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女孩呼吸漸漸沉下去。
“前輩,能說說是怎么回事嗎?”
一招仙,老臉通紅,熱淚盈眶,深吸一口氣,仰天長嘆。
“那都是我做的孽啊!先別說這些,你能不能救她?我給你錢!我給你功法!你要什么給我給你什么!只要你能救她,這些都是你的!我甚至愿意給你結拜兄弟!這孩子以后就是你的女兒!”
說著,一招仙從口袋里抓出一大把臟兮兮金票來,
高黎將那些金票推回去,道:“前輩別著急,當年你救我一命,我還沒來得及報答,如今正是我報恩的時候了。”
“我看你如何報恩。”雅雅在一旁低聲道。
高黎回頭狠狠瞪了一眼這小破狗,然后打開經脈視覺,看向躺在床上的孩子。
胸口有一團氣海,可從氣海開始,離開氣海的每一根經脈幾乎每隔一寸就會有一處斷口。若是修為低下,這些斷口倒也沒什么大礙。可這孩子雖然年輕,僅有一個氣海,可一身真氣極為雄渾,甚至不亞于宗師!高黎雖不明白其中原理,可眼前救人要緊,原理之類的東西暫且放在一邊。
兩根手指施展‘捏’字訣,高黎先從一根小經脈入手,希望能如同‘霸刀’顧無憂那樣,從小經脈一路修復到大經脈。可就在高黎即將捏合手指的剎那,那斷裂經脈之中竟然迸發出一道暗勁,將他的手給彈開了!
“咦?”高黎有些納悶,這是什么情況。
接連又嘗試了兩次,結果都是一樣。不但手被彈開,甚至當高黎用力捏合之下,那暗勁竟然還震得他的手發麻!不但如此,那已經睡著的孩子本能地皺了皺眉頭,似是感覺到痛苦。
“前輩?她的經脈之中怎么會有一股暗勁?”高黎低聲問道。
一招仙聽了,一拍大腿,卻又擔心把孩子吵醒,低聲道:“你知道我在江湖上名聲在外,怕有敵人傷她,給她傳授了好多防身功法,有一種就是專門為了防止有人詛咒她而創造的。任何人如果觸碰她的經脈,就會被反震出去。”
高黎真心傻眼了,老同志你這么萬能咋就不能發明個治療功法呢?
抬頭看一眼那張滿是溝壑的滄桑的老臉,雪白的頭發,血紅的眼珠子,以及掛在眼角的眼屎。
“那啥,前輩你先去洗把臉,這里交給我吧。”高黎說。
“沒事!我就在這盯著!哪都不去!”一招仙抬手合著眼淚抹了一把臉,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好吧。”高黎基本上能夠理解一招仙的心境,上輩子別說孩子,他連老婆都沒有。可是也聽說過,人一旦當了父母,整個人腦子想的就都是自己的孩子,為了孩子能讓他們做出任何事情來。這個時候,讓他離開,的確是在為難他。
一招仙的功法被固化在經脈之中,如同幽鬼們體內的咒印。只不過這東西是起到保護作用,如同疫苗。
既然看上去類似,那么解決的手段也類似。高黎兩手并用,一手將那疫苗抹除。這些疫苗雖然固化在經脈之中,卻并非是經脈內本應存在的事物,稍加耐心一些,也便被抹除了。不過這功法極為頑固,在抹除的瞬間,竟然又要重新再生!高黎看準機會,將經脈快速捏合!
“成了!”高黎長出一口氣,道:“我已經給她接上了一處斷裂的經脈。”
“真…真的?”一招仙一把抓住高黎的肩膀。
“這種事還能有假嗎?再說,我高黎雖然不是啥正人君子,欺騙恩人的事情我可做不到。”高黎笑道。
“那…還有多少處?”一招仙臉上露出希冀的光芒。
高黎一撓頭,苦笑道:“不好說,可能,還有兩三百處吧。”
因為這一次接續經脈的過程十分難纏,高黎接續了十幾處便已經精疲力盡,不得不停下工作,留待明天。高黎為了能夠盡快緩解孩子的痛苦,他盡可能選擇一些至關重要的經脈進行接續。看著那女孩安穩熟睡的面容,高黎頓時感覺自己所作充滿了成就感。
而一招仙的臉上,充滿了狂喜。
將孩子留給雅雅照顧,高黎和一招仙來到自己的房間。
“那孩子好像叫你爺爺?”高黎問道。
“哎,我這么大的年紀,帶著這么小的孩子。如果外人聽到她叫我爸爸,人家可怎么想!所以我就一直都告訴她,我是她的爺爺。”
一招仙幾乎是趴在桌子上,眼角和嘴角還帶著狂喜之后的余韻。也算是有點人生閱歷高老板明白,此時此刻,正是人心里最柔軟的時候,想聽故事,就趁現在!
高黎遞給一招仙一壺酒,一招仙看著那壺酒,突然哈哈哈大笑三聲,然后將那酒一飲而盡。
不用問,人家自己說了。
“哎!我糊涂啊!”
那一年,是一招仙因為修煉了某個功法而導致年輕爛漫的九十三歲。云游四方之中,無意之間來到一處深山,恰好遇到了一位在這里閉關修煉的雪鷹妖。
女的。
請注意,這個世界除了猴妖人類之外,妖族都保留著大量的本體形象。眼前這只鷹妖,便是鷹頭人身。赤身裸體,一雙雪白羽翼張開,人卻雙手捧在胸前,跪倒在地,不知在修煉何種功法。然而在一招仙的眼中,這鷹妖簡直堪比天仙入凡塵!想要得到她的念頭剎那之間便涌入他的腦海,便再也揮之不去了。
沒人知道一招仙當時的心里狀態,因為以他這種級別的至尊強者,沒有理由會如此。可事情就是如此的寸。
鷹妖高傲,天然鄙視任何其他生命,而雪鷹妖更是他們之中高傲的巔峰。因為血鷹有著純白的身體和毛發,他們自詡為神眷之族,是要代替天神統領世界的。多年的自我洗腦甚至他們自己都相信了這種鬼扯,他們對普通生命的鄙視幾乎就相當于畜生一般。
然而,心中一想到能夠得到那高傲的鷹妖,一招仙的愛慕之心不能自持,竟然走火入魔地動了歪心眼。
此時的一招仙已經有了一套功法,按理說,在沒有將這套功法傳授出去之前,他是沒有辦法修煉其他功法的。然而一招仙搞了一套騷操作,他竟然把自己的武功廢了!
自廢武功,對于一般人來說可能就意味著前功盡棄。而對于一招仙來說,僅僅只是換了一套功法而已。
這件事證明,江湖傳言并不準確。
隨后的故事里面充滿了各種細節。
被奪走了王位的女王、被入侵的國家、教派的陰謀、奪權、復仇、日久生情、跨越種族的戀情。
細節不必多說,那個孩子,便是兩人愛情的結晶。
孩子是不能被帶回西方去的,如果讓人們知道雪鷹妖與中原人有了私生女,不但女皇地位不再名正言順,甚至孩子恐怕也會被殺死,于是這個孩子只能交給一招仙去帶,而修成武極的女王則返回了西方大陸。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招仙將黑鐵烈陽神功和封脈指傳給了高黎。
孩子逐漸長大,聰明伶俐,于是一招仙開始創造出各種武學傳授給這孩子。老來得女,一招仙對她的喜愛可想而知。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他所創的武學,都是頂級武學。常人學會一種,便足以受用一生。而一招仙給這個孩子,足足傳授了十八種頂級武學!
補藥還不能亂吃呢,更何況是修煉的武學?于是,也就在三年前的某一天,當一招仙向小女孩傳授第十九種絕學的時候,女孩全身的經脈崩潰了。
幸好一招仙的強者修為是實打實的,他硬生生在女孩身體崩壞的瞬間將她的身體護住。然而性命雖然保住,可那十九種強力功法卻依然在她體內運行,時刻創造著恐怖的數量的真氣,這些真氣從斷裂的經脈處不斷散逸,讓她痛苦不堪。而此時的一招仙竟然創造不出任何能夠修復經經脈的功法,只能用自己的畢生功力護住女孩的身體,日復一日。
從那天開始,一招仙走遍天南海北,只為尋得能夠醫治女孩之人。可惜,這個世界對經脈的認識僅僅只是知道它有,卻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不久之前,一招仙路過上京,想再去碰碰運氣。遇到‘霸刀’顧無憂,顧無憂大驚,趕忙推薦高黎。一招仙聽說高黎竟然連至尊的經脈都能修復,這才匆匆趕來。
一招仙這一壺酒喝得挺猛,該說的不該說的基本都說了。愛情是美好的,可當自己一時頭腦發熱害了孩子,沮喪就會如同噩夢一般糾纏在人身上。
這幾年的時間,一招仙真的快被自己后悔給壓垮,如果不是高黎出現,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老弟!再造之恩啊!以后!那孩子就是你的女兒!你就是他的義父!”一招仙嘴里含糊地說道。
“哈哈,前輩不要開玩笑了。前輩曾經救我一命,此事以后再…”
高黎的話還沒說完,卻發現一招仙竟然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個可憐的老父親,已經不知道在擔驚受怕之中多久沒有好好睡著過了。去床上取了一個毯子給他披上,高黎退出房間。來到外面,雅雅此時正坐在屋檐下,抬頭望著月光。
“想什么呢?”高黎湊過去問道。
“人家會飛啊…好棒啊…”雅雅輕聲說道。
“你也會飛啊?”現在的雅雅修為已經不低,滯空時間特長,幾乎和飛沒啥區別了。
“那是跳,不一樣啊,人家有翅膀,真的會飛啊。”雅雅說。
“兄弟,你這是想當飛狼啊。”高黎說。
“是啊,我想當飛狼啊。”雅雅說。
高黎一屁股坐在她身邊,嘆了一口氣,說道:“誰說不是呢?我高黎也何嘗不想當一個霹靂游俠呀。”
兩人在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之后,便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心中不由得同時泛起了對對方的深深同情:這家伙是個白癡…
又過了好一陣子,雅雅這才輕聲說了一句:“主人,你可一定要治好她啊。你看那孩子笑起來,多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