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此時的朱元璋,卻在大本堂之中,召太子、李善長、汪廣洋、胡惟庸以及翰林諸學士論政。
某種意義而言,這其實就是一場小朝會。
而之所以朱元璋故意將這一場朝會放在大本堂,其本質也是讓太子與諸王們旁聽,讓他們清楚國家的事務如何運轉,而大臣們又對不同的事務有什么看法。
大本堂距離內苑較遠,所以每一趟來,都需花費不少的功夫。
可即便如此,朱元璋依舊還是煞費苦心地特意趕來。
此刻,朱元璋與諸臣就位。
李善長的身子很孱弱,他顯得氣喘吁吁,朱元璋命人給他賜座。
對于這個左丞相,朱元璋可謂的極盡禮遇,尤其是在得知他身子不好,幾乎隔三差五,便命人噓寒問暖一番。
李善長端坐著,而胡惟庸看了李善長一眼,便先開了口:“陛下,臣聞近來儀鸞司拿住了逆黨,此逆黨竟是伯顏之后?”
朱元璋顯然心情不錯,含笑道:“有此事。”
胡惟庸道:“這樣的人能夠伏誅,實是陛下之幸啊。前些時日,我大明在大漠有一場大捷,如今又有這樣的喜訊,實在可喜可賀。”
朱元璋撫案:“這是儀鸞司上下同心,當然,首功嘛…”
說到這,朱元璋瞥了胡惟庸一眼,眼里似笑非笑,卻沒有說出鄧千秋的名字,而是慢悠悠地道:“首功在眾儀鸞司眾將士。”
胡惟庸聽罷,卻道:“微臣也聽說了一些,據聞此次鄧千秋百戶出力不小。”
朱元璋微笑:“有這么一回事。”
胡惟庸道:“陛下,這鄧百戶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才干,臣以為,應該重賞才可酬此大功。”
朱元璋心里只覺得好笑,卻漫不經心地道:“是嗎?可朕看他年紀太輕了,還是需磨礪一二。”
說著,他目光一轉,落在李善長的身上:“李卿家,你以為如何?”
李善長欠身坐著,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這時才氣喘吁吁地道:“陛下所言甚是,玉不琢不成器,年紀太輕,若是恩賞過重,人就不免輕浮。”
胡惟庸微笑,其實他并非真希望重賞鄧千秋,只是這鄧千秋,顯然已越來越有趣,他在陛下的面前,狠狠地夸贊舉薦鄧千秋一番,這些總會傳到鄧千秋耳里去的,到時這鄧千秋就曉得這天下誰為他鄧千秋好了。
這樣小小年紀的人,少年得志,很是倨傲,可拉攏這樣的人,對胡惟庸而言,還不是手拿把掐的嗎?
他道:“陛下圣明,神鬼莫測,倒是點醒了微臣。”
朱元璋又看向太子:“太子對此有何建言?”
朱標道:“功就是功,過就是過,有功酬功,有過就要嚴懲不貸,這是父皇平日里教導兒臣的話。可現在,卻又拿尚需磨礪的話來搪塞,兒臣不懂,到底父皇哪一句話才是對的。”
朱元璋:“…”
朱標接著道:“尋常百姓,也都需言行合一,才可得到左鄰右舍的敬重。兒臣想,為君者更當如此,否則…”
朱元璋感覺心口有點堵,暴怒大喝道:“水無常形,兵無常勢,世上哪有什么事都可一概而論的道理?朕平日里教你這樣多的話,你不肯聽,這些話伱倒是記的清楚了。”
看父皇生氣,朱標卻也不慌,道:“父皇,此言差矣,兒臣只聽聞君無戲言,何來的水無常形、兵無常勢?倘若遇到事都如此,那么誰還相信天子的許諾呢?”
朱元璋氣的鼓起眼睛。
李善長慌忙道:“陛下圣明,可太子殿下說的也有道理,大家都沒有錯。”
胡惟庸人等也都苦勸。
朱元璋余怒未消,便道:“朕自然賞了鄧千秋,準他設春和宮百戶所,準他便宜行事,這既是恩賞,也是磨礪他。太子不曉朕的苦心,才說出這樣不肖的話。諸卿也不必一味袒護他,他不曉好歹,不知朕的苦心。他口口聲聲敬重讀書人,可讀書人,哪一個不是教他要忠孝,對君對父都要順從。可他不體諒朕,卻還處處指摘朕。”
說著,朱元璋見朱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火氣可旺了。
可想了想,他也了解這大兒子是什么脾性,與之繼續對罵也沒什么意思,便憤怒地對胡惟庸等人道:“你們呢,你們身為人臣,卻是處處袒護太子。朕說什么,你們說對,他說什么,你們也說沒有錯。朕要問你們,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朕教你們平日多教導太子,你們只一味的順從,才使太子養成了這樣的脾氣。”
李善長只好離座,行禮道:“臣等萬死。”
朱元璋也不是一點不講理的人,擺擺手道:“朕并沒有指摘的意思,朕只是想告訴太子,朕不容易,朕每日殫精竭慮,要做好一個父親,更要做好一個皇帝,朕是吃過苦的人,這天下的苦,朕都吃過,寒冬臘月,朕衣衫襤褸,赤足在雪中凍得瑟瑟發抖。有時三兩天,也得不到食物果腹。這是何等的滋味啊,可太子生來便有富貴,許多事,他不曉得,不能體諒朕的苦心,也不能明白一些事物的道理,這才這樣書生意氣,你們應該多多勸諫,教他明曉忠順之道…”
李善長道:“臣等遵旨。”
胡惟庸忍不住心里想,什么話都教你說了,我等若說太子不是,你又要叫罵我等不敬太子了。
朱標也是無奈,只好道:“父皇,是兒臣的不是,兒臣有萬死之罪。”
朱元璋這才露出了笑容,道:“你曉得朕的苦心便是。哎,家事、國事、天下事,哪一樁不操碎了朕的心?不說其他,就說你…你在春和宮的吃穿用度,哪一樣不靡費了銀錢?朕呢,朕在內苑,卻和你的母后錙銖必較,能節儉的都盡力節儉,這是為了什么?”
朱標只好道:“兒臣也節省用度…”
朱元璋一揮手:“罷,你省個什么?又能省幾個錢?朕只是告訴你道理罷了,沒有想要虧待你和你諸兄弟的意思。”
正說著,也該先匆匆而來,他朝朱元璋使了個眼色。
朱元璋道:“有何事?”
也該先道:“鄧千秋送來急奏報喜。”
朱元璋剛剛制服了朱標,還沒高興一陣,結果鄧千秋的喜報卻來了。
只是朱元璋心里復雜,也談不上有多喜,畢竟…這查抄的事,他早知道,銀子大抵也算好了,最后還得分兩成出去。
就,還是肉痛!
他平靜地伸出手道:“取來。”
也該先捧著一個盒子,送到了朱元璋的跟前。
朱元璋將盒子揭開,卻見里頭是一摞賬簿,賬簿之上,則是一本奏疏。
朱元璋看著這墨跡未干的賬簿,臉色稍稍緩和許多。
無論怎么說,這鄧千秋辦事還是很用心細致的。
于是他隨手撿起了奏疏,端詳起來。
他起初只是隨意的看看。
可很快,那目光便轉不動了。
那虎目,漸漸瞪大,定格在了一個數目上。
四十一萬七千九百五十余…
四十一萬…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即用力地深深呼吸,而后才又找回了自己的思緒,重新將奏報看了一遍。
這個數目,顯然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
也令他無與倫比的震驚。
“如何可能…怎么可能是這個數目…”
朱元璋口里喃喃念著。
他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一般的事,是無法令他失態的。
可眼前發生的事,卻令他覺得匪夷所思。
似乎覺得有些可疑,于是朱元璋連忙取了盒中的賬簿。
只是這賬簿張張寫得密密麻麻的,連續翻了許多頁,最后,朱元璋無心繼續看了。
他又深吸一口氣,道:“四十一萬…四十一萬…”
震驚過后,心頭不由得一陣狂喜。
這個數目,不只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可是超級加倍啊。
可猛地,朱元璋突然臉色微微一變,他的臉色,開始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朱元璋猛地抬頭,用森然的目光看向了也該先,沉聲道:“取儀鸞司的奏報,還有那逆賊的筆錄,立即去取。”
看朱元璋的臉色,也該先嚇了一跳,自不敢遲疑,慌忙的去了。
朱元璋已站了起來,他眼里,既有狂喜,可旋即而來的,卻又隱有狂怒。
這等且喜且怒,令李善長等人皆看得心驚肉跳。
不多時,也該先火速將筆錄以及儀鸞司的奏報送來。
朱元璋幾乎搶過,而后開始對照著筆錄細看。
他突的詢問也該先:“這逆黨招供的明明白白,說是兩處藏匿財貨的地方,其中…水門貨棧的多一些,鄧千秋所查抄的少一些,這應該沒錯吧?”
一聽這話,也該先就驟然之間明白了什么,忙道:“應該如此。”
朱元璋眼眸瞇起來,眸光如鋒,道:“周洪在何處?”
“奴婢聽聞…應該還在水門…儀鸞司那兒,雖清點了財貨,卻還需封裝押送內帑…”
朱元璋森然笑了:“是嗎?速詔鄧千秋來,點拱衛司人馬。對,對,還有詔湯和,讓湯和親帶一隊拱衛司的人馬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