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鍵的第一輪第二首曲目——1,與革命調性產生強烈反差的降A大調。
要說秦鍵的這首選曲也有著一股子段冉的任性勁兒,當時沈清辭和他可是為此爭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沈清辭直言這首作品不適合比賽的舞臺,不論技術難度還是音樂表現力都太過單薄。
秦鍵當然明白這些話,但從個人而言,他想把這首曲目帶到賽場。
不為加分,只為愿自己的一個小心愿。
他當時也坦言告訴了沈清辭:“沈老師,這首作品對我很特殊。”
或許是這句話打動了沈清辭,最后沈清辭同意了。
至于為什么這首作品對于秦鍵特殊,特殊的點又在哪里,這一段曾在故事的某個角落里提及過。
此刻秦鍵幾乎不用尋找某一晚的演奏狀態,幾乎自然而言的就將自我代入其中。
樸實的演奏已經有了一種非肖邦的演奏,有一種打破浪漫主義風格的傾向。
音符流淌間如心語沐浴在明亮的晨光之下,金燦燦,銀閃閃。
秦鍵的演奏透著從容,他手臂舒展,手腕靈活翻轉,像一位溫柔的少女,散發著一種溫馨的氣息。
此刻的他目光中盡顯溫柔。
旋律在他的指尖下不停的轉著調,蘊含著青春的光輝。
音響層次逐漸豐富。
在尾聲的終止前,低音持續音回到了降A大調,朦朧的弱奏訴說了最后的樂思。
夢幻的舞臺隨著他抬手而安靜了下來。
曲終,他完成了一次心愿。
這一首作品是他送給自己與肖邦音樂的際遇。
兩首練習曲全部結束,
秦鍵停頓了片刻,再次抬手落指。
接著奉上了他的第三首曲目,升c小調夜曲。
在本屆比賽上,升c小調夜曲已經多次被演奏,可見其熱度。
作為獨放異彩的鋼琴音樂體裁,肖邦的夜曲充滿了肖邦式的主觀色彩,它所營造出的音樂意境在整個浪漫主義音樂時期乃至整個西方音樂遺產中都可謂是獨樹一幟的。
與練習曲和詼諧曲一樣,夜曲是公眾賽第一輪必選的樂曲體裁。
是檢驗參賽選手在肖邦音樂藝術處理上的一處試金石。
所以大多選手都會將夜曲作為第一輪的殺手锏來準備。
只是秦鍵并沒有在夜曲上面花費太多的心思,每名選手都有個人的曲目設計,他將第一輪的重頭戲壓在了第四首詼諧曲上 借著牧童短笛營造出的舞臺氣氛,他輕松的結束了夜曲的演奏。
或許是前兩首練習曲被秦鍵玩的過于不尋常反而導致后面這首中規中矩的夜曲顯得過于平常。
有些觀眾和選手在聽完了革命與牧童短笛之后都不由期待秦鍵能在夜曲上玩出一些新花樣,就像初賽中的那首B大調夜曲一樣。
可他們都失望了。
不過還有一部分觀眾和選手他們更期待的是秦鍵的b小調第一詼諧曲 這首詼諧曲被評為‘肖邦所有詼諧曲中最具悲劇性的一首。
偉大的波蘭音樂史學家克勞迪奧曾這樣評價這首作品——‘華沙起義的失敗比華沙淪陷更讓肖邦憔悴,他內心的孤獨、痛苦以及對故鄉親人的思念、壓抑,都在這部作品中通過富于創造性的音響形式得以集中體現。’
詼諧曲,從字面上看是一種帶有詼諧、幽默情緒的音樂類型。
這沒錯,這確實是詼諧曲在17世紀誕生時的初衷。
可就是這樣一種體裁的音樂形式,卻被肖邦用來表達內心最深處的傷疼。
這首曲目的情感表達的難度絕不亞于革命,在復雜性上更比革命要復雜。
‘ABA‘的三段式結構讓它需要經歷‘快慢快’的戲劇性對比。
每位到達一定階段的鋼琴演奏者都有自己對于‘快’與‘慢’的理解。
秦鍵在本輪比賽比賽最后一次抬起手。
他在鍵盤上擺好了手位,輕輕一口呼吸。
下一秒。
只見他右手背上的青筋忽然鼓起,接著他的雙手驟然騰空約離鍵盤10cm左右的高度,一頓一停,雙手在半空呈抓狀猛然落下。
兩個長驅直入的極不協和的七和弦猶如兩聲積自嘲的譏笑!
就是這兩個不協和的七和弦曾大大的震撼了肖邦時代的人們。
譏笑奠定了某種不詳的音樂基調。
和弦音漸漸落下。
一瞬。
一個挺身抬首,秦鍵目光聚焦,緊皺眉頭,再次抬臂落指。
緊接著一群跑動著的音符隨著他飛速的十指急速傾瀉而出,一陣密集的音流在堅硬的、充滿著機械感的節奏中發展開來。
每個音都像是金屬手臂在敲擊著琴鍵,最后止于一個三音上行的動機。
音樂接著行進至中段,舞臺山的緊張氣氛得到了舒緩。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美妙悠揚的旋律。
第二主題開始。
肖邦在這里引用了來自波蘭的一首叫做‘jezuniu’的圣誕頌歌。
這段來自祖國的旋律靜謐中充滿了安詳。
秦鍵采用全指觸鍵,試圖讓每一個音都暈染開。
鋼琴旋律如綿綿細語般柔情,與第一主題入火山噴發般的憤怒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音樂的內在張力立馬顯現。
只是美好的光景轉瞬即逝,平和寧靜如夢幻般的和諧之聲仿佛是為餓了醞釀更大的悲情。
一個瞬間,秦鍵神色一變,剛毅的的雙手再次化爪發力下落。
悲憤的三音動機又一次聲聲叩擊!
把音樂推向了全曲的最高潮!
整部組品的尾聲,舞臺畫面呈現出餓了一副盡心動魄的樣子,鋼琴前的身影時而忽仰身,時而猛俯身。
他雙臂大開大合,額前的碎發隨著頭顱擺動。
音樂在這一畫面中再次進入了狂風暴雨般的暴動之中,其中的力度與氣勢似是要徹底將物體沖翻。
“噹!”
“噹!!!”
“噹!!”
“噹!!!!!”
‘憤怒,反叛的呼喚。’
組后的尾聲,一極不協和的九和弦以最強音量在秦鍵的雙手下反復了八次,音樂的張力和悲劇性也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而這種張力最終在一系列的的音階跑動中得以釋放。
音落。
收手。
曲畢。
這一刻或許臺下每個人都應該問自己一個問題。
“它聽起來如此的威嚴,又穿著如此陰沉的外衣,難道這樣還不夠詼諧嗎?”
或許根本沒有人會在這一刻去思考這一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