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天龍焚音

　　薛寶釵立在那里，輕聲道：“寶玉…”

　　孫炎道：“薛姐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薛寶釵低聲道：“晚間你與劉姥姥的談話…我其實聽到了。”

　　孫炎道：“那剛才，我與喬兒的說話你也聽到了？”

　　薛寶釵搖了搖頭：“我只看到你獨自一人在紫云橋下，似是自言自語，卻不知道你說的‘喬兒’是誰！”

　　是這樣子的嗎？孫炎看著她。

　　薛寶釵看著他：“恕我多事，寶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孫炎原本就知道，金陵十二釵中，薛寶釵最是心細，既然她已經注意到自己與劉姥姥的談話，剛才又聽到自己的“自言自語”，那一些事情，就已經很難瞞得過她。

　　于是說道：“我路上跟你說！”轉身繼續往前掠去。

　　香風一卷，薛寶釵飄在他的身邊。

　　在路上，孫炎將喬兒的遭遇告訴薛寶釵，這般怪事，薛寶釵自也聽得驚異。

　　兩人一路趕到王熙鳳的住處，因為王熙鳳已經有了身孕，與賈璉早已分開來住。兩人來到落在墻上，往里頭看去，只見內中幽幽暗暗，什么聲音也沒有。孫炎抬起頭來，夜空中，一片烏云飄在那里，倒下的黑影，悄悄遮住了前方的院落。

　　薛寶釵低聲道：“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鳳姐姐身懷王家家傳功法‘金紫萬千紅’，正因為她自身功力了得，鎮得住場，鏈二表哥才懼她如虎，府中大大小小，都不怎么敢惹她。我們到這里來查她，可要千萬小心。”

　　孫炎道：“可也不能放著不管！”

　　薛寶釵輕輕的點了點頭。

　　兩人同時縱起身形，飛入墻內，只是庭中依舊安靜得連蟲嗚也無。孫炎方自心想，好像有些不對勁，耳邊便已傳來薛寶釵的聲音：“似是有些不妥…”

　　話尤未完，前方木門“啪、啪、啪”的一層層打開，然后便聽到王熙鳳的笑聲傳來：“兩位既然已經到了，何不進來坐坐？”

　　兩人對望一眼，既然已經露了形跡，此刻自然也無它法，于是肩靠著肩，一同走了進去。

　　穿過一重門、二重門，左右兩邊各自安靜的跪著一排小丫鬟，這些小丫鬟俱是梳著雙丫髻、挑著燈籠，低頭垂首，木雕般一動不動。

　　兩排燈籠熒光閃動，有若通幽之道。

　　明明內里點了燈籠，但他們剛才在外頭卻是什么光也沒有看到，這種詭異的氣氛自是更加強烈。

　　進入內庭，首先看到的，便是捂著圓鼓的肚皮，懶洋洋的半臥在藤椅上的王熙鳳。平兒跪在王熙鳳旁邊，替她搖著大大的扇子，明明已是夜里，夜風清涼，也不知為什么要扇扇。在她們兩人身邊，又有六名大丫鬟，形成半圓之勢，又全都垂著手，低著頭，一動不動，與外頭的小丫鬟一般有若木雕。

　　孫炎與薛寶釵一同看著王熙鳳的肚子…明明傍晚時，她的腹部都還只是微微見凸，并不特別明顯，這一刻卻脹得仿佛要生出來一般。

　　王熙鳳摸著肚皮，笑道：“安靜、安靜…不急、不急…”

　　鼓脹的肚皮又慢慢的小了下去，就仿佛有什么浮躁的東西，慢慢的安靜下來。

　　孫炎盯著她：“你肚子里，懷的到底是什么？”

　　王熙鳳笑道：“這和你們沒有關系，你們何必非得多管閑事，跑來送死？”

　　孫炎沉吟道：“那我再問你另一件事…馬道婆和你有什么關系？”

　　王熙鳳盯著他，驚訝道：“你竟然知道馬道婆？”嘆氣道：“寶玉，想不到你竟然也會變得聰明起來了，別人生一場病，腦袋不被燒糊涂就已經好了，你竟然反而被燒得聰明起來？這倒是件異事！”

　　孫炎說道：“所以，馬道婆對你和我下魘的時候，你其實并沒有中魘？你根本就是裝成跟我一起病倒？或者更進一步…馬道婆根本就是你找來的？”

　　王熙鳳嘲弄地道：“如果不是我讓她去投趙姨娘，趙姨娘自己哪里能找到她這樣的高手？”

　　果然如此！這是一個仙、俠、版的紅樓夢，賈府之中，賈政、薛寶釵、林黛玉、李紈等都是詩道高手，以趙姨娘的那點能力，居然能找到一個妖婆來對王熙鳳和賈寶玉種魘，而又讓賈政等人始終找不到背后下黑手的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真正的真相是，馬道婆根本就是王熙鳳找來的，賈府的內府之中，名義上管事的是賈母和王夫人，但事實上大大小小的事務全都是由王熙鳳來打理，也只有她的接應，才能讓馬道婆不會被發現。至于趙姨娘，她只是被王熙鳳利用的可憐人物，至于王熙鳳自己的“中魘”，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王熙鳳原本就深得賈母歡心，先害死賈寶玉，再害死現在還小的賈蘭，然后再找出“兇手”，把趙姨娘和賈環一起整死，那這榮國府日后，自然就落在賈璉和王熙鳳手中，這的確是個如意算盤。

　　薛寶釵輕嘆一聲，道：“富貴榮華，真的就那么重要，竟讓你做出這種事來？”

　　王熙鳳冷笑道：“莫要在這里裝正經，你對寶玉好，難道還不是想著日后可以榮國府的女主人？我們做的不過是一樣的事。”

　　薛寶釵搖頭道：“自己是惡人，看誰都是惡人。”

　　王熙鳳陰陰的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表面一本正經，暗地里不知比多少人都更懂得算計的女人。”

　　薛寶釵嘆一口氣，并未說話。

　　孫炎卻是想著：“不對勁…還是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薛寶釵看著王熙鳳，道：“你現在既已被我們揭穿，你又打算怎么做？論功法，我薛家的‘紫微天斗’未必弱于你們王家的‘金紫萬千紅’，論詩道，你差得我太遠，我們只要將你腹中所懷胎兒乃是異類之事說出，你便無處可逃。”

　　王熙鳳一拍手：“無處可逃的是你們！”

　　嗖嗖嗖嗖嗖…隨著一連串的風聲，平兒帶著六名大丫鬟、一眾小丫鬟分成四面八方，將孫炎與薛寶釵團團圍住。薛寶釵仔細看去，見她們有若扯線木偶一般，雙目俱是通紅，移動中，所有人帶出的疾風有若連成一塊，一眼看去，玄氣匯聚在一起，有若飛龍，且發出龍嘯一般的長吟。

　　薛寶釵驚道：“天龍焚音？”

　　孫炎道：“那是什么？”

　　薛寶釵道：“當年東海龍王因龍宮里缺少白玉之床，前來金陵找王家先祖紫微舍人借討，作為交換送給王家的秘藏陣法，但是這陣法在王家一向是傳子傳媳不傳女，想不到她竟然精通此道。”

　　我還以為“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只是用來形容王家富有的比喻，原來真的有龍王啊？

　　王熙鳳嬌笑道：“你們就在這里慢慢玩吧！”飛上夜空，風一般卷走。

　　孫炎與薛寶釵想要追去，平兒等人有若飛天之龍，聚成一團的玄氣現出猙獰直咬而來。

　　薛寶釵道：“她們只是被焚音操控，并非真正惡人，最好不要傷了她們！”

　　孫炎道：“我知道…”

　　兩人同時后縱，天龍幻相轟中石地，地面裂開，被轟中的石塊化作一粒粒棱形的碎石崩裂開來，四面八方的向周圍滾動，一粒粒，一顆顆的打落在四面八盤，發出有若珠打玉盤般的連串脆響。

　　孫炎叫道：“寶姐姐你跟她們也說說…”

　　薛寶釵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