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人間不值得
簫逸很懵。
昨天才和這個女人分道揚鑣，今天咋又遇到她了！
小鯉魚喊你小姨，可你不是姓姜么？張老師姓張啊。
而姜月呢，她也懵，放下手中的芭比娃娃，在屋子里來回巡視了一遍，隨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簫逸，你是我姐的學生？”
“月兒你來了？你倒是趕巧，我們正準備吃飯呢。”
張靜招呼著一群學生落座，小鯉魚掙扎著從簫逸懷里下來，踩著小腳丫跑去玩小姨給她帶來的芭比娃娃。
“嘻嘻，那可不，我在學校就一直惦記著姐姐的手藝呢。”
給了簫逸一個白眼，姜月自行去廚房給自己盛飯。
飯桌上。
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簫逸幾人都沒怎么主動說話。
倒是張靜時不時的問了一下幾個學生在學校的生活情況。
和舍友相處的好不好，學業緊不緊，有沒有加什么社團之類的。
問到簫逸時，張靜伸手打了一下正在狼吞虎咽沒有絲毫吃相的姜月，隨后才笑著說道。
“簫逸，剛才我看你和月兒好像認識？”
“是啊，我和姜學姐是一個學校的，這一次放假便是結伴回來的。”
簫逸忙回道。
“是哦，你瞧老師這記性，月兒好像也是蘇大的。”
“姐！你怎么連我是哪個大學的都忘了！”
哼了一聲，姜月鼓著腮幫子佯裝生氣。
這一幕給簫逸看傻了眼。
這個暴脾氣的小妞竟然也會露出這種小女兒的姿態？
“你啊你，既然和簫逸是一個學校的，以后可記得多照顧照顧他，畢竟他是你學弟。”
夾了筷菜放入姜月的碗中，張靜眼中帶著溫柔的笑。
聞言姜月切了一聲。
“姐，我可沒資格照顧他，人家在學校那叫一個聲名顯赫呢！”
怨念很深啊。
這都拽上詞了？
一聽姜月這話里有話，沈靈心和李娜也是不由好奇的豎起了小耳朵。
“咳咳～”
干咳了一聲，簫逸有些尷尬。
學姐，咱倆沒啥深仇大恨吧？你咋上來就揭人老底啊。
什么聲名顯赫，不就是晚會那擋子事么？
簫逸到現在還很是郁悶，他始終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得罪她的？
這娘們干嘛一見面就跟自己急眼。
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把她玩完甩了呢～
“哦，什么聲名顯赫？”
張靜也來了一絲興趣，頷首笑著問道。
簫逸連忙給姜月遞去了求放過的眼神。
其實這事也沒啥大不了的，晚會，唱歌，告白，分手，都是大學生活老掉牙的情節了。
主要是當著老師和老同學的面，說出來很社死的好不好？
姜月成功接受到了簫逸的求饒信號，瞥了他一眼，這才笑吟吟道。
“簫逸學弟在我們蘇大可是風云人物呢～”
說著，姜月瞄了一眼簫逸，目光中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說話就好好說，沒個正形。”
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腦殼，張靜不滿道。
吐了吐舌頭，姜月這才繼續道。
“主要是簫逸學弟很有創作才華，自己寫了一首歌，如今在蘇大可是各大寢室傳唱，很多市面上的歌曲都沒有他寫的好呢。”
聽到姜月避重就輕的提及此事，簫逸這才長吁了一口氣。
結果還沒待他放下心來，姜月又道。
“如今那首歌現在還一直掛在我們蘇大的學校論壇呢。”
他娘的～
就不能一口氣說完？
你這一說論壇，她們一搜不就全都看到了？直接看視頻身臨其境，還不如聽你口述呢！
雖然晚會的風波已經過去了，不過如果當時這首歌可在蘇大就此傳開了，更是被很多舔狗奉為分手神曲，而簫逸也在這一群人之中有了一個別致的稱號。
分手大師。
畢竟你想想看，一般人有了蘇允卿這樣的女朋友，誰還會舍得分手啊？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
至于那晚會現場視頻也在有心人的剪輯下一直高高的懸掛在論壇首頁。
果不其然，一聽這話，李娜立馬掏出了手機。
“簫逸，你還會寫歌？高中時候怎么沒發現你還有這方面的才華啊？”
“呵呵～”
訕笑了一聲，簫逸坐立難安。
在月兒和簫逸臉上各自掃了一眼，張靜看出了一絲端倪，隨即招呼道。
“先吃飯吧，菜都快涼了。”
張老師這樣說了，李娜只能暫時把手機放下。
今天的主要目的可是來看望老師的，孰輕孰重還是拎得清的。
飯后。
張靜將簫逸送來的果籃拿到廚房清洗。
嘴上免不了還叨嘮一句，這么破費干嘛？
簫逸幾人也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說是看電視，其實除了簫逸外，其他幾人都無暇顧及電視上的動畫片。
李娜和沈靈心湊在一起看著手機上的論壇視頻，一縷縷熟悉的歌聲從屏幕里流瀉而出。
“簫逸，沒看出來啊，你首歌竟然這么好聽。”
“嗯，確實好聽，詞寫的也很美。”
沈靈心附和了一句。
一邊看著，兩人還評頭論足了一番。
簫逸沒有回話。
不出意外，歌唱完畫面就要一轉，切到大雨中的場景了。
幾分鐘后，沈靈心兩人討論的聲音消失了。
時不時的看一眼手機上在大雨中哭的撕心裂肺的女生，又抬頭看一眼坐在沙發上安靜看電視的老同學，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么，最終也只是張了張嘴，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姜月，則是抱著小鯉魚沒心沒肺的在那玩的不亦樂乎。
“來，吃點水果，大夏天，天氣這么熱，吃點水果清熱解暑。”
這時，張靜端著果盤從廚房走出，而沈靈心二人也是默契的將手機關掉揣進了兜里。
一下午的時光很快過去，有小鯉魚這個開心果在，眾人也不會覺得無趣。
看了一眼日頭，已經趨近太陽落山，簫逸和沈靈心三人起身向張老師告別。
“有空常過來玩啊。”
倚著門，張靜抱著女兒笑道。
小鯉魚縮在媽媽懷里，揮著手甜甜道。
“小姨再見。”
“哥哥姐姐再見。”
出了門，沈靈心兩人和簫逸分別，約定著有時間一起喊其他老同學聚聚。
簫逸自然是一口應下。
而姜月則是抱著胸站在一旁的梧桐樹下有滋有味的看著。
午后和煦的陽光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道斑駁陸離的光點。
見沈靈心二人走遠，簫逸這才走到姜月面前質問道。
“學姐，我貌似沒有得罪過你吧？”
“為什么你一見面就要跟我過不去？”
“得罪？”
輕輕一笑，姜月撲閃著大眼睛回道。
“我何時說過你得罪過我了？”
“那你？”
聽了這話，簫逸更是費解了。
“簫逸學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忽然，姜月臉上的表情一板，很是認真的說道。
“你說。”
“你老實告訴我，你和蘇允卿是男女朋友關系么？”
簫逸一怔，有些摸不清她說這話的意圖，想了想還是直言道。
“不是。”
“也就是說你現在是單身？”
“可以這么說。”
在簫逸的臉上掃視了幾眼，似乎想要分辨他話里的幾分真假。
良久，姜月才輕輕一嘆：“簫逸，你現在是在追清漪表姐么？”
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又扯到姜清漪了？
聯想起這女人一直跟自己不對付的場景，簫逸沒來由的腦海里冒出個荒誕的念頭。
這娘們該不會是個拉拉吧…
而且喜歡的對象還是自己的表姐？
不過應該不至于吧，她的人設沒有顯示啊，不是資深動漫迷么？
“簫逸，你那是什么眼神？問你話呢。”
冷笑一聲，姜月對于簫逸這不懷好意的眼神很是不滿。
而簫逸一聽她這語氣，心里也不爽起來。
眾所周知，他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學姐，這是我和姜學姐的事，不管我是不是在追她，都跟你沒關系吧？”
聞言，姜月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隨即冷冷道。
“簫逸，你是個渣男。”
這突兀的一句話瞬間給簫逸整不會了。
學姐，你這思維跳躍也太夸張了吧？
“不管你和蘇允卿之間因為什么分手，但是這段時間我有特地去了解你，而你這樣的男生我也見得多了，仗著自己長得帥有點才華就想著朝三暮四，呵。”
說的好好的，咋又開始罵人呢？
簫逸滿腦子的霧水。
而此刻姜月臉上的神情又是一收，語氣中竟是帶上了一絲哀求。
“簫逸，蘇大有那么多好看的女生，就是剛才你那兩個老同學也不錯，你就別去招惹清漪姐了，可以嗎？”
這一陣陰晴變化屬實給簫逸整麻了。
垂瞼想了一下，他忽然品出了學姐話中的一絲意味。
她如此的不待見自己，貌似一切的源頭都是來自于姜清漪。
如果是因為她喜歡姜清漪那么還說得過去。
可顯然不是這么惡俗的橋段。
那也就是說，其中有什么秘密不成？
而且這個秘密甚至很有可能關乎姜學姐的重度潔癖問題。
不然她沒有理由以這種口吻與自己對話。
渣男？
這個可站不住腳。
“理由呢？”
看向她，簫逸問道。
“沒有理由，就是希望你不要去招惹清漪姐，你要是喜歡長的好看的，我可以給你介紹，我們動漫社什么類型的女生都有，總之你離清漪姐遠一些就行。”
姜月如此說道，反而讓簫逸心中的狐疑更盛。
“既然學姐不愿意說，那恕我無能為力了，而且，我要申明一點，我不是渣男。”
說罷，簫逸便準備轉身離開。
“等下！”
咬了咬唇，姜月喊住了簫逸。
遲疑了一會，她才開口道。
“簫逸，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吧，你聽完這個故事，就會明白我今天和你說這番話的意圖。”
說一個故事？
來了。
這熟悉的開場白。
沿著林蔭小道向前走去，簫逸不緊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沉默良久，姜月才幽幽道。
“三年前，清漪姐剛上大學的時候，舅舅因為賭博進了監獄。”
學姐的第一句話，就直接把簫逸震住了。
“本來清漪姐一家很幸福，舅舅和舅媽用大半輩子的積蓄開了個小公司，公司也是蒸蒸日上，可是男人嘛，一旦有了錢就會變心，舅舅在外面有了外遇，如果也就是這樣也就罷了，那個女人頂多就是貪圖他的錢而已。”
“可那個女人卻帶著舅舅去賭博，染上賭癮的人就是一個魔鬼，從此舅舅一發不可收拾，公司賭沒了，家也賭沒了，那可是舅媽半輩子的積蓄啊！”
“他倒好，進了監獄一了百了，可憑什么所有的重擔都要壓在舅媽的身上，討債的人天天上門催債，各種惡語相向，自己的男人有了外遇并且進了監獄，舅媽只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又怎么忍受的了這般屈辱，終日以淚洗面。”
“最終，公司賣了，車子賣了，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賣了干凈還清了賭債，只給清漪姐留下了一個老房子，而還清賭債的那一天，舅媽從七樓樓頂一躍而下。”
“呵！”
說著說著，姜月的語氣已經變的憎恨無比。
仿佛一只即將發狂的母獅子。
“他憑什么！憑什么！”
“半輩子的恩情還比不上一個認識幾天的女人是嗎？”
“這一切，清漪姐都不知道，舅媽一直瞞著她不敢告訴她，她只是在舅媽跳樓前的那一刻收到了媽媽的一條短信，就是這條短信，成了她們母女最后的一次交流。”
“等到清漪姐回到家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屋子，和一塊冰冷的墓碑。”
說完，姜月轉過身來，一雙肆虐著冷芒的眸子看向簫逸，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是不是覺得很不現實，就像電視劇里演的苦情戲一樣？”
“可這就是真實發生在眼前的事情。”
“你以為你認識的姜清漪就是真正的姜清漪嗎？”
“她看上去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她心里的痛苦誰知道？”
“清漪姐最終賣掉了老房子，在舅媽的公墓附近買了間小公寓，她的臥室窗口就正對著公墓的方向，監獄每年探監的時候她也從沒有去看過一眼。”
深呼吸一口氣，姜月盯著簫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所以簫逸。”
“我求求你，別去打擾清漪姐的生活可以嗎？”
“你明知道蘇允卿和清漪姐的關系很好，就算你們現在分手了，可你真的適合她嗎？”
“簫逸，清漪姐如今已經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別讓她的生活中有了光亮又再次熄滅。”
說完，姜月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只余下簫逸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陣微風吹過，梧桐樹葉嘩啦啦的作響。
日光溫和，可照在身上卻莫名有些寒意瘆人。
原來。
這才是真正的姜清漪。
原來。
她的重度潔癖來自于這里。
哀莫大于心死～
忽然間，簫逸就覺得很難受。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小小。
原來那個素來清雅無雙的學姐和自己是同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