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照著一旁的料子,姜然畫的很仔細。
從線條,再到陰影部分,一氣呵成。
很快,一個人物便是出現在了紙上,緊接著,姜然開始處理周邊的景致。
一個錯落有致的廟宇,一株寂寥的老樹。
再加上頭頂的暴風雪,甚至,還有一些寒流。
姜然都將這些一一的刻畫出來。
全程沒有一絲的涂抹。
馮卓是看著姜然畫出來的。
姜然畫的很認真,馮卓哪怕是心癢難耐,也不敢開口詢問什么,他怕打擾到了姜然的思路。
等到姜然畫完了之后,馮卓才豎了個大拇指,“您厲害。”
姜然笑著搖了搖頭,“設計而已嘛,你有哪里想問的,或者說想要添加或者改動的,就說吧。”
“改動就沒必要了,您的設計稿已經非常完美了,不過想問的,還真有一點,這一道細紋,您是打算直接用它做東西是嗎?糅合進內容里?”馮卓問道。
姜然點了點頭,“紋不深,如果挖出來的話,會顯得有些空落,我想了一下,還是直接做成東西吧。”姜然點頭,說道。“這樣的話,既能融合進題材里,也能保證料子的完整度不會破壞。”
紙上的,畢竟只是二維,真正雕刻的時候,是三維的,人物會立體起來,這些景致,都會突出一些。
十玉九紋,有紋是很常見的事情,不過,面對紋,大多數都選擇挖出去。
姜然只是覺得它并不影響翡翠的美感,甚至他認為如果挖出去了,才影響。
馮卓點了點頭,仔細的接過姜然的設計稿,看了一遍。
又是對照著料子,打燈看。
良久,方才放下。
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出來。
姜然所畫的圖稿,無論是形狀大小,乃至于顏色的色差,都是和料子一模一樣的。
他根本沒有想到,姜然竟然能夠把設計做成這樣。
哪怕是一些成熟的玉雕師也做不到這么輕易的一遍成稿。
在下方,一個人物栩栩如生,僅僅是一個背影,身上是巨大的斗篷,條紋清晰瀟灑,被風雪吹散著,顯得極為的寂寥。
肩上扛著一桿槍,槍上掛著行囊和包裹。
整個人物,從設計稿上,就充斥著無奈和寂寥,甚至有種心冷如冰,更甚風雪的感覺。
再加上周邊景物的襯托,這種寂寥的感覺更甚了。
一座孤廟。
一枝掛滿寒霜的枯樹。
兩者竟然巧妙的融合在了近景和遠景之中。
雖然都是襯托人物,但是兩者,也同樣精彩。
把棉絮,做成了鵝毛大雪。
把那道紋,做成了人影手中的長槍。
“您這個設計,真的是有種起死回生的感覺了,我覺得是把料子的特性利用的淋漓盡致。”馮卓不禁感嘆。
如果讓他來設計的話,可能都設計不到這么完美。
姜然微微搖頭,他也只是物盡其用而已。
“不過您說,這個是戲曲人物,我爺爺也喜歡聽戲,我也跟著聽了一些,不知道,這個人物是哪個劇種的哪一出?”
姜然抬頭,沉吟了一下,說道,“昆曲,夜奔。”
隨后看了馮卓一眼,果然,馮卓并沒有什么表情,還是疑惑著。
他也聽昆曲,但是,并沒有聽過這一出啊!
姜然介紹道,“夜奔是傳統的武生戲,昆曲向來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一說,因為唱作都比較繁雜。”
“夜奔這出戲講的主角是林沖,他早年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因其妻子長得漂亮,所以被高俅兒子高衙內調戲,因此事,自己也被高俅陷害,給告上了朝廷,被發配。”
“在發配滄州時,遭人暗害,幸虧魯智深在野豬林相救,才保住性命。但性格使然,不愿脫逃,仍然對朝廷抱有幻想,便在魯智深的護送下來到滄州。”
“被發配滄州牢城看守天王堂草料場時,因風寒,去山神廟避風雪,卻聽聞高俅心腹陸謙密謀放火暗算,盛怒之下,林沖殺了陸謙,冒著風雪連夜投奔梁山泊,落草為寇。”
馮卓聽得入迷,覺得很有意思。
“這個故事聽過嗎?”姜然隨后試探性的問道。
“沒,或許不是太出名吧。”馮卓笑了笑。
姜然微微笑著搖頭。
四大名著這個世界上倒是一個也沒有啊。
林沖夜奔,講的就是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之后,雪夜上梁山的故事。
“那我知道了,這個題材,就是在山神廟殺了陸謙之后,上梁山的故事吧?”馮卓看了一眼繪畫稿,開口說道。
姜然輕輕點頭,“是的。”
“那那個高衙內,是不是就順理成章的霸占了林沖的妻子,否則,也不會如此暗害林沖了?”馮卓又是問道。
姜然又是解釋道,“林沖的妻子在不久之后,就因為面對高衙內的凌辱,寧死不屈,自盡了。”
馮卓洞察性很強,一問就問到了關鍵。
從一位八十萬禁軍教頭,到落草為寇,再到家破人亡。
僅僅是因為妻子太過漂亮了。
血性被隱忍所覆蓋,在山神廟一觸即爆發,但是,卻也心冷如冰,被逼上梁山。
不得不感嘆命運的不公,馮卓看了姜然一眼,笑道,“戲曲對于人物的剖析還是很獨特的,夜奔么,我覺得我會很喜歡這個雕刻。”
姜然笑著點了點頭,“喜歡就好。”
“嗯,剛剛聽了你說的故事之后,我覺得,眼前的人物,我可以嘗試動手了,若是能得一二神韻,那么這塊料子如何,已經不重要了,主要是這個人物和玉雕背后的故事。”
大師級別的玉雕師,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手工藝,眼前的馮卓,距離大師級別,只差了一線,若是能夠越過去,那么這塊玉雕無疑是成為了他的證道之物。
他也目光灼灼。
不過這個時候,姜然心理倒是有些嘀咕。
他稿子都自己畫了,那玉雕,是不是也可以自己做......
畢竟,料子是送的,如果是自己雕刻的話。
那么可以省下五百塊錢呢!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真要是自己雕刻的話,占著人家地方,借著人家工具,拿著人家的料子......
別人又不欠他什么,這個錢還是要花的。
“那好,我什么時候可以來取?”姜然起身。
“周末吧,給我三天時間。”馮卓思索了一下,說道。
姜然點頭,“好,我錢先轉給你?”
“嗯,你加我維信吧,雕刻完成之后,我通知你。”
姜然掃了一下,算是加上了這位的維信,最后握了一遍手之后,姜然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