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后凱瑟琳.布蘭切特仿佛什么都發生過一樣全情投入了電影,程曉羽覺得自己應該尊重這位偉大演員的意愿,選擇了暫時擱置這一段經歷,但身在華夏的蘇虞兮終于按捺不住心里僅存的那一點耐心了。
蘇虞兮通過代理服務器登陸在海外注冊的郵箱,發了一封郵件給劉永清,上面洋洋灑灑寫了一大段閑聊的廢話,然后中間推薦了一部電影,并給了鏈接地址。
在尚海的劉永清收到郵件提示之后,用一臺專用手機登上了安全郵箱,然后按照蘇虞兮發給他的網址,用電腦打開鏈接,打開是一部叫做《代號57》的諜戰電影。
劉永清對照著郵件時間,在加了十一分鐘,直接將進度條拖到了第33分鐘,然后看到了一句臺詞:“現在只能實施B計劃了。”
看到這句臺詞,劉永清心里一涼,原本按照計劃是讓事情自然而然的發酵,但眼下蘇虞兮則是要他推動事情發展。
雖然他知道主動去推動事情發展于情于理都不該有負罪感,畢竟那是對方自己選擇的人生道路,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對方是如何一點一點被引誘的誤入歧途,因此他的內心依舊有抗拒感。
他對蘇虞兮居然能夠如此巧妙的利用人性的弱點感到害怕。
他曾經是個警察,后面作為一個偵探,現在成為蘇虞兮的地下的情報收集組織的頭目,他接觸了無數的人。
但從未見過任何人像蘇虞兮這樣的人,她似乎從來沒有做過任何絕情的事情,可劉永清每次和她打交道,看到那一雙冷漠的眼睛,就覺得她的無情有多么決絕。
她對旁人的冷漠是發自靈魂的蔑視,也許不該稱之為蔑視,而是視為棋子,一枚冰冷的沒有生命的棋子。
眼下她要他實施的B計劃,也不止是毀掉一個人那么簡單,而是毀滅一個家族。
一個被家族培養起來的絕色少女,就這樣干脆利落的下令要毀滅曾經撫育了她的家族,并且謀劃周詳毫無負擔。
光是想想,劉永清就覺得遍體生寒。
蘇虞兮所擁有的智慧是恐怖的強大力量,匹夫一怒只會血濺五步,天子一怒卻血流千里…人總有絕望和悲哀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會恨不得毀掉一切能毀掉的。
區別只是有的人只能毀掉自己,有的人能夠毀掉別人,而有的人卻能毀掉世界。
劉永清覺得蘇虞兮是屬于能夠毀掉世界的那種。
不過幸好她還有命門。
劉永清嘆了口氣,開始重頭看這部電影,起碼讓這部電影在腦海里留下一些印象,雖然如今做的這些事情沒有很大的危險性,也不可能被人找到證據,但他還是得小心一點才行。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洗手不干,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他覺得蘇虞兮有一千種甚至一萬種讓自己痛苦萬分的方法,他一點都承擔不起這樣的后果,他只能按照蘇虞兮的指示在黑暗中前進。
蘇虞兮發了郵件之后就離開了辦公室,獨自開車來到了301醫院。
京城的傍晚殘陽如血,余輝鋪滿了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京城的晚霞總有種難言的壯闊和凄美。
301醫院南邊有座樓,從外表看來,和其它內外科的病房樓沒有多大的差別。可是這里卻是整個醫院防衛最嚴密的地方,沒有出入證不允許進入。
二月天黑的早,蘇虞兮剛到301醫院的時候,整座樓燈火輝煌,門口兩側的警衛放出十幾米遠,周圍還有三人一組的流動哨。這里就是重要領導人接受治療和保健的地方,也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南樓。
這里曾經住過很多國家領導人,權力的外衣并不能阻止病魔和衰老,不論是誰都逃不過生命的輪回。
蘇虞兮停好迷你,打了電話給醫院里看護蘇東山的唐慕云,等她來南樓門口接她。
伯母唐慕云和嬸嬸薛懷玉每周輪流守在醫院里,其實有沒有她們在根本沒有區別,只是這個孝心還是得表出來的。
沒過多久唐慕云就揚著一張熱切的臉出現在了南樓門口,遠遠的她就看見了蘇虞兮那一抹不濃不艷的藕荷色和雪白,亭亭玉立之姿,如一朵南國盛開到極致的紫星花站在隱約的夜色中。
唐慕云馬上上前跟警衛打了招呼便領著蘇虞兮進樓,又親切的道:“小兮你怎么來都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叫你哥哥陪著!”
蘇虞兮淡淡的道:“巍瀾哥那么忙,何必麻煩他。”
唐慕云搖搖頭面色有些尷尬的嘆氣道:“他忙個什么鬼,一天到晚就是應酬,也沒見他真能應酬出什么名堂來。”
一邊說話兩人一邊朝電梯走去,蘇東山住在四樓,五樓是更高級別的領導才能住的,南樓走廊很長很寬敞,干凈明亮,各種方面的條件自然不需多說。
兩人乘坐專用電梯到四樓,蘇虞兮問道:“爺爺的身體怎么樣了?”
唐慕云哀嘆道:“自從過年再次住進了醫院,各種器官開始老化,也慢慢的趨向衰退,人畢竟上了年紀,這種感覺很明顯。除此之外身體虛弱,最主要的身體病癥是支氣管炎,折磨的你爺爺經常咳嗽,身體也因此比較瘦弱。支氣管不好的人如果實施手術,術中怕麻醉引起呼吸和心功能意外,術后怕出血引起肺部感染。但是你爺爺即使身體不行了,還是不忘組織,他堅持活到老,學到老,前兩天還要醫護人員組織學習“五個原則”重要思想,每天七點準時收看新聞,關注國家的建設和軍隊的發展。”
蘇虞兮“哦”了一聲,唐慕云猶豫了一下又道:“除此之外你爺爺最關心的就是你的婚事,最期待的就是希望能睜著眼睛看到你的婚禮吧!畢竟這個年紀了,什么時候去都有可能。”
蘇虞兮道:“要結婚也是巍瀾哥先結婚.....按理說我現在大學都還沒有畢業,不用急。”
唐慕云連忙關切的說道:“我說小兮啊!其實我看顧家的那小子真不錯,就算不結婚,你們也可以先嘗試著先談談啊!”接著她又苦口婆心的補充道:“不論人品還是家世都是華夏頂級的,除了他還有誰能配的上你?”
蘇東山的病房外面站的有衛兵,蘇虞兮在推開門之前對唐慕云輕描淡寫的說道:“他配不配的上我,不是看他的人品還是家世,而是看我的心情”
唐慕云根本沒有想到蘇虞兮會這樣回答,楞了一下,內心腹誹這個丫頭是不是已經瘋了,但仍舊擠出一個笑容說道:“那是,我們家小兮有驕傲的資本。”
蘇虞兮沒有回答推門而入,病房十分的寬敞,冰箱家電一樣俱全,一個漂亮的特護正坐在病床前給蘇東山小聲的讀報紙,蘇虞兮走近病床邊,蘇東山已經進入了睡眠。
不過是幾個星期的時間,蘇東山外貌上的改變就令她詫異,頭發稀疏雪白,消瘦而憔悴,脖頸上有些很深的皺紋,臉上、手上的老人斑顏色深的如同長在里面一樣。
眼前的一切見證了光陰的流逝及生命無情的衰敗,她看著爺爺老人斑密布的雙手,試著回想爺爺和她過往至今的時光,一天天,一年年。
蘇東山很疼愛她,這毋庸置疑,但回想起這些往事的時候,蘇虞兮并沒有太多傷感,人總有生老病死,生命如晨露,生老病死從來不由我們掌控,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也不是死亡臨近,而是生命的旅程雖短,卻充斥著永恒的孤寂,眼見那些溫暖與生機觸手可得,卻被命運死死的按在地上。
但蘇虞兮不信命。
唐慕云見蘇虞兮眼神深邃的看著日光燈下昏睡的蘇東山小聲道:“要不要把你爺爺叫醒來?”
蘇虞兮搖頭道:“不用。”又對著小護士道:“我來念吧!”蘇東山原來就要聽著收音機睡覺,現在收音機的節目不像以前那么單純,于是就習慣聽著別人給他念新聞入睡。
小護士道了聲:“好的,蘇小姐!”便將報紙遞給了她,就在著斷續的時間里,蘇東山仿佛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但又似乎一無所覺,蘇虞兮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給蘇東山念時事新聞。
日光燈把整個病房照的一片雪白和窗外深藍的天色構成了日夜交替的幻象,蘇虞兮在其間寂靜的輕聲念誦,在空氣里,她的語言中,蟄伏著一排排文字,一筆一畫,一撇一捺,仿佛在這慘白的日光里,追尋著未來不可預見的模樣。
蘇虞兮安安靜靜的把整份報紙念完,蘇東山都沒有醒過來一下,臨走之時,她附身在蘇東山耳邊說道:“爺爺,我走了!蘇家的命運自您開始,也自您凋零我走了,您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