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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皇后娘娘的貼心小棉襖

  至于這個京縣的空缺,其實胡惟庸本就有其他的打算,這等要害的位置,原本就是預備給自己人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誰料到…

  胡惟庸道:“陛下,江寧乃是京縣,與其他七品縣令不同,京縣縣令,為正六品,鄧健乃是舉人,若是直接赴任六品京縣縣令,只恐…有悖陛下選官的初衷,臣以為,不如…”

  朱元璋冷冷地看著胡惟庸。

  這令胡惟庸突覺得背脊發涼。

  朱元璋道:“什么時候,朕說話不算數了?”

  “臣有萬死之罪。”胡惟庸忙道,眼中閃過驚懼之色。

  朱元璋站起來:“這是首開的科舉,算是先例,就這樣罷。”

  李善長忙微微顫顫起來:“陛下圣明。”

  胡惟庸心里似有不甘,卻還是俯首帖耳,跟著一道行禮。

  中書省諸臣告退。

  李善長當先,胡惟庸殷勤的攙扶著李善長。

  至于汪廣洋,卻落在了后頭。

  胡惟庸嘆道:“李公,為何方才李公不說幾句話呢?此事…一旦開了先例…”

  李善長道:“陛下自有圣裁,我等做臣子的,咳咳…只需奉旨行事就可,陛下何等圣明之人,豈容的了你我有其他的主見?”

  胡惟庸皺眉,不由得嘀咕道:“這個鄧健,到底是什么人?陛下似對他不滿,可是此次授官…”

  李善長抬頭,看了看天色,他面上幾乎不為所動,只顫顫巍巍地走著,道:“子中,聽老夫一言,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吧。”

  胡惟庸道:“李公,我胡惟庸若只是孑身一人倒也罷了,可下頭這樣多的老兄弟,當初…大家可都指著你我啊。這江寧縣縣令自開缺以來,縣丞劉吉就志在必得,他當初在我門下,負責軍需事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打大明開國,他已擔任了三年多的江寧縣丞,就巴望著,有朝一日能從縣丞繼為縣令,可誰曉得,一個區區舉人,卻占了他的位…”

  頓了頓,胡惟庸又道:“李公,你說他怎么肯服氣?何況這等事傳出去,又教別人怎么看待李公和胡某?難道這樣一件小事,都辦不妥嗎?自己的親信門下,都無法照顧,李公…”

  說到這里的時候,胡惟庸卻是壓低了聲音:“何況江寧乃天子腳下,這江寧縣令雖位卑職淺,卻乃是最要害之處,這縣令不是自己人…總教人不放心。”

  李善長沉默著,無心聽胡惟庸喋喋不休的言語,他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悲涼。

  “李公,我看這劉吉,肯定不甘心,少不得要鬧一鬧…”

  “鬧吧,你們鬧吧,總有一天,你們要鬧到家破人亡,要鬧到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李善長似乎耐心耗盡,拂袖,甩開了胡惟庸攙扶他的手,負氣而去。

  一連數日,從居庸關至南京城,急遞鋪的書信便沒有中斷過。

  朱元璋向遠在前線的徐達表達了自己更改糧草供應的方法。

  徐達性情穩重,對朱元璋也一向恭順,可是涉及到了軍國大事,尤其是十數萬大軍的生死存亡,就沒有這樣客氣了。

  遠在居庸關的徐達,三日內,連續發出了十一封書信,除了討糧,就是對這鹽引之策,表達了自己的顧慮。

  畢竟這不是兒戲,現在大軍的糧草供應本就艱難,現在擅自更改供糧之法,哪怕出了一丁點的岔子,也會導致滅頂之災。

  著急上火的徐達,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若不是礙著君臣的身份,這徐達就差指著朱元璋的鼻子罵娘了。

  朱元璋恰恰對徐達這樣的情緒,表示了理解,他所憎恨的無外乎是兩種人,一種是陽奉陰違的,另一種是耍小聰明的。

  前者屬于吃我朱家的飯,砸我朱家的鍋,不殺你全家,是朱元璋心情好。

  后者更讓人憎恨,朱元璋是何等人,什么樣的小心思看不穿,在朱元璋面前玩把戲,你以為你是誰?

  徐達則不同,他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平時的恪守臣禮,遇到了事,他真敢硬剛,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尤其是牽涉到了十幾萬大軍生死存亡的事,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要懟一番。

  朱元璋耐心地給徐達解釋了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可徐達不接受。

  因為徐達算是看出來了,陛下這是想省錢糧,他自然知道朱元璋有節儉的一面,可你拿我的大軍來節儉,你這不是兒戲嗎?

  于是乎,你來我往,朱元璋極力想要說服徐達,而徐達則開始賣慘了。

  前線的糧快要告罄了,軍中已經出現了流言蜚語,北元的殘黨席卷而來,決戰在即了。

  弟兄們已經開始勒緊褲腰帶了,沒法活了啊,現在從我開始,都已開始節省軍糧的用度,陛下,我現在一日只吃兩頓。

  朱元璋看著心煩意亂,其實戶部和兵部,依舊還是撥糧的,只是并用了鹽引之策后,采用了兩頭并進的方式,若是鹽引不能成功,那么戶部和兵部撥發的糧也能應付一陣子,不至于出大亂子。

  可畢竟因為鹽引,供應的數目已經大大地減少,大軍可供吃用的軍糧,也開始萎縮。

  對于鹽引的辦法,其實他心里有數,成功的概率不小,他不是一個只聽了鄧千秋的話,就盲從的人。

  而是在自己的認知之中,正因為這個辦法可能有效,所以才想嘗試。

  現在朝廷四處用兵,從四川到居庸關再到蘭州一線,何況,天下未定,滿目瘡痍,朝廷的錢糧本就左支右絀、捉襟見肘。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方法。

  在這心煩意亂之中,朱元璋回到了后苑,很多時候,朱元璋心情緊張或者煩躁時,總會去馬皇后那兒坐坐。

  只是到了寢殿。

  卻見朱鏡靜又在寢殿里,她正襟危坐著,捉著筆頭。

  便聽馬皇后道:“鄧千秋見字,我身體尚可,有勞你記掛…”

  朱元璋皺眉起來,背著手踱步入殿,咳嗽一聲。

  馬皇后見了朱元璋來,笑吟吟地道:“陛下…”

  朱元璋擺擺手,示意一旁的宦官退下,這才道:“這是在修書,給誰修書啊?”

  端坐在一旁執筆的朱鏡靜道:“父皇,是給鄧千秋回書呢。”

  “鄧千秋?”朱元璋不由道:“回他什么書?真是荒唐。”

  馬皇后溫聲道:“上一次,臣妾不是去賢良寺尋他問診嗎?這孩子倒是怪可憐,人也很聰明,就是他爹待他不好…”

  朱元璋沉著臉,漫不經心地聽著,捉起案牘上一封書信,卻見這書信上寫著:‘皇后娘娘尊鑒。下頭又書:‘卑下鄧千秋敬稟,伏惟珍攝…’等等的字樣。

  朱元璋忍不住看得撇嘴。

  馬皇后繼續道:“我垂憐他沒有母親,難得可貴的是,他還能這樣的懂事,所以便和他說,得閑呢,有什么心事,就修書來宮里頭,讓晉王帶進來,若是有什么難處,那更要稟知于臣妾,我不忍他一個孩子在外頭受委屈。”

  朱元璋大抵就知道了原委,他忍不住要跳將起來,調高了嗓門:“不是,他還真修書來?”

  馬皇后微笑,她歷來善解人意,看法自然與朱元璋不同。

  朱鏡靜坐在一旁,耷拉著腦袋,狀告道:“父皇,何止是真修書來,而是三天兩頭就修書來,從沒間斷過,今日問安,明日談自己心事…”

  說罷,露出了可憐巴巴的樣子:“母后每一次都教我回書,我…我…胳膊這幾日疼。”

  朱元璋:“…”

  馬皇后含笑道:“好啦,好啦,不要抱怨,伱看看人鄧千秋多可憐,再想想你,身邊哪一個人不是順著你,每日錦衣玉食的,卻還來叫苦。”

  朱鏡靜伏案托腮,沉默噤聲。

  朱元璋露出人生無趣的樣子,也索性不吱聲了。

  鄧健現在四處在尋覓宅邸,他想讓父子二人在京城安一個家。

  這南京城居不易,想要找一處符合自己心意的宅邸卻并不容易。

  出乎鄧千秋意外的是,他爹,居然被敕為了江寧縣縣令。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正六品,若是放在幾十年后,鄧健這個舉人的含金量,將會大大的稀釋,能混一個縣丞就算不錯了,當然,他是榜首,運氣好,選一個縣令也有可能。

  可是京縣縣令不一樣,這是天子腳下,是首善之地。

  這一下子,反而讓鄧千秋既喜又憂。

  喜的是,自己的爹出息了。

  憂的是,縣令和縣丞不一樣,若是擔任縣丞,天塌下來有上頭的縣令頂著,明初的許多大案,朱元璋殺的就是縣令,一砍一個準,這縣令的死亡率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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