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找眼睛

　　秦既明聽著他的話，一股涼氣從后背上直沖腦勺。

　　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唯一的差別就在那雙眼睛。

　　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現在是兩個黑色的空洞。在眼眶一圈，還有仿佛墨汁浸染擴散開的細小血管紋路。

　　秦既明喉頭聳動，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盡可能的平常——在怪誕學園里，就要把一切異常當做平時隨處可見的平常。

　　“當然，幫助遇到困難的學生，是一名老師義不容辭的責任。不過，你有什么頭緒么？”秦既明開了口。

　　“謝謝老師！”他盯著秦既明，好似空洞的眼眶并不影響他看東西一樣。

　　他語氣聽起來有些無奈，像是平日里每個人身上都發生過的，一件稀松平常的東西突然一時找不到了一般：“我只記得丟在了這片樹林里，可到底丟在哪兒了，實在想不起來。”

　　秦既明也只好當那只是一個稀松平常的物件，問道：“那你最后一次用它，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

　　“嗯…也是晚上，跟現在差不多。”他摸著下巴思索起來：“就在這片小樹林里。”

　　“你當時來這里做什么？”秦既明追問道。

　　“我來…做什么？”他面露不解，有些發楞：“對啊，我來做什么？”

　　因為想不起來，他開始揪住自己的頭發，并漸漸面容有些扭曲了起來。

　　“我可以幫你想想！”怪誕陷入執念就會癲狂，秦既明趕緊出聲，試圖穩住他的情緒。

　　“校園里面，晚上來湖邊小樹林，不外乎幾種事情。”秦既明盯著他，繼續說道：“第一種，純粹一個人出來散步。第二種，跟想要追求的女同學一起走走，試圖刷刷好感度。第三種，跟正在談戀愛的女朋友出來約會。第四種，失戀了心情不好。當然，還有一種，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帶著惡趣味，故意在這里亂轉，驚嚇那些正偷偷摸摸做些小動作的小情侶們的。”

　　“你是哪一種？”秦既明問道。

　　“我是…”他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回想，突然用力一拍：“我想起來了！我跟我女朋友約會來的！”

　　“那可太好了。”秦既明連忙追問：“那你們在哪兒約會？就在這里么？”

　　他扭頭看看周圍：“對，對！就是這里！我們到了這里，然后…啊，又想起來了！然后我死了！”

　　說著，他的身上突然顯現出一道道細細的血痕，并迅速變寬變深，從中涌出一股股血液來。

　　他臉上的血痕縱橫交錯，猶如用刀刻了一張網，脖子、手臂上也全都如此，涌出的血液很快就染紅了外衣。

　　緊接著，他從石凳上站起來，展開雙臂，像是在展示自己一樣：“喏，就是這樣。真疼啊！”

　　心跳的速度更快了，額頭上也冒出一層薄汗，隱隱變得黏濕起來。

　　秦既明握緊背后的消防斧，繼續問道：“看起來的確很疼，不過接下來呢？你的眼睛怎么了？”

　　“挖掉了。”他用兩根指頭往自己空洞的眼窩當中戳了戳，攪動幾圈：“老師，你看挖得多干凈。”

　　“是挺干凈。”秦既明點點頭：“很好，看來你已經想起來了。那繼續回憶一下，挖掉之后呢，眼睛哪里去了？”

　　“老師，我不知道。”他攤開手搖了搖頭：“又不是我挖的。”

　　秦既明有一種被噎了一下的感覺，看了看他，說道：“同學，既然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不如你先回到教室去，我在這里幫你找。”

　　學生搖了搖頭，抬手摳住眼眶：“老師，沒有眼睛我找不到教室的。”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老師的眼睛能不能先借我用用？等我找到眼睛，就還給老師。”

　　他身上的血色更深，從那些血痕當中涌出的血也變得更多，沿著身體不斷滴落下來，眨眼間就在腳下落成一灘。

　　“呵呵，你在想屁吃。”秦既明亮出了手里的消防斧：“你看見我手里的教鞭了么？東西丟了，我幫你找找，這是老師應該做的。但把曠課的學生及時揍回教室，也是應該的。”

　　空無一物的漆黑眼洞盯住秦既明的手，他露出一絲疑惑，感覺自己對教鞭的理解增加了。

　　“所以要么現在你自己先回教室，我在這里幫你找眼睛。要么我把你揍一頓，押回教室。”

　　“你敢打學生？”他語調變得尖利起來。

　　秦既明無所謂的揮了揮消防斧：“我是臨時工，代課的。”

　　看著那把散發著幽森氣息的消防斧，他縮了縮脖子，有些訕訕的指著石凳后的樹下：“我想起來了很多東西，我的眼睛好像被埋起來了，就在那附近。”

　　秦既明卻沒有因他的變化而放松警惕，怪誕的狡猾他可是領教過的。

　　于是秦既明也不讓步：“我會幫你在那里找找。但現在你該回教室去了。”

　　見秦既明態度堅決，他似乎終于妥協，點了點頭：“好吧，我先回教室了，希望老師快點幫我找到眼睛，不然我真的沒法好好學習。”

　　不知為什么，他說這句話的語氣，讓秦既明感覺到了一絲不懷好意的意味。

　　他往左邊轉身，走出了幾步，身體就漸漸化為虛影，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手機上也傳來震動，秦既明掏出手機打開，上面日常工作內容的后面已經變成了“暫完成”。

　　但并沒有像之前其他已經完成的工作內容那樣變成灰色。

　　除了暫完成的標志外，還多了一個括號，里面備注了一句話：不聽話的學生雖然暫時回到了教室，但不找到他的眼睛，他還會再繼續逃課出來。

　　看來，不找到他的眼睛，這一項工作內容就結束不了了。

　　“他是我接觸到的第一個學生，不找到他的眼睛，我也沒法去打聽那位孤僻的學霸啊。這個工作還真麻煩。”秦既明嘆了口氣，提著消防斧，往樹后走去。

　　剛才那個學生陰陰的聲音不懷好意，樹后面一定不會太簡單。

　　秦既明停下在石凳旁邊，打開手電筒，往樹后照去。

　　但奇怪的是，即使光束照了進去，那里卻還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秦既明從背包里取出消防帽戴上，喊了聲：“志剛。”

　　劉志剛的身影浮現在秦既明跟前，沒等秦既明開口，他就扭頭看向了一旁的樹林。

　　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東西，抬起手臂擋在秦既明身前，示意秦既明后退一些。

　　“周圍果然有其他的怪誕之物。”秦既明立刻會意，提起消防斧。

　　“跟你比起來如何？藏在什么地方？”

　　秦既明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但劉志剛都沒有回答。

　　秦既明不再追問，一直等了半晌，劉志剛才后退過來，回到秦既明身側。

　　“明哥，我只是覺得這地方有些眼熟，而且感覺有些難受。”他指了指石凳，還有石凳后面的樹：“隱隱約約覺得，我好像來過這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