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可滿朝文武,卻沒有一個人告訴朱元璋,任何政令,可能起初時是好的,可時日一久,那些貪婪之人,必定會找到這個政令的漏洞。
繼而…如饕餮一般去從這‘完美’的政令之中牟取好處。
朱元璋認為政策不能修改,本就是防范有人借著更改而去牟利。
可現在細細去想,似乎…
朱元璋沉默著,他別有深意地看了鄧千秋一眼,那一雙眸子,下意識的掠過了一絲欣賞,口里則道:“你很大膽。”
“不。”鄧千秋方才說的很挺口順的,此時卻是嚇尿了:“卑下打小就膽小。”
朱元璋嘆道:“你抬起頭來。”
鄧千秋心慌慌地道:“卑下不敢。”
朱元璋的臉色微微一冷:“為何不敢?”
鄧千秋道:“陛下乃是開國圣君,允文允武,天下無雙。卑下只是微末小臣,在陛下面前,雖有三十步之遠,便已感覺到陛下威勢撲面而來,如排山倒海,此時更不敢膽大妄為,直面陛下。陛下之光,猶如太陽一樣的猛烈,小臣怎敢直面?”
朱元璋忍不住想要暴怒,威勢是吧,太陽之光是吧?朕微服的時候,你怎么沒有感受?
他不由道:“此番獻策,乃是軍功,兵部敘功時,獻策之功也要添上,朕賞罰分明,斷不會委屈了功臣。鄧千秋告退吧。”
鄧千秋聽到敘功,還是軍功,心里倒是期待起來。
此時讓他告退,他才長松一口氣,連忙告退而出。
“哎…”朱元璋目送著鄧千秋,若有所思。
胡惟庸看了看朱元璋的神色,道:“陛下,此子有大才,臣聽他的口音,似乎是鳳陽人。”
朱元璋瞥了胡惟庸一眼,淡淡道:“伱還需聽他口音,難道…他的底細,你不已經打探過了嗎?”
胡惟庸聽罷,面上依舊是誠惶誠恐的樣子,心里卻已是大驚。
他依舊鎮定地回應:“陛下,鳳陽乃是龍興之地,臣確實萬死,總是對龍興之地的人,有所關切。”
朱元璋似乎覺得嗓子沙啞,此時茶已涼了,便呷了口茶,他端坐著,口里道:“若是太子能如他一般的深謀遠慮,朱棡有他的謹慎,朕也就能放心了。這個小子…猶如璞玉,稍一雕琢,可成大器。就是膽兒太小了,這也隨他爹?”
他心里似在嘀咕著,他爹也不是鼠輩啊,難道是隔代…
胡惟庸聽著朱元璋的嘀咕,心里卻是慶幸,此子頗得圣眷,幸好此人已得了老夫的好處,將來…或有大用。
朱元璋又抬頭,對樂邵鳳道:“敘功之事,要著緊辦,不可寒了功臣的心。鄧千秋這個小子,他膽子這么小,除了敘功,朕要破例厚賜他,好讓他曉得,朕的寬仁厚愛。”
樂邵鳳忙道:“臣遵旨。”
“對了。”朱元璋突然想起來了什么,臉色驟冷道:“將朱棡那逆子,給朕叫來。”
鄧千秋走在紫禁城之中,真覺得好像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快到賢良寺的時候,突有飛騎與鄧千秋擦身而過。
很快,便見一輛馬車與那飛騎一道出來。
這馬車突的停下,卻是露出了朱棡的臉。
朱棡驚喜道:“千秋,千秋,哈哈哈…”
鄧千秋上前:“殿下”
朱棡眉飛色舞地道:“方才聽人說,你見了父皇。怎么樣,父皇有沒有賞你什么?”
鄧千秋倒是老實道:“我兩股戰戰,現在都驚慌失措呢。”
朱棡又大笑,不由得得意地道:“你啊,膽子太小了,論起怎么應付父皇,我可是極有心得的,下次我教一教你,你就不會這樣害怕了。”
鄧千秋轉了個話題道:“殿下這是要去哪里?”
“父皇突然傳召我去覲見。”朱棡道。
鄧千秋有些心虛:“是為了何事?”
朱棡趴在馬車車廂的窗口,歪著頭想了一會:“我不知道啊。”
他隨即又道:“回頭我來見你,哈哈,到時你就知道了。好啦,好啦,走走走,父皇想念我,一定等得急了。千秋,回見。”
鄧千秋不由得為他們的父子情深而感動。
這不由得讓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于是索性往江寧縣衙去。
鄧千秋到了縣衙,卻得知父親是在公房,等到了公房的時候,卻發現這里還有外人,正是那江寧縣縣丞劉吉。
卻見鄧健親自給劉吉斟茶,一面道:“劉縣丞,這些時日清查府庫,實在辛苦了。這府庫的賬上少了這么多的錢糧,若非是劉縣丞,只怕難以厘清。劉縣丞有勞。”
劉吉臉上堆著笑,卻是翹著腿,只慢悠悠地道:“使君不必客氣,這是下官的本職。”
鄧健含笑道:“今日還有一樁訴訟,倒還要向劉縣丞請教。”
劉吉依舊翹著腿,老神在在的樣子道:“使君,區區訴訟,自然使君一言而斷便是。”
鄧健搖頭,認真道:“此言差矣,本官只是舉人,到任不久,許多事實在不知如何處置,若沒有劉縣丞鼎力相助,如何能使這江寧縣井井有條。”
劉吉笑了,他看著鄧健和氣的樣子,大抵已知道,這位縣令已認了慫,便咳嗽一聲道:“使君,萬萬不可如此,下官襄助使君,本就是應有之義,你我都為朝廷效力,怎分彼此?不如這樣吧,下官這就去刑房,看一看卷宗,若是有主意,再來稟奏。”
鄧健和顏悅色地道:“辛苦。”
這劉吉起身,鄧健朝他拱拱手,劉吉回禮,這才離去。
鄧千秋見罷,肺都氣炸了,走進去,氣咻咻地道:“爹,你咋這樣慫?我們鄧家歷來鐵骨錚錚,這人差點害死我們,為何還要對他這樣客氣?”
鄧健依舊端坐著,卻是答非所問:“為父在忙公務,你怎的來了?現在為父當值,這里沒有父子。”
鄧千秋:“…”
鄧千秋心里悲憤,自己含辛茹苦,將這爹培養成才,如今金榜題名,高中了榜首,又做了天下首屈一指的江寧縣令,轉過頭來,他居然翻臉不認兒!
我這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
卻在此時,外頭有人道:“下官,見過使君。”
鄧健一聽,立即正襟危坐,道:“進。”
隨即,便有一人進來,來時關了門,一見鄧千秋也在,面上露出了猶豫之色。
鄧健看著他,笑道:“是張主簿,張主簿有什么話要說嗎?”
來人正是主簿張海,張海瞥了鄧千秋一眼。
鄧健道:“這是犬子,張主簿是見過的。”
張海才松口氣,笑著道:“令郎真是一表人才。”
鄧健道:“張主簿,本官公務繁忙,有什么盡說無妨。”
張海的臉色,驟然之間又青又白起來,猶豫了再三,突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低聲道:“使君救我。”
鄧千秋看的目瞪口呆。
鄧健此時卻是氣定神閑的樣子,道:“天不救人,人自救。本官如何救你呢?”
張海臉色慘然,道:“下官…下官有事稟奏。”
鄧健道:“讓我猜一猜你的來意吧,你是想要檢舉劉縣丞?”
張海奇怪的眼神看著鄧健。
鄧健笑吟吟地道:“你來晚了,有人比你來的更早,王巡檢,還有李司吏就先來了一步。”
張海慌忙叩首,道:“我…我…”
鄧健道:“那么我不妨來猜一猜吧,是不是那劉縣丞清查府庫,發現許多賬目不對,你心里害怕,怕他將這些賬,扣到你的頭上?”
張海面如死灰,帶著哭腔道:“下官乃是江西人,忝為主簿,實則…一直都受劉縣丞的打壓。這劉縣丞黨羽眾多,而且上頭又有人關照,一向跋扈,他貪墨了不少府庫的錢財,原本使君要查賬,他便記恨了使君。可誰曉得,使君后來卻將這府庫清查的事,統統交付到了他的身上。”
張海頓了頓,接著道:“府庫里少了這么多錢糧,這賬無論怎么查,都是抹不平的。若是使君清查也就罷了,可現在讓劉縣丞來查,這劉縣丞自然賊喊捉賊,會想盡辦法,將這賬全部算在下官的身上,為的…就是金蟬脫殼。下官和他一向不對付,雖說是主簿,可在這江寧縣,卻是無依無靠,貪墨在本朝乃是大罪,莫說這賬上少了的數千兩紋銀,一萬七千石糧,就算只少了幾十兩銀子,也要人頭落地…”
他說著,眼眶便紅了,抽泣著道:“使君…這縣里最大的蠹蟲便是劉縣丞,現在使君將縣中大小事務交給他來處置,下官性命休矣,還請使君明辨是非。”
鄧千秋在旁,一直沒吭聲,卻是看的瞠目結舌。
鄧健此時站了起來,踱了幾步,他顯出極穩重的樣子,對張海的話卻是無動于衷的樣子:“你的意思是,本官讓劉縣丞全權負責清查,反而害了你?”
張海道:“是。”
鄧健道:“可你口口聲聲,說這錢糧都是被劉縣丞貪墨了去,可有真憑實據?”
“下官這兒,平時會記一些小賬,就是為了防身,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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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