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醒世詩

　　妙玉，在金陵十二釵中排名第六，算是金陵十二釵中唯一一個跟賈、薛、王、史四大家族沒有關系的女子。她原本也是來自官宦之家，自幼多病，用了許多替身都不濟事，她父母只好將她舍入空門。

　　因為模樣與身材都是極好的，舍不得剪去秀發，所以是戴發修行，同時也是有名的奇女子，自作梅花詩一首，悟出“凈琉璃紅梅神掌”，人人稱奇，她自己也由此更是心高氣傲，此次，因妙玉的師傅離京而去，又說她“一生休咎盡在京城”，她被留了下來，賈家亦是花了許多人情，才將她請入大觀園，主持櫳翠庵。

　　櫳翠庵中，孫炎見到妙玉，只見她果然模樣嬌美，且前凸后翹，與王熙鳳、晴雯一般，都是風騷的體格，但是與爽朗的王熙鳳、心高體賤卻又活潑的晴雯不同，妙玉給人的感覺就是冷，對誰都是冰冰冷冷，稍一不合她的意，便很是不屑的樣子。

　　妙玉雖然清高，但因為眾人是被賈母帶來的，她自也不能不給賈母面子，取了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龍獻壽的小茶盤，放上成窯的五彩小蓋鐘，捧與賈母，其他人則是清一色的官窯脫胎填白蓋碗。

　　妙玉帶入大觀園中的兩名婆子，亦作道婆打扮，在旁邊跟隨服侍。

　　妙玉為幾人各斟了一杯茶，林黛玉淺飲一口，問道：“這水如此清浮，莫非是舊年的雨水？”

　　妙玉冷笑道：“想不到連你也只是一個大俗人，連水都嘗不出來，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中，收的梅花上的雪，一共收了一花甕，平日里也舍不得吃。舊年雨水哪有這般清浮，你竟也嘗不出來？”

　　林黛玉確實沒能嘗出這是“五年前于寺中梅花上收的雪水”，一時間不敢吭聲，由她嘲諷。

　　連聰慧多才的林妹妹都失了顏面，孫炎自然不敢多說話，只是這般看來，這妙玉也與紅樓夢中的妙玉沒有太多不同。既然表面上沒有什么不同，那坐在這里也就沒有什么意義，孫炎尋了個機會，隨便找了個借口離去。

　　在他身后，妙玉頗為詫異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世間的男子多多少少都有些賤，越是像她這般清高的冰美人，便越是趨之若鶩，像他這般，明明有機會接近，沒坐幾下就找借口離去的男子極是少見。

　　另一邊，薛寶釵不愿氣氛變成尷尬，微笑著與她交談。薛寶釵與林黛玉俱是有名才女，她又是圓滑之人，既然有心奉承，自然與妙玉一下子就頗為投緣。

　　林黛玉卻不是那種輕易給人好臉色的人，別人讓她下不了臺，她自也不會再刻意給人顏面，隨便待了一會，便也尋機離去。

　　妙玉冷哼一聲，道：“兩個俗人罷了！”也未去管他們，與薛寶釵在那交談。

　　孫炎來到主殿，抬起頭來，見主殿上供的是藥師琉璃光如來，也就是藥師佛。座上的藥師琉璃光如來，以左膝托左手，掌心向上，右手同左手一般，重疊于左手之上，兩拇指指端相拄。孫炎以前見香香妹子結過幾次藥師如來根本印，但與這個佛印并不相同，也不知道這是屬于藥師如來的哪種法印，只是看在眼中，佛駐心頭，有一種心靈觸動的感覺。

　　沉思間，旁邊傳來一聲嬌叱：“呆子！”

　　孫炎扭頭一看，卻是林妹妹雙手背在后頭，跳在他的身邊，探頭來看。

　　孫炎道：“我如何呆了？”

　　林黛玉道：“那般漂亮的一個美人兒，若是以前，你饞著臉都要貼著她不放，今天這是怎么了？莫不是這兩天吃錯了什么藥，把人都吃呆了？”

　　孫炎聳了聳肩：“大概不是吃錯了什么藥，只是喝錯了什么水。”

　　“這地方待了悶氣，”林黛玉拉著他，“我們到外頭逛去。”

　　孫炎見她心情大好，忽的反應過來，心知她是誤會了，以為他是看到妙玉落了她的面子，因此也討厭起妙玉來，不愿跟妙玉待在同一個屋檐下，有人跟她“同仇敵愾”，她心情自然也就一下子好了起來。

　　隨著林黛玉一同離開櫳翠庵，下了山，林黛玉往后頭看了一眼，嘴兒微撇。孫炎回頭看去，見薛寶釵正與妙玉在崖上微笑交談，相談相歡的樣子。剛才還是開心的林妹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她此刻最看不順眼的兩個人聚在一起，一下子又陰郁起來，冷哼一聲，嘟著嘴兒，牽了他就走。

　　倒是薛寶釵微笑著往他們這邊揮了揮手，妙玉看了過來，卻依舊是高高傲傲，冰冷如雪的樣子…

　　與林黛玉游玩了一陣，結果半途中，又下起了雨，兩人便又一同躲起了雨。林妹妹開心了好一陣，然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嗚嗚嗚的又哭了起來，讓孫炎完全摸不著頭腦。

　　***

　　回到怡紅院時，一整天已經過去，方自踏出園門，襲人與秋痕等人奔了出來。

　　孫炎問：“發生了什么事？你們為什么急成這樣？”

　　襲人道：“晴雯她、晴雯她…”

　　孫炎一驚：“晴雯怎么了？”

　　襲人道：“晴雯被夫人趕走了。”

　　孫炎整個人懵了一懵。

　　襲人道：“也不知道是誰向夫人搬弄了是非，說二爺之所以整日里不務正業，全是園中丫鬟們唆使教壞，夫人就趁二爺您不在之時，前來檢查，結果看到晴雯后，既嫌她懶散不檢，又嫌她太過漂亮，說必定是她整日勾.引，教壞了二爺，就把她趕了出去。”

　　孫炎怔了半晌，忽的轉身就走。

　　襲人拉著他，急道：“二爺，晴雯一大早時，就已經離去，現在天色已黑，再怎么都趕不及了，不如等過兩日，夫人消了氣，爺你再向夫人說項…”

　　“等不及了！”孫炎未管她們，直接往外蒙頭就走。

　　晴雯病重…晴雯被趕…

　　那接下來的情節就是…晴雯的死！！！

　　晴雯雖是丫鬟，心氣卻高，自然是不免得罪人，暗地里，原本就有許多人悄悄向王夫人說她壞話。王夫人來怡紅院檢查之時，晴雯恰在病重之時，掙扎起身，自不免衣裳不整，王夫人又見她“果然長得跟狐貍精一樣”，于是把自己兒子的不檢行為全都怪罪在晴雯身上，卻不知，晴雯雖然是園中最漂亮的一個，但卻也是與賈寶玉之間最清白的一個，原書中，賈寶玉雖然記掛晴雯，但拖了一日方才趕到晴雯家中，只來得及見晴雯最后一面。

　　走了兩步，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晴雯兄嫂住在哪里，于是又急急回頭，強向襲人問清晴雯的家，這才又匆匆離去。

　　不管怎么說，也是前幾日帶病照顧自己的少女，孫炎怎么能讓她就這樣死去？

　　方自出了大觀園，還沒來得及離開賈府，前方，賈政剛好帶著一群門客迎而而來。見天色已黑，兒子行色匆匆，賈政喝道：“小畜生，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里？”

　　孫炎躬身道：“前些日子，父親讓我作詩，適才兒子偶然得詩一首，一時激動，不由得就跑來，想要向父親請教，父親要是嫌我礙事，那我先回去…”掉頭要走。

　　賈政道：“回來。”

　　孫炎轉回身，立在那里。

　　賈政道：“也罷，今日就看看你有什么長進，若再作不好，我必定不將你放過。”

　　孫炎說道：“雖然作出詩來，但于功法上，卻只得了一個架式。”

　　賈政道：“你且做做看。”

　　孫炎雙手一合，左手掌心向上，右手重疊于左手上，兩個拇指彼此相柱，正是白日里見到的藥師佛像所結佛印，同時吟道：“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暖暖度春秋；朝朝暮暮營家計，昧昧昏昏為己謀。是是非非何日了，煩煩惱惱幾時休；明明白白一條路，萬萬千千不肯修！”

　　隨著禪詩吟誦，佛印結出，一道光芒從他相合的手心中發出，仿佛照徹虛空一般，散了出去，將周圍所有人全都籠罩在內。那是一種神秘的光芒，悲宏愿大，透明無礙，讓人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超脫與慈悲，等所有人在這種莫名的感動中清醒過來，茫然四顧時，發出佛光的少年已經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