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說話啊?”
電視機前,男人把手搭在了老婆的肩膀上。
往日里,女人這時候肯定已經跟著他回房間睡覺了。
可今天,她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風,竟然在看了一個視頻之后,整個人都像是傻了一樣,坐在電視機前一動不動,甚至一句話都不說。
“喂,和你說話呢!”
男人見女人還是沒有反應,終于是無奈地回房間了。
可那個女人的腦海里,還在不斷重復著剛剛的采訪。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擊敗月光少女登頂熱搜的,會是一個素人。
那個叫做絨花的群演,這個已經有四十歲的女人,在周弋陽的鏡頭前說出的那一字一句,都讓人感覺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戳痛了許多人的心。
“周總,”關霏她其實是不知道花絮這件事的。她甚至感覺,整部電影不過是一個巨大的引子,那《野花》就是一根導火索,而花絮才是周弋陽真正想表達的內容。“你當時拍的時候,是什么感覺啊?”
“那天大家拍完都趕回去睡覺了,我跟主編聊了一會兒,就最后才走。”
周弋陽還記得,那個時候天都還沒有亮,當他走下樓梯時,正好聽見了一陣笑聲。
他還納悶呢,明明大家都已經辛苦了一整天,怎么還有人精力這么好。
不過出于好奇,周弋陽還是忍不住朝那邊看了一眼。
他看到的,是那些群演。在這段視頻中,甚至連正臉都沒有的群演。
可他們的確很開心,因為周弋陽給的價格比他們接一部戲高多了。
沒有正臉,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
等到周弋陽靠近了之后,便聽見了他們正在因為什么而感到開心:
“今天你們打算去哪個劇組工作啊?”
“我不知道啊,要不你給介紹一個?”
“我知道有個劇組缺僵尸,我們去正好。就在棺材里躺著,還能趁機睡覺呢,多舒服!”
聽到他們的討論,周弋陽是震驚的。
這些人熬了一夜之后,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去回家睡覺嗎,怎么還要繼續工作的。
這時候那些人似乎是聽到了身后的動靜,等到他們回頭看見了周弋陽后,果然一個個都露出了笑容,非常激動地朝著周弋陽揮了揮手:
“周導!”
“真的是你啊,周導,你還沒回去啊?”
周弋陽笑著走了過去,朝著他們揮了揮手:“你們不都是還在準備去做新工作么,倒是擔心起我來了。”
那些人搖了搖頭:
“那可不一樣啊,周導。我們是賤命一條,比起猝死,那還是窮死更可怕。”
“對啊,周導你那可是大富翁,你可得保養好身體才行。”
聽著他們真心的祝福,周弋陽笑瞇瞇地看著他們,才開口問道:
“對了,你們想不想做個采訪,和我聊幾句。如果可以的話,我打算把它放進花絮里。”
那群人果然是激動了起來,有人舉起手問道:
“周總,那個花絮有機會發出去嗎?我不是貪心,可要是有機會讓我家人看到,他們肯定會開心的。”
“是啊,我都三年沒回家了。因為都三十的人了,還一事無成回村子里都會被人恥笑的。”
“哎,誰不是呢,周總你能發嗎?”
“當然了,”周弋陽笑了起來:“不過有個前提,我問的所有問題,你們都必須誠實地回答我。”
第一個來接受采訪的,是一個看起來較為年輕的男生。周弋陽估摸著,這個人應該就二十三四。
“接觸這一行多久了?”
“八年了。”青年的答案讓周弋陽一臉震驚。
他干笑了一聲:“我長得小,實際上今年30了。不過這八年,我也不算是一事無成吧,去年我還在一部上星劇里出演了男五號。”
周弋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挺自豪的,可實際上恐怕很少會有觀眾記住他。
緊隨其后的是一個染了頭發的小姑娘,她看起來很開朗,是這群人里最活潑的:
“我來這邊兩個月了。”
“兩個月?”周弋陽很驚訝:“為什么不讀書了?”
她立刻用美甲摸了下耳垂:“讀不進去,腦子不行。我在廠里干了半年,實在干不下去,太累了。后來,我就想來這邊試一試。”
“那你過得如何?”周弋陽問道。
“還好吧,掙得不穩定,可挺快樂的。”她蕪湖了一聲:“很自由,我今天想工作就去,不想的話就在床上躺一天。”
“不焦慮嗎?”
女生不假思索道:“我還年輕呢!”
最讓觀眾印象深刻的,自然是那位四十歲的阿姨。
“阿姨,你的故事我聽他們說了,很傳奇。”
“沒有的老板,”阿姨慌張地搖頭:“我,我就是個普通人。”
“一個在35歲,還敢出來闖蕩,去追夢的人。你不普通。”周弋陽輕聲道。
“我…”阿姨嘆了口氣:“我十多歲的時候,看過一部電影,女主最后坐著列車北上了。”
“我那時候已經在家里做了三年的農民了。”阿姨頓了頓:“可我喜歡看電影,它能帶我去看那些我不曾見過的風景。”
“你那時候沒想過走嗎?”
“想過,可家里人已經幫我找到了好人家。”她羞澀地笑了:“我老公人很好的,我當初要走,他是家里唯一支持我的人。他是我們村子里唯一一個讀了高中的人,在鎮上工作。”
“我19那年結婚的,他給我買了電視,買了書,也不讓我種地了,就讓我在家里當家庭主婦。”
“20歲,我有了孩子。”阿姨笑了笑:“有五六年吧,我都在忙孩子,也沒時間東想西想了。”
“后來,我有一天坐在電視機前,看到一部電視劇里,那些人的生活,他們的穿著,他們的習慣和我天差地別。”
“我那天在電視機前哭了太久,我忽然意識到我好久沒有感受過自我了。我的身份,變成了孩子的母親,婆婆的媳婦兒,丈夫的老婆。”
“生活越來越好,家里有了電腦,我卻更加不滿足了。等到孩子到省城讀高中后,我終于閑了下來。”
她的眼里閃著光:
“我要做我自己的大魚,去海里活一次。”
她說她最幸福的事,是與蘇音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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