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4章 高墻數來客

　　一遍，兩遍。

　　李凡神識接連掃過，卻都沒能在這說書先生身上找到導致仙陣誤判的原因所在。

　　「或許不是他本人的緣故…」

　　眉頭皺起，李凡又仔細搜尋起附近的物品來。

　　最終視線，落在那一枚說書先生用的醒木上。

　　「這東西…」

　　看似平平無奇，只是漆黑一塊。

　　但李凡攝于手中，接觸的瞬間、神魂竟然感到絲絲的清涼。

　　「嗯？」

　　自從明悟無極盈虛法后，李凡的神魂就始終處于「圓滿」狀態，一直在自身所能達到的極限范疇。即便有任何損傷，都能通過五行之力、混元流轉，而頃刻自愈。

　　神魂已經強橫到一定境界，只有隨著李凡大境界的突破、才能階梯式的增長。事實上，自從晉升化神境后、直到如今，李凡的神魂強度，已經很久沒有增強過了。

　　但現在，隨著這清涼之意的融入，李凡竟然感覺到自己的神魂，因為緩緩凝實、瓶頸正在松動！

　　「嘶…這醒木是什么寶貝？」李凡心中驚喜之余，更多的是警惕。

　　要知道如今李凡的神魂強度，已經可以跟玄黃長生境相提并論。

　　已經達到極限后，再想進步一分、已經不是光憑努力就能做到的了。

　　「仙舟密藏內，寶物無數。都沒遇到對我有用的，玄黃界居然還藏著…」

　　李凡十分慎重的，布下仙陣、將這黑色醒木隔絕開來。

　　而后在說書先生腦海中，搜尋這醒木的來歷。

　　倒也不是什么沒有來歷的祖傳物件，而是他用劈砍自家庭院中樹木、打磨加工而成。

　　李凡帶著這位名叫葛道全的說書先生，來到了他的家中。

　　庭院里，那株綠意蒼翠的樹木，依然挺立。

　　一進入院中，李凡就感到了有些不一樣。

　　就像在悶熱的夏天，長時間行走于暴曬的陽光下，忽的走進了一片陰影中。

　　就兩個字。

　　舒服！

　　若是尋常修士，恐怕這前后的反差、就能讓人當場呻吟出來。

　　李凡深吸一口氣，心中的警惕沒有放下，逐漸靠近那株樹木。

　　樹葉忽的無風自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奇特樹木，李凡在歷次的輪回經歷中，也已經見到不少。

　　玄黃界中，有萬靈、天華、地脈，這玄黃三古樹，以及生靈之源的若木。

　　玄仙舟中里，有一株來自上古神木宗的神樹。

　　但所有的這些，跟眼前的都有所不同。

　　無論是三古樹，還是若木。

　　它們都有自己的意識，都給李凡一種草木成精的詭譎、怪異之感。

　　但庭院中這一顆…

　　它就是純粹的樹。

　　純粹，但不平凡。

　　樹葉相互碰撞的清脆聲響，讓李凡這一世一直有些緊繃著的心情，慢慢舒緩下來。

　　李凡并不知道這株樹的名字。

　　他此刻也沒有了想要追根問底的欲望，只是盤腿坐在樹下，如悟道般靜思。

　　又是一陣微風拂過，從樹上飄落數十枚翠綠欲滴的樹葉。

　　如流光般，飛入李凡體內。

　　李凡的眼睛，緩緩合上。

　　等再度睜開時，已經是十天之后。

　　在百世輪回中的掙扎、拼命，時刻需要擔憂不知道從哪突然冒出來的絕世修為的怪物，多少次險死還真的后怕…

　　凡此種種，積累在心靈中的疲憊，盡數被消除。

　　就好像飽飽睡了一覺。

　　上下身心，都煥然一新。

　　重新站起的李凡，感到精神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他凝望著院落中的這株樹。

　　繁華盡斂，在他的眼中已經毫無特殊之處。

　　就好似真的一株再平凡不過的樹木一樣。

　　李凡回想著，十天沉睡過程中，閃過的那些畫面。

　　源自樹木本身的記憶。

　　一道流光，劃破天際，墜落在樹木附近。

　　好似失去了生命氣息般，死物般一動不動。外表看上去，似是血跡斑斑、甚至還被燒焦了一大半的圓球。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圓球外表的這層腐朽的皮，慢慢脫落。

　　從中爬出了一個嬰兒。

　　嬰兒并沒有因為剛出生而哭啼不止，只是辨別著左右，而后選定了一個方向、目光堅毅的緩緩爬行。

　　很快就消失在了樹木視野中。

　　至于那層圓球的外皮，風吹日曬雨淋中，慢慢溶解、化作養分，被樹木所吸收。

　　天空中，到處是可怖的震動與火光，似乎正在進行著殘酷的戰爭。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來到樹木附近。

　　「怎么會是株樹？」

　　「鎖定難不成出問題了？」

　　「這鬼地方…」

　　男子手中，站著一個機械制成的、獨眼小人。小人眼中泛出金色光芒，指向前方樹木。

　　臉上的神情有些疑惑與焦急，男子又擺弄了一番、小人凝視的方向始終沒變。

　　男人破口大罵，氣的直接將這機械人偶扔在地上。

　　天空中，似乎有修士注意到了下方男子的存在。

　　男人神情微變，化作一道金光遁走。

　　又是不知道多少天過去，那機械人偶已經深埋地下。

　　日升月落，驚世之戰的痕跡已逐漸終究被歲月所磨平。

　　偶有凡人，每每路過此處，都會感到無比的心安。

　　于是開始有人選擇定居下來，一座凡人小鎮，隨之出現。

　　在這株樹附近，共生存了十代人。他們的心態，都出奇的好。雖然也是平凡度過一生，卻是知足常樂。即便遇到什么困難，也是笑一笑就過去。

　　直到第十一代人后人，為了營生、選擇成為說書先生。恰好缺一塊上好的醒木，于是從家里樹上、劈了一塊下來。

　　思緒翻涌，李凡首先做的，就是動手在樹周圍挖了起來。

　　知道神識搜尋無效，李凡只得選擇親力親為。

　　沒過多久，果然找到了數百年前、被那男子隨手扔掉的機械小人。

　　塵埋多年，如今再度取出，依舊如新。

　　沒有沾染絲毫時光的痕跡。

　　但機械小人的第三只眼睛，卻是不知為何已經閉上。

　　任憑他如何催發，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李凡把玩著這機械制品，感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落凡塵…」

　　李凡心里，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沉吟片刻，李凡做出決定。

　　取出白圈落凡塵，照向機械小人。

　　落凡塵，乃是大道法則先天之實體凝聚。

　　這十多年來，李凡一直手持白圈，腦海中回想著上一世無字碑上的顯現。

　　想要參悟出此大道。

　　但讓他有些失望的是，任憑他如何感悟，也無法像其他真仙篆字那樣，形成自己的理解。

　　就好像…

　　世間先天之理，已經盡歸一處。不是旁人可以染指的了。

　　李凡也沒有強求，反正還真已經綁定了白圈落凡塵，目前來說，能夠隨時隨地調用、跟自己參悟，差距也不是太大。

　　此刻，白圈光芒鎖定那機械小人。

　　白光籠罩下，原本應該被分解化作虛無的小人，竟然毫發無傷！

　　并非是它的位格，還在落凡塵之上，能夠免疫期分解效果。

　　而是白圈釋放的光芒，在感應到機械小人后、竟然忽的變成了綠色。

　　機械小人因此避免了被分解的命運。

　　被白圈這么一照，原本一直處于沉眠狀態下的機械小人、再度活了過來。

　　飛著，立于李凡手心，而后睜開了那第三只眼。

　　仿佛在搜尋著什么，不斷轉動著。

　　但不知為何，小人轉動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就像失控了一般，瘋狂轉動不停。

　　變成了自旋的陀螺。

　　「這是，壞掉了？」

　　李凡微微皺眉。

　　暫時沒有阻止，繼續讓小人轉著。

　　李凡首先看向庭院中綠樹。

　　「百年前，小人之所以指向這棵樹，是因為這顆樹吸收了那層包括嬰兒的外皮。」

　　「那層物質，應該有醒智、啟迪之效。」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尤其是之前被我吸收之后、到如今這效果已經變得微乎其微，所以小人才會繼續指向其他地方。」

　　「效果已經不知道削弱了多少，卻依舊對我有如此奇效。難以想象最開始的模樣。」

　　李凡目光閃動，繼續思索：「白圈落凡塵，能對機械小人產生感應。足以確定了它們同出一源…」

　　「這么說來，我上一世的猜測果然沒有錯。那被鎮壓在幽獄最深處的，果然也是來自高墻之外。」

　　李凡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不錯，出現在樹木記憶中的那道男子身影，正是李凡上一世在幽獄最深處所見的那道骷髏。

　　自稱為秦壯的修士！

　　「我將其搜魂，卻沒有剛剛這段記憶。」

　　「顯然是通過秘法隱瞞、偽造了經歷。好手段！」

　　李凡暗自夸贊，沒有因為被戲耍而產生憤怒，反而感到絲絲的興奮。

　　「他以為他做事天衣無縫，卻不想、凡出現必留痕跡。」

　　「平常情況下，這痕跡絕不好找。但在眾生平等的玄黃幻陣面前，則是終于顯露出來！」

　　李凡回想著，樹木記憶中、那從圓球中爬出的嬰兒身影。

　　「秦壯…就先暫且這么稱呼他。」

　　「他來到高墻內，似乎就是為了搜尋那嬰兒的蹤跡。」

　　「如此說來，這嬰兒也是來自高墻之外？」

　　「秦壯跟天劍宗有關聯，莫非這嬰兒也是天劍宗后人？」

　　霎時間，李凡腦海中涌現出萬千疑問。

　　這一世，仙盟幽獄已然被玄黃眾生幻陣籠罩。秦壯也不可避免的墜入幻陣之中。

　　但想來跟上一世試探的結果一樣，秦壯并不會露出什么破綻。

　　「連續兩次失效…」

　　「看來，高墻外能夠對抗幻陣的手段，已經十分普及了。」

　　李凡沉思了片刻，沒有急于將秦壯捉拿、拷問。

　　「連仙陣都能豁免，其他肉身懲罰，應該也是無用。」

　　「必須要升級更加特殊的手段，或許等我合道后，會有新的方法。」

思緒收攏，李凡再度看向　　不斷飛旋的機械小人。

　　它依舊沒有停止的跡象。

　　李凡沉吟著，仔細觀察。

　　「看似是在旋轉，但每次的轉動之間，都有不同的間隙。」

　　「這副模樣，就好似…」

　　「同時找到了許多不同的目標。而這些目標，又分布在玄黃界各處？」

　　李凡得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

　　「等等，難道…」

　　剎那間，一個念頭電光火石間忽的出現在李凡腦海中。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李凡手持機械小人，慢慢朝著一處飛去。

　　隨著不斷靠近，果然，小人轉向李凡前進方向的頻率、越來越多。

　　最終，李凡來到了目的地。

　　看著終于停止旋轉的小人，李凡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面前木屋牌匾上，霍然寫著三個大字。

　　千里堂！

　　機械小人的第三只眼，直直地盯著堂中，已經陷入沉睡的焦修遠。

　　而后，就像又耗盡了能量似得。

　　緩緩閉上。

　　「當年那個嬰兒，竟然是他。」

　　「焦修遠，來自高墻之外？」

　　「但卻不似其那秦壯，能夠免疫幻陣…」

　　李凡心中思緒翻涌。

　　而后閉目微立，帶著機械小人，進入到玄黃眾生大陣之中。

　　幻陣中，焦修遠依舊如常，不斷吆喝、做著生意。

　　當李凡出現在他面前的這一瞬間，焦修遠也仿佛感應到了什么，吆喝聲戛然而止、視線落在了李凡所持的機械小人身上。

　　李凡假裝轉身離去。

　　「這位道友，請留步！」

　　焦修遠連聲高呼，走出攔住李凡。

　　「既然已經來了，為何過門而不入啊。進來坐坐。」焦修遠滿臉笑容的說著，黝黑的面龐上透露出一絲憨厚。

　　身懷商人的絕對素養，沒有再朝李凡手中小人看上一眼。

　　李凡收起小人，嘆了口氣：「祖傳之物，本來想賣的。最后反復思量之下，想想還是算了。」

　　「告辭！」李凡拱了拱手，又欲離去。

　　「道友別著急走。你這張臉，我看著就親切。有什么困難，你盡管開口。若是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幫你。」焦修遠胸脯拍的梆梆作響，一副義薄云天的模樣。

　　李凡遲疑了幾分，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焦修遠悄無聲息間，將千里堂打烊、關門。

　　專心應對李凡一人。

　　「不瞞道友，我從生下來開始、就在一直做一個重復的夢。」

　　李凡沉吟少許，一開口，就深深吸引了焦修遠的注意力。

　　「夢里，我看到有一道光華，從天而降。圓球中，爬出了一個嬰兒…」

　　李凡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著焦修遠的反應。

　　焦修遠聽得津津有味，卻沒有按照李凡的預期，顯出任何的異常。

　　「我猜測，這夢或許跟家族流傳的這小人有關。」李凡再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