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姜清漪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扶住老太太,幫她撐住傘,話語哽咽。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干枯的手掌拍了拍姜清漪的手背,老太太慈祥的眼中滿是笑意,接著又看向簫逸和小小二人。
“外婆,這是簫逸,他,他是…”
吞吐了半天,姜清漪也沒好意思說出口,倒是簫逸接過話題直言道。
“外婆,我叫簫逸,是清漪的男朋友,這是小小,我的妹妹。”
聽到男朋友這個詞,老太太并不意外,只是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簫逸,稍許才念叨。
“好啊,好啊~”
“外婆,外面冷,我們快回去吧。”
和學姐一人一邊攙住老太太,一行人頂著風雪回了家。
外婆的家并不大,院子也很小。
左右兩間廂房以及一個儲藏雜物的雜物間,房屋年歲已久,很多地方已經銹跡斑斑,院后有一小塊菜地,不過此時已經被大雪覆蓋。
“吃晚飯了沒?”
姜清漪搖搖頭。
“外婆,我們一路上做了一天車,還沒吃飯呢。”
“好,那你給簫逸和小小收拾下屋子,我去給你們下面條。”
說著,外婆佝僂著身子往廚房走去。
廚房是那種土建的廚房,小廚房里沒有燃氣灶,也沒有煤爐,只有土坯堆壘成的灶臺,燒飯生火都需要用柴火。
“外婆,我來幫你燒火。”
嘴上咧著笑,簫逸當仁不讓的跑到灶臺下面填柴火。
作為上門的孫女婿,簫逸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況且老太太年事已高,簫逸怎么可能忍心讓她一個人忙上忙下。
“不礙事的,不礙事的,廚房里亂,小心弄臟衣服了。”
“農村做飯也沒有城里方便。”
老太太看著簫逸,混濁的雙目中透露著笑意。
“外婆,你可別小瞧我,小時候燒火我可是強項,也就是現在沒有番薯,不然我肯定要塞兩個番薯進灶臺里,那個烤出來的才香呢。”
說著,簫逸已經熟練的折了幾根枯枝和一把干草塞進堂里用火柴點燃。
沒一會,一股火煙便從灶臺里冒了出來,簫逸被嗆了個正著,下意識的咳嗦了兩聲,用手摸了一下鼻子尷尬笑道。
“呵呵,好久沒有坐堂底了,突然有點不習慣。”
老太太瞇著眼睛,看著簫逸鼻子上的黑灰,欣慰的點點頭,也就沒有再趕簫逸走了。
外婆雖然已經八十歲了,不過手腳卻很靈活,添水,下面一氣呵成,只是動作很慢,很仔細。
正燒著火呢,一個灰不溜秋的小土狗聞到香味跑進了廚房,先是沖著外婆叫喚了兩聲,隨后才停在簫逸腳邊,繞啊繞的,似乎在打量著這個從沒見過的新客人。
接著又舒服的趴在柴垛上。
“阿瞇~”
外婆喚了一聲。
幾秒后,姜清漪走了進來,她看著灰頭土臉坐在鍋門的簫逸捂著嘴偷笑。
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到簫逸如此的接地氣呢。
“阿瞇,去拿幾個雞蛋過來。”
外婆說話慢慢悠悠的,細聲細氣,不過口音卻聽得很舒服。
“好的外婆。”
沒一會,三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端上了桌。
小土狗安靜的趴在桌下也不出聲叫喚,等著主人投喂。
農村的土狗就是這一點好。
聽話。
沒落到地上的食物他不會吃,也不可能跳上桌跟主人搶食。
圍著爐火正吃著飯,外婆從里屋抱了兩床新被子走了出來,簫逸見狀忙放下筷子走了過去:“外婆,我來吧。”
“不用不用,你快吃吧,天冷,吃飽了暖和。”
外婆瞇著眼笑,眉頭的皺紋舒展開來,用那眉眼間的紋理,簫逸也能看出來外婆年輕時肯定也是個聞名鄉里的大美人,不然不也不可能給姜清漪遺傳下來這么優秀的基因。
吃完飯,簫逸一個人坐在廂房的木床上發呆,小小則是圍著不大的屋子使勁轉悠。
學姐則是和外婆去了里屋說話去了。
姜清漪和外婆好幾年沒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
“哥,外婆家好破啊。”
看著那落了灰的臺燈,小小嘟囔了一句。
“是啊,有點破。”
長吁了一聲,簫逸看向小窗口后被雪覆蓋的菜園子,口中嘆道。
不過屋子雖然很破,但是很干凈,只是一些家具已經有些泛黃罷了。
“哥,我們明天去買點東西吧?”
路上來的匆忙,簫逸也沒有準備什么禮物,最主要的是姜清漪不允許。
她說外婆這么大年紀了,什么都用不著,能看到人已經很滿足了。
“好。”
“明天正好是大年三十,我們去鎮上備點年貨。”
大約半個小時后,姜清漪走了進來,眼眶微微泛紅,想來也是剛哭過。
簫逸走上前攬住她,輕聲道:“外婆呢?”
“已經睡下了,老人睡的都比較早。”
這一夜簫逸睡得很安穩。
不時可以聽到屋檐上積雪跌落在地的聲音。
第二天天沒亮,簫逸便一個骨碌爬了起來。
此時大雪已經停下,滿世界的銀裝素裹。
前屋后院堆滿了兩尺深的積雪。
簫逸先是將床鋪收拾干凈,接著又從廚房里找到一把掃帚開始認真的清理著院子里的落雪。
等到外婆醒來之時,便透過窗戶看到一個穿著毛衣的小伙子正彎著身子在賣力的掃著雪。
她沒有出聲,只是坐在桌前安靜的看著,隨后又拿過一旁的針線,細細的縫補著衣物。
將整個前屋清掃干凈,簫逸直起身子,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接著又提著掃帚往后院走去。
“歇一會吧?”
姜清漪遞過去一碗茶,又忙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眼中有些心疼。
“不累,這干一會活,身上都是力氣,等我把后院也清理干凈了,吃完飯我們去鎮上買點年貨,我還不知道怎么走呢。”
昂著頭將茶碗一飲而下,簫逸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澤,哈哈笑道。
抿唇不語,姜清漪看著他走向后院,搓了搓手又開始揮動起來手中的掃帚,眼中的溫柔一點點的積淀。
院后并不大,半個小時左右簫逸就清掃干凈積雪。
積雪不清理干凈,路面濕滑,老人家一不注意就很容易摔倒。
對于她們這個年紀來說,一旦摔了一跤,那就意味著差不多了。
這個小山村應該是除了那間公寓,是學姐最后的一處心靈港灣了。
簫逸自然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途中,那只灰不溜秋的小土狗還跑來和簫逸作伴。
回到屋子,姜清漪正在廚房做飯,小小在鍋門燒火。
學姐溫柔的鵝蛋臉被灶臺火光映的一片紅暈,略微自然彎曲的秀發扎成一束,桃花眼被煙霧熏的水盈盈,不時輕輕捂嘴咳嗽一聲。
見簫逸的目光看過來,姜清漪淺淺的笑了起來。
很奇怪的感覺。
明明是許久沒有回家,可是卻有一種莫名的溫馨感在姜清漪的心頭縈繞。
最讓她在意的是簫逸,他一點也不介意家里的寒酸,反而很快的適應,看他的模樣好像也很喜歡。
“做什么吃呢?大老遠我就聞到香味了。”
湊近身子,調皮的在學姐的頭發上聞了一下,簫逸笑道。
“煎餅,還有一些粥。”
兩人說話時,外婆坐在小院里,估摸著曬太陽,難得的停了雪,只不過川渝地區光照本來就少,外婆就是安安靜靜的坐著,小土狗趴在她的腿上打盹。
吃早飯時,外婆還在院子里坐著,小小喊道。
“外婆吃飯啦!”
“你們先吃。”
回過頭來,外婆慈祥的笑了笑。
“為什么我們先吃啊,外婆不和我們一起吃么?一會都冷了。”
小丫頭喝了一口粥有些納悶,簫逸則是拍了拍她的腦袋,沒好氣道。
“吃你的飯!”
有些地方確實還存在著這樣的習俗,客人先吃完,女方才能吃飯。
對于這狗屁的陋習簫逸也無可奈何。
倒不是他不想讓外婆一起上桌,只是覺得沒必要。
一輩子的堅守自己又何必破了它。
況且有很多示好的地方,沒必要在這里體現出來。
老人家一輩子早已經習慣,入鄉隨俗最好不過。
吃完飯,姜清漪帶著簫逸和小小前去鎮上購買年貨。
外婆牽著土狗跟在身后相送。
直到一路來到了村口的那顆老槐樹下,外婆才停了下來。
佝僂著身子,看著姜清漪三人遠去,外婆這才眸中含笑,慢悠悠的往回走。
此時整個小山村已經炊煙了了。
家家戶戶燃起了煙火,外婆拐個彎進了一家屋子。
而那條土狗則是追逐著門口的家貓打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