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賜的奶奶,也就是陳總的母親,比較封建保守,不管兒子發展的多好,都不想離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陳總有個姐姐,早夭,所以陳總母親只有陳總這么一個兒子,陳總不能放下北京的生意不要,最后只能是恩賜她媽媽辭職,回去照顧陳總母親。”
“恩賜媽媽回去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是到了鄉下才知道的,所以恩賜出生后,是跟著奶奶和媽媽長大的。她名字是媽媽給娶的,說是上天給的恩賜。”
“恩賜媽媽懷孕的那十個月里,陳總很忙,都是派我每個月回鄉下探望,恩賜她媽媽懷她吃了不少苦,吐得很厲害,恩賜在她媽媽肚子里三四個月的時候,也就是她媽媽孕期最難熬的那段時間,林小姐懷的孕,也就是陳總現在的太太。”
“老板的事,我這個做下屬的,肯定不會多嘴,大概是惻隱之心吧,我每次再去探望他們,會多買點東西,買貴的,買好的,多給點錢,反正都是陳總的錢。”
“恩賜出生的那一天,是恩賜媽媽自己去的醫院,恩賜滿月酒都是我回去幫忙張羅的,恩賜是在她八個月,也就年底的時候,才見到的她爸爸,恩賜媽媽很漂亮的,當時的校花,追她的人很多,就算是在鄉下生活了那么久,當時也是很驚艷的,其實我也搞不懂陳總到底喜歡林小姐哪兒,反正恩賜長到兩歲,都會說話了,也就見了陳總兩三次。最令我記憶深刻的一次,是我有一次去探望他們,恩賜見了我,仰著頭喊了我聲爸爸,我當時特無措。”
“恩賜小時候挺皮的,不是把這家的孩子給打了,就是把那家的孩子給推泥坑里,她媽幾乎每天都要拎著雞蛋跑去別人家道歉。有次我過去,恩賜就在院子里被罰站,我就問她又闖什么禍了,她沒吭聲,后來她就問了我一句,她爸爸是不是不要她了?我就說沒有啊,然后問她為什么這么說。她吞吞吐吐了大半天,跟我說,小朋友們都說她沒爸爸,然后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起先是別人先嘲笑欺負她的,她后來才還的手。然后她跟我說,讓我不要告訴她媽媽。她說她媽媽會哭。”
“所以她打小就這樣,為了不讓她媽媽擔心,她沒說過在學校里發生的任何事情,被欺負了回家也不告狀,怕她媽媽看到傷,就自己洗澡換衣服,她奶奶挺疼她的,后來她奶奶臥床不起,神志不清,都是她幫著她媽媽照顧的。”
“后來她奶奶去世了,她媽媽帶她來了北京,陳總當時讓我把她們安排在了酒店,說是家里裝修,其實那會兒住在家里的是林小姐。不在一起的時候,發現不了端倪,在一起了,恩賜媽媽就漸漸的發現了陳總的不對勁,跟蹤陳總,發現了林小姐,發現了林小姐生下來的兩個孩子。”
“陳總是真的挺喜歡林小姐的,就要娶她,要跟恩賜媽媽離婚,恩賜媽媽不同意,那段時間,恩賜媽媽和陳總鬧得翻天覆地,其實最可憐的還是恩賜,你敢相信,恩賜燒到40度,恩賜媽媽和陳總誰都沒發現?你敢相信,恩賜餓肚子餓了三天三夜,最后是給我打電話,問能不能帶她去吃飯?”
“我就覺得孩子很可憐,沒事干會去看看她,每次去看她,帶點吃的,她都是狼吞虎咽,然后她還總問我一個問題,是不是她媽媽和她爸爸都不要她了?”
“再后來,恩賜有一天很高興的告訴我,她媽媽答應帶她回家了,在她看來,北京也好,陳總也罷,都不是她的家,她口中的家就是她小時候出生的那個地方。恩賜媽媽也是這么說的,要帶恩賜走,恩賜信了,陳總也信了,大家都以為這場鬧劇就此結束了,但是…”
“恩賜媽媽自殺了,自殺在酒店里,恩賜最先發現的。”
“陳總沒辦法,只能把恩賜帶回陳家,那個時候恩賜大概還是對陳家有點幻想的,她就覺得她媽媽不要她了,她還有爸爸…”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打小陳總沒帶過她,對她壓根就談不上有什么感情,對陳總來說,他只有一個女兒就是陳榮,出差回來帶禮物,也都只想著陳榮,恩賜住進陳家很久后,陳總回來都還是帶兩份禮物,我見過好幾次,恩賜當時就遠遠地站著,也沒說話。”
“起先那兩年,她還是會往陳總面前湊,后來就不湊了,她故意夜不歸宿過幾次,沒人發現,她在學校里被叫過幾次家長,都是我去的,從開始她見到我會問句,爸爸還好嗎,爸爸什么時候回家,爸爸知道這件事嗎?到后來,變成了,你別告訴他。”
“陳總唯一一起主動去找恩賜,是恩賜逃婚,陳總帶著我親自跑了一趟橫店,那次他們兩個人鬧得很僵,陳總在高速路上,把恩賜丟下了…就是從那之后,恩賜和陳總就斷了聯系。”
秦孑沒說話。
病房里只有杜文成斷斷續續的聲音。
秦孑大腦有點空白,思緒有點跟不上杜文成的這些話,直到他聽到很后面,才漸漸地能發出一點聲音:“是六年前的那次平安夜嗎?”
杜文成想了好一會兒,點點頭:“好像是的。”
所以,六年前,在橫店,他找到她,看到的、她臉上的那一巴掌,是陳青云給的。
秦孑說不清自己心底此時到底是什么感受,他就覺得他好像不是他了,胸口空蕩蕩的,手腳木木的,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杜文成以為秦孑還在等著自己往下說,就又開了口:“其實恩賜性子沒看起來的那么淡,她心很軟的,誰對她好她就會對誰好,你要看到她對你一分好,那她可能心底是對你十分好的,她不會表現出來的,她大概可能是害怕吧。”
“沒有安全感,總覺得什么都不會是自己的。”
“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會有安全感,誰都沒給過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