣，巖漿般炙熱的臉，哪怕經過生命維持系統的的隔離，柴成治感覺不到那鋪面而來的熱氣，卻仍然可以看出那深深的怒氣。
“我們撤離時遭遇精準的阻擊，米索文明更是遭遇到了比我們更慘的打擊。這絕對不會是偶然，一家算是偶然，但是，同時遭受致命打擊，那就是一種必然。”
“如果說哪里可能存在的問題最大，那么，黑域確實一個最值得懷疑的地方。”韓指揮官繼續深入說道。
柴成治則是在一旁傾聽，同時一邊不時點頭。
至于會議紀要這種東西，在華夏星域范圍之內，就沒有華夏不知道的秘密，只有華夏不想知道的秘密。
無處不在的生物模組，會非常精準的將這些信息，場景全部記錄存儲下來，分布式行星系超算，會根據算法模型，對信息進行定級，然后按照預設參數，將這些信息進行冗余備份，分散在其他行星系。
然后只要權限足夠，就可以進行調閱。
比起過去，得益于空間技術的突飛猛進，通信技術，計算機技術自然也是跟著整體性提升，過去，是行星級超算，恒星級超算。
如今，在整個華夏星域，固定的空間跳躍通道維持下，早已建成了具備實際效用的分布式星域超算，每一個恒星系就是一個巨大的計算節點。
整個華夏星域，都籠罩在這樣一張巨大的計算網絡之中。
可以想象，這張巨型的星網，可以給整個華夏帶來多大的便利。
交談在繼續。
而話題也終于到了最重要的地方。
“韓指揮官，你的意思是說，這黑域之中，真正有權限在其中自由航行的，只有同盟中最頂級的三個常任理事文明？”柴成治問道。
“沒錯，不論是我們向黑域里面補充新的文明，還是將在其中進行各項試驗，都是這三個常任理事文明進行處理。”
“每次我們需要進入的時候，都是由他們專門進行信號引導，前往預設的地點。”
“而且，每一次引導的位置，都各不相同。”
“這么隱秘？”柴成治皺了皺眉。
“就是這么隱秘，我們也有所懷疑，但是，作為當初最為強盛的懸臂三大文明，我們沒有質疑的資格。”
“只當是這里面，有他們各自的秘密。”
“如今，想來…”韓指揮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想來是什么已經顯而易見。
柴成治聽到這里皺了皺眉頭，這黑域的規矩，如此的森嚴，不過，柴成治卻是相信，凱瑞迪在如此漫長的時間下，不可能什么都沒摸到。
“不過，這么漫長時間下，雖然我們礙于規則不能直接去深入探索，但是，在我們凱瑞迪負責的星域中，我們根據每次交接的位置，倒是摸索，測量出了幾個大概的范圍。”
聽到這里，柴成治臉上有了些笑意。
說完，韓指揮官熟練打開生命維持裝置分配的智能終端，調出了星圖模塊，星圖在兩人面前形成光幕。
在韓指揮官的操作下，地圖中心在快速移動，星圖縮放比例也根據需要快速變化，幾番操作之后。
韓指揮官用紅色的描筆，在星圖上大概圈出了幾小塊地方。
“這…這，還有這里，和這里。”
“這些都是我們認為最為可能的地方。”
“其中這一刻區域，我們認為他們在其中設立為黑域節點基地的可能性更大。”
柴成治認真看向星圖上描繪的位置，同時琢磨韓指揮官剛剛提供出來的信息，眼中閃過思索的神色，“懸臂三大文明。”
“能夠接觸懸臂同盟最為頂級的秘密。”
“這也符合我們先前對同盟內奸猜測的方向。”
“這個內奸，不僅僅在人類同盟高層，而且，在人類同盟高層中的位置很重要。”
“這些特征，能夠一一對上。”
柴成治嘴里琢磨道，同時目光牢牢鎖定那框出來的幾個位置。
“這一處位置，距離華夏星域，非常接近啊。”
“只是眼下，已經處于出現敵人蹤跡的黃色區域。”
會面很快結束，柴成治得到了自己想到的，而隨著柴成治消息的帶回，作戰指揮中心又是一片驚呼。
“一直覺得黑域其中必然不簡單，但是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會有這樣駭人聽聞的內幕。”
溫自強在一旁感慨道。
“溫主任，這算什么，一邊高舉義旗為人類自由而奮斗，一邊卻是直接做著販賣同族的勾當…”趙榮浩言語之中有些激憤。
“這不算什么，存在即合理，這就是現實吧。”溫自強垂下目光，壓制住心中的震撼。
在場眾人沒有一個臉色真正好過。
“這黑域的陰暗勾當暫且不提，但是，這里頭，結合我們目前已知的情報來看，存在問題的可能性是更加大了。”
“而且，先前內奸可以鎖定的范圍，也變得越加清晰。”
“不出意料的話，應該就是那三大高層文明之一。”周博斷言說道。
“應該是沒錯的了，只是不知道，內奸究竟是哪一個，或者是？”方紹武感慨一聲，便隨即下令，“這黑域，我們必須深入查看。”
“是的，不過眼下，大敵當前，敵人不日即到。已經沒有適當的機會。”柴成治補充道。
“嗯，眼下是沒什么機會了，而且也不是什么恰當的時機。”
“黑域是人族同盟高度敏感的區域，同樣，如果我們猜測為真，那么也必然是敵人非常關鍵的區域，那么，我們直接介入調查，一旦被敵人感知，那么，得來的，絕對會是最猛烈的報復和反撲，而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真正調動敵人的機會。”
“作戰部門需要將這些新的信息擬定加入作戰計劃。”
“是，明白。”
時間緩緩過去，而隨著時間的過去，今天清晨，最后一批搭載著文明種子的艦隊前往懸臂邊緣，華夏星域范圍內的火種計劃轉移工作已經告一段落，華夏星域此時越來越加冷寂。
“都走了。”張學斌站在空港艦橋上，看著一艘艘快速消失在遠方，駛入星空的戰艦說道。
“是啊，都走了。”
“都送走了，留給我們施展的空間就越來越大了。”穆江飛笑著說道，“走吧，時候不早了，今天分配給我們的工程任務可不少。”
張學斌聞言也是臉色一苦，不過卻是知道事情輕重，“好吧，走吧，穆哥。”
“這每天，過的真是又苦又快樂。”
苦什么，快樂什么，穆江飛當然明白這話，他們是機甲部隊，而且是機甲部隊中最精英的部分，如今明顯已經大戰在即，但是他們接受到的任務，卻并不是什么枕戈待旦，而是每天化身工程部隊，攜帶著生產出來的亞空間設備，前往指定位置進行安裝，錨定。
兩人快速朝著集結平臺走去，這平臺之上，已經整體列隊站滿了戰士，一千多人，俱是機甲作戰駕駛員。
現在，每天他們最重要的工作，則是按照任務要求，在指定虛空位置，安裝部分需要人工操作的一些新的亞空間設備。
“全體都有，出發！”
“是！”
眼下機甲裝備比起過去更加先進，亞空間技術，已經深入到文明的方方面面，便攜式亞空間，更是其中的一項重要突破。
而機甲，此時自然就被存放在亞空間之中。
平臺之上，機甲作戰人員按序彈射到虛空，虛空之中，通過智腦控制，機甲被從隨身攜帶的亞空間進行釋放。
“系統自檢開始…”
“系統自檢成功！”
“前往…區域！”穆江飛命令道。
“坐標設定中…”
“坐標設定完成，跳躍申請通過，跳躍準備中…”
一時間，大量機甲在星空區域閃爍，而放大到整個華夏星域，此時仿佛一個真正的龐然大物在蘇醒。
這漫漫華夏星域，無數機甲戰士，無數星際戰艦，無數自動化安裝智能工具，都在統一的指揮調度下，在華夏星域內部范圍內不斷奔走。
每時每刻，在華夏最高指揮中心的任務調度中心中，不斷的任務被完成，然后有新的任務被領取開始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