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抱著當代衍圣公孔彥縉,小家伙虛歲才四歲,實際才兩周半…比起朱瞻基小了很多,瘦瘦呆呆的,說話都費事。
朱高熾看得都心疼了。
“乖孩子,小小年紀,這么大的家業,你怎么扛得起來啊!放心吧,以后我照顧你,咱們朱孔兩家,休戚與共,和衷共濟,本宮一定好好護著你的,把伱當成親兒子。”
孔氏的族人面對此情此景,當真是無語到了極點。
你能要點臉不,我們稀罕老朱家的可憐嗎?
相比起千年孔氏,你們朱家才當了幾天皇帝?
還真當自己挺尊貴的,臭泥腿子,身上的土味還沒散呢,還敢跟孔家攀親,你怎么不照照鏡子?
很可惜,這些藏在心里的話,孔府上下是真的說不出口,不但說不出口,還要感激太子殿下深情厚誼。
朱高熾也不客氣,直接把孔彥縉帶到了身邊,他竟然還帶了幾個善于照顧孩子的宮女,讓她們料理孔彥縉的事情。
理由更充分了,現在亂七八糟的,人心不穩,不斷有人狀告孔家,為了防止有人暗殺,所以需要貼身照顧。
平時孔府讓誰照顧衍圣公,可以選派兩三個到太子駐地,一起伺候,至于其他人,就不要摻和了。
朱高熾這一下子,等于把衍圣公捏在了自己手里。
孔府族人哪里受得了…有好幾個頭發花白的老輩站了出來,跪在朱高熾面前,痛哭流涕。
“太子殿下,曲阜乃是孔家祖墳所在,孔府子弟旦夕不能離開。衍圣公至孝,豈能棄先輩于不顧?更何況衍圣公生母尚在,父母在,不遠游啊!”
朱高熾笑道:“這就錯了,雖說你們姓孔,但也不能欺負我不懂圣人教導啊!孔圣人說的是游必有方…衍圣公此去應天,和太孫一起讀書,還有比這個更好的嗎?更何況當年孔夫子周游列國,求的是入仕為官,造福蒼生。奈何當時各國君主沒有眼光,不能重用夫子。放心吧,這一次不一樣,衍圣公學有所成,我大明朝堂必定重用,絲毫不會因為他的身份,就埋沒了人才。”
說著,朱高熾抱起孔彥縉,揚長而去。
后面孔府的人還想阻攔,奈何錦衣衛已經把他們攔住。
眼睜睜瞧著衍圣公被帶走了,剩下的孔府眾人目瞪口呆,稍微一想,他們就感覺到事情不妙。
衍圣公就是他們手上的一張王牌,現在衍圣公被帶走了,誰還能庇護孔家啊?
幾個老的商議之后,就要去面見朱高熾,請求太子殿下歸還衍圣公…只是當他們從孔府出來,先去拜見太子的時候,外面已經站滿了曲阜縣衙的差役。
“奉堂尊之命,看管此地。里面的人,等候徹查。你們攤上官司了。”
孔彥縉的叔父孔公達大怒,“你們小小的知縣衙門,也敢來孔家撒野?這可是圣人門第,你們想干什么?”
領頭的典吏一聽,忍不住大笑,“什么圣人門第?衍圣公在哪啊?衍圣公所在,才是圣人門第。你們這些人,不過是仰仗著圣人之名,胡作非為的罪犯。告你們的人,已經在衙門排成隊了,就等著過堂吧!”
完了!
孔公達眼前一黑,直接摔倒了。
卑鄙,實在是太卑鄙了。
堂堂太子,騙走衍圣公,然后就唆使下面的人,欺負孔家,你們這么干,就不怕良心有虧嗎?
“冤枉,孔家冤枉啊!”
孔氏想要反抗,奈何他們的家丁已經被抓得差不多了,就算躲過抓捕的,也都紛紛逃走,生怕再度被抓。
沒有家丁,也沒有衍圣公…此時的孔府,就是個沒了神仙的空廟,予取予求。
而真正恐怖的還不是這個,而是這么多年來,孔府在地方上做了太多惡事,一筆一筆的賬,老百姓都記著呢!
前面只是處置了一堆家丁,這哪夠啊!
現在才要牽涉到真正的核心。
朱高熾把袁綱叫到了營地。
“袁知縣,孔家一案,你辦的很好,朝野上下,交口稱贊,就連父皇都很是贊嘆,認為你是能臣干吏,國之棟梁。”
面對夸獎,袁綱老臉一紅,“回殿下的話,臣也是到了曲阜之后,才知道孔氏的惡行,有這樣的族人后代,當真是丟了孔圣人的臉面。下官在京城的時候,就被定國公質問過,是要維護孔家后人,還是要維護心中的道義…等下官到了曲阜,查看了歷年積累的案卷,突然有了另一番感悟,下官以為,為官要為民做主!臣要當好父母官,對得起老百姓!”
啪啪啪!
朱高熾忍不住拍起了巴掌,笑道:“你這話說得好,我在父皇面前,也說過這話。太子名聲無關緊要,真正重要的是百姓。我現在就上書父皇,請求父皇提拔你為山東巡撫,全權處理孔氏一案,并且料理山東被兵州縣,讓百姓安居樂業。”
袁綱怔了少許,急忙跪倒磕頭,“臣叩謝太子殿下提攜,臣必定不辱使命,百死不悔!”
袁綱是萬萬沒有料到,不久前還是個七品御史,轉眼間竟然成了執掌大權的封疆大吏。身份權柄的差異,簡直天壤之別。
他這個人很有意思,除了堅信道義之外,他還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在他心底深處,當真把君父看得比什么都重。
太子就是未來的皇帝,太子賞識自己,委以重任,自己就要報答知遇之恩…至于孔圣之家,衍圣公不是就在太子身邊嗎!
其他人不過是頂著圣人名頭,敗壞圣人名聲的欺世盜名之徒而已。
我袁綱處置他們,也是為了儒林掃清渣滓。
“傳令下去,我在曲阜縣衙,接受百姓上告,牽連到孔家,絕不姑息!”
接下來的曲阜,就出現了激動人心的一幕。
百姓排著隊,前往縣衙門告狀。
而縣衙敞開大門,歡迎百姓告狀…只要點出名字,立刻就有人出動,前去抓人。
尤其是孔家的那些子弟,他們躲在孔府瑟瑟發抖,隨時就會被衙門的官差帶走,接受審問。
許多人也就一去不復返了。
曲阜的動靜越來越大,發展下去,甚至整個兗州府都有人不辭勞苦,前來找袁青天告狀伸冤。
袁綱這邊忙得不可開交,天還不亮就要審案,一直審到月落星歸…回到衙門,還要繼續整理案卷,經常通宵達旦。
他這么忙碌,成效也是顯著的,一塊塊土地,回歸原主,一件件冤案,得到伸張。
孔氏族人,牽連進各種案子的,居然超過了百人。
“殺!殺!殺!”
袁綱目前還是知縣,并沒有殺人的權力,他只能將案卷層層遞交,行文刑部,請求朝廷裁決。
“瘋了,真是瘋了!”
鄭賜氣得渾身哆嗦,他這個刑部尚書是越來越干不下去了。
“袁綱本來也是文苑清流,士林贊譽的好官,竟然會如此不知輕重,簡直可惡透頂!”
鄭賜也沒有辦法,只能求見朱棣。
“陛下已經答應,將剩余孔府族人編戶齊民,納入黃冊,袁綱卻追殺到底,違背圣意,臣以為應該立刻罷免他的官職,鎖拿進京,按律治罪。”
朱棣絲毫沒有在意,而是冷笑道:“朕是這么說的,可既然成了普通人,就要遵守法度,更何況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漢王觸犯王法,朕也是按規矩的辦的,怎么到了孔家這里,就不一樣了?”
鄭賜萬分尷尬,卻還是努力辯解道:“陛下,如今衍圣公進京,孔氏離開曲阜,不復從前,陛下仁慈寬厚,理當給孔氏一條生路,天心仁慈,也好讓天下人看到陛下的寬宏…”
“等等。”朱棣笑道:“鄭尚書,你說孔府不復從前,莫非說孔家干了什么,你以前知道?”
一句話,把鄭賜問住了。
他目瞪口呆,嚇得不敢回話,只能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臣,臣有罪!”
朱棣看著他,沉吟片刻,厲聲道:“錦衣衛何在?”
早已經等候的錦衣衛涌進來,直接把鄭賜拿下。
隨后徐景昌也進來了。
“臣見過陛下。”
朱棣道:“鄭賜徇私舞弊,百般包庇孔家,已經不配擔任刑部尚書,執掌一國刑名大事…你有什么人推薦嗎?”
徐景昌一怔,立刻道:“啟奏陛下,臣瞧著袁綱就不錯,只是剛剛太子殿下也上書,讓他擔任山東巡撫,替百姓做主。”
朱棣竟然笑了,“這么說他還成了搶手貨?一個人終究不能劈成兩半,當成兩個人用。山東是靖難被兵之地,難得有一個好官,就讓他留在山東吧!朕加封他為左僉都御史,巡撫山東,賜王命旗牌,凡是五品官以下,可以先斬后奏。”
這話一出,就連徐景昌都羨慕了。
老袁這可是一步登天啊!
他現在連個普通人都不能隨便殺,必須走流程。
可拿到了王命旗牌,別說普通百姓,就算是官員,只要五品以下,一樣可以殺!
這個權柄著實太驚人了。
“臣這就安排人,立刻送去山東。”
朱棣欣然點頭。
王命旗牌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曲阜。
袁綱渾身顫栗,整個人都激動了,他朝著應天方向,跪倒磕頭,叩謝皇恩,隨后猛然站起。
“去大牢,帶著王命旗牌,本官要親自處斬人犯。”
終于可以殺個痛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