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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大小紈绔

  額爾赫神色木然,心里卻是亂的不行。

  公主…失德?

  還是額駙“賊喊捉賊”?

  這不是他能干預決斷的!

  大清的公主,早年也以彪悍著名。

  尤其是入關之前,太祖朝跟太宗朝的公主,多有性子跋扈彪悍,讓娘家、婆家一起頭疼的。

  尤其是太宗朝,太宗好幾次宴請諸姑、諸姐妹,就是跟她們商量,往后多講道理,少動手。

  那個時候的額駙,都是滿洲國主苗裔跟蒙古科爾沁部的王公。

  前者是跟著打天下的勛貴臣屬,后者是互為婚姻的盟友,都不好老動手毆打。

  可是那只是說公主、長公主的脾氣不大服順,對翁姑、額駙少了尊重。

  并沒有其他淫亂失德之事。

  端靜公主這個閑話,就是質疑貞操跟德行。

  高陽公主與辯機…

  額爾赫不敢深想。

  這個影響太大了。

  不是他能插手的,也不是九阿哥隨便就能管的。

  涉及到朝廷體面。

  他看著臺長道:“九爺在熱河行圍,要多駐留幾日,糧食不夠了,打發我來喀右旗采買,鎮上除了官倉,還哪里能挪出一千斤的的大米?”

  那臺長聽了,搖頭道:“額駙府的糧倉也未必有一千斤的大米,喀喇沁本地以麥子為主,蕎麥為輔,剩下就是糜子跟高粱這兩樣,前者做炒米吃的,后者熬粥。”

  本地不產稻子,就算有些大米都是從關里來的,是有數的,前陣子行宮總管過來采買過一回,買走了八成。

  額爾赫道:“那鎮子上最大的糧倉,就是額駙的?”

  那臺長點頭道:“就在前頭那條街的鋪子上,那個糧店后頭就是倉庫,那鋪子就是額駙的。”

  額爾赫點頭,放下糧食的事情,看著那臺長道:“今天已經是十月十八,離頒金節都六天了,公主府的人不出來,那有沒有陪嫁人口住在公主府外?”

  那臺長想了想,搖頭道:“沒有,這里地廣人稀,公主府是當年公主下降前修建的,將近三百間房子,陪嫁的十戶人口,都在府里隨居。”

  因此,公主府大門一關,真的就是隔絕了里外消息。

  額爾赫心中警醒,看著那人道:“明早你帶路,我們去糧店買糧,過后有人盤問,你咬死了這個就行,若是說了不該說的,被人封口,那可是你自己的干系。”

  那人立時抿了嘴,道:“額侍衛本就是奔著調糧來的,公務在身,耽擱不得,趕上公主有恙,那就只能下回來請安了。”

  額爾赫這才點頭,叫那人下去。

  就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額爾赫則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下頭二十護軍一聲的,今晚警醒些,和衣而臥。

  隨即,他放下這個念頭。

  畫蛇添足,容易打草驚蛇。

  公主應該只是被軟禁,真要有個不好,額駙府不會放任這種流言在外頭,早就清理了。

  那樣的話,自己這二十一人,也跟掉進狼窩似的,成為封口的對象,多掙扎也沒有意義。

  既是沒有那樣,那自己只要裝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額駙府,前院。

  噶爾臧滿臉陰郁地站在座位上,看著兩個僚屬。

  論起年歲來,他比端靜公主還小一歲,今年才二十六。

  只是蒙古人吃肉,十幾歲就成人了,長得也比較老成,看著顯得有些粗狂,像是三十好幾。

  他與公主是康熙三十二年成親,當時他十七歲,公主十八歲。

  開始時候,也有過恩愛的時候,可是兩人性子并不相和,等到公主生下一男一女后,兩家就有些相敬如賓的意思。

  他這邊有大婚前的妾室,也有大婚后收的女奴,只是他曉得規矩,庶子都是生在公主開懷以后。

  本以為這樣相安無事,可是沒想到公主對一個少年侍衛另眼相待。

  要是公主肯讓他直接將那個侍衛打殺了,此事就算翻篇,可偏偏公主不肯。

  難道讓喀喇沁的子民都嘲笑他是活王八?

  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

  他并不后悔叫人封了公主府,給公主一個教訓,可是也沒有夫妻反目的意思。

  此事,也不宜為外人知。

  可如今來了外人,叫人不放心。

  那個年長的僚屬的,道:“額駙放心,叫人盯著臺站那邊,并無異樣,馬卸了韁繩,人也都歇下了。”

  噶爾臧道:“繼續盯著,不能懈怠。”

  那人應了,安排了人手,盯著臺站那邊。

  結果凌晨時分,天色還沒亮,臺站那邊就有了動靜。

  站長提了燈籠,上了馬,帶了幾個人往鎮子中間去了。

  那人就尾隨在后,看著幾個人的方向。

  好像還真是公主府的方向。

  那人懸著心跟著,結果前頭的馬停了。

  “砰砰砰砰…”

  急促的叩門聲響起來,驚動了一條街的狗。

  “汪汪汪汪…”

  這是鎮上最熱鬧的街道,南北都是鋪子,就有不少狗跟著響應。

  “那個王八蛋,這是要趕上見長生天么?”

  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糧鋪里有了動靜。

  “哐啷…”

  門栓抽了,門被推開,是個黑臉的蒙古漢子,面色不善地看著大家。

  喀喇沁旗富饒太平,這鋪子還是額駙府的買賣,鋪子里的人也硬氣,罵道:“滾滾滾!按規矩來,太陽升起來之后才開門,太陽下山之后也不再買賣。”

  那臺長就提了燈籠,道:“朝魯,沒有人破壞鋪子的規矩,這是遠方的貴客到了,他們遇到了難處,過來喀喇沁求援,不要用要求喀喇沁人的規矩要求他們。”

  那人看見了臺長身邊的額爾赫。

  額爾赫穿著端罩,頭頂上也是貂帽,腰間還配著刀,確實不是蒙古人的妝扮。

  額爾赫也會蒙語,直接自我介紹道:“我是博格達汗九王子的侍衛,四品武官額爾赫,奉命過來買糧食的,九王子在三百里外的行宮圍獵,帶的人手多了,糧食不夠了,叫我來喀喇沁補充糧食,這要經過公主府或額駙府的同意么?那我現在去公主府,讓他們安排人過來?”

  那朝魯搖頭道:“要額駙府的許可,不好勞煩大人,小人過去問吧。”

  他曉得九王子。

  就是前年過來給王公臺吉們定制了金腰帶的九王子,是博格達汗最寵愛的妃子生的,管著博格達汗的宮室與私產。

  大半個月之前,喀拉河屯行宮的總管就打發人過來喀喇沁買大米,就是為了九王子冬獵預備的,將鋪子里的大米都買得差不多了。

  結果那一千多斤大米,也沒夠吃么?

  他叫幾人進了鋪子,自己牽了后頭的馬,往額駙府去了。

  噶爾臧一夜沒睡。

  他有些茫然。

  夫妻兩人僵持,他并不擔心,他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可是真要驚動朝廷,那后果就不是他能承擔的。

  他已經后悔了,不該跟公主撕破臉,應該悄悄處決了那個侍衛。

  這會兒功夫,朝魯來求見,噶爾臧也就見了。

  等到聽清楚臺站來的一行人不是京城過來的,而是喀拉河屯行宮過來買糧食的,噶爾臧松了口氣,馬上吩咐道:“賣給他們,多賣些,多叫幾輛馬車…”

  說著,他站起來,想要親自過去一趟,會會那個額爾赫。

  可是想到昨日打發人時,說的是他不在鎮上,那還真不好露面了。

  他就叫了心腹管事,叫他跟朝魯一起過去。

  那個管事心中惴惴不安,更是畏懼,到了糧鋪就打量額爾赫神色。

  額爾赫見是個留著胡子的干癟老頭,賊眉鼠眼地打量自己,就覺得這人來者不善。

  他也不多話,只擺出九阿哥平日的神色,抱著肩膀,對糧鋪的糧食挑剔著:“大米才三百斤,這夠誰塞牙縫的,我們爺是皇上愛子,出行在外,單排了兩、三百人護軍跟著,一天就要吃掉十幾頭羊,幾百斤大米…”

  “這是白面,怎么這樣黑?我們九爺可是帶了福晉出行的,我們福晉是公主的血脈,出身八旗最顯貴人家,吃穿用度比宮里的公主還好些,這種黑面怎么能入口?”

  “細糧就一千二百斤,剩下都是粗糧?那是喂豬呢?當我們差錢么?”

  挑剔到最后,額爾赫沒了耐心,皺眉道:“我們是皇上跟九爺的奴才不假,可是也吃不得這個…”

  說著,他就不經意地將幾位侍衛的身份都簡單提了一下,自己是公府的二爺,阿瑪是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富慶是相府的少爺,他阿瑪是眼下朝廷中最有權勢大學士;還有春林,是八旗弓箭教頭的兒子,曹順是江寧織造的兒子…

  那管事與朝魯對視一眼,明白了,就是皇帝的紈绔兒子,帶了身邊的一堆小紈绔到圍場邊上射獵來了。

  那管事忙道:“雖然額駙不在旗里,可是也不好讓額大人白來了一趟,小人這就回額駙府,叫人裝兩車上好的糧食給九皇子與九福晉送過去。”

  額爾赫臉色這才好些,道:“那還差不多,要不爺都沒臉回去交差,放心,不虧待你們,咱們九爺不差錢…”

  說著他就摸出兩個荷包來,一個丟到朝魯懷中,一個塞到那管事手中,道:“爺也是頭一次派外差,又是買糧這種小事,這體面可丟不起…”

  那管事忙道:“額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盡心…”

  額爾赫露出滿意來,道:“不錯,我們九爺的胞兄五貝勒,眼下就管著理藩院,等到回京,爺去跟九爺說一聲,給你們記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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