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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9章 方塊六

  德意志正式接受法蘭西投降,貝當政府向德國遞交了投降書。

  這就好比是樓上的第二只靴子,落在了地板上,法租界提心吊膽的人,反而是松了一口氣。

  事已至此,法租界有了德國太上皇,倒也不算是壞事。

  重慶。

  楊二寶手中提著米袋,面色愁苦的站在米店門口。

  踟躕了好一會,一咬牙,去了隔壁的當鋪,典當了自己的那支鋼筆,這才轉回來去米店買了米。

  楊二寶一家住在歌樂山上,只有一間房子,一家五口人擠在這么一個狹小的空間里,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

  再加上重慶夏天的炎熱,可謂是苦不堪言。

  此外,為了躲避日機的轟炸,楊二寶還不得不咬牙與鄰居籌錢一起鑿了一個小防空洞。

  拎著米袋回到家,將米袋遞給渾家,三個孩子看到娘親去煮粥了,頓時歡呼起來。

  “我出去逛逛,看看有沒有東家請人。”楊二寶對渾家說了句。

  半個小時后,處處碰壁的楊二寶愁苦著臉,找了個路邊的茶攤子,要了一碗茶水。

  “楊先生還沒有開工呢?”攤主拿著發黃的毛巾擦拭了汗水,坐下來與楊二寶說話。

  “重慶居,大不易啊。”楊二寶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粗茶,嘆口氣說道。

  “慢慢來,日子總是要過的。”攤主說道,他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問道,“可查清楚了?”

  “確定了。”楊二寶點點頭,“那人確實是從江山逃難來的,應該不是吹牛皮。”

  “很好。”攤主說道,“此人奇貨可居,你如果能通過此人,成功打入羅家灣就好了。”

  “聽那人說話,他應該是江山毛氏人,有這個關系在,應該是有用的。”楊二寶說道。

  與他合伙出資鑿防空洞的那個鄰居毛福林,拖家帶口從江山逃難來重慶的,從毛福林的口中,他打探到此人很可能和軍統的齊伍是同族,這些日子正琢磨著誘使毛福林去找齊伍攀親。

  “這人秉性如何?”攤主問道。

  “雖然喜歡吹牛,不過秉性卻是個老實人,要面子。”楊二寶笑道。

  那毛福林雖然吹牛說自家遠親在重慶做大官,卻因為自身落魄,羞于去攀扯。

  “要面子,那是因為還沒到絕地。”攤主眼眸中閃過一絲兇狠之色,“那我們就幫他一把。”

  “好。”楊二寶點點頭。

  當天晚上。

  毛福林家中突然失火,若非楊二寶及時發現鄰居家的情況,幫忙救火救人,毛家弄不好都要被燒死在家中。

  看著被燒了一大半的房子,毛福林坐在地上悶悶的抽煙,長吁短嘆。

  “毛兄,人沒事就是萬幸了,其他的總歸有辦法的。”楊二寶寬慰道。

  “有什么辦法?”毛福林一臉苦色,“說不得就要餓死街頭了。”

  “毛兄不是說有親戚在重慶么。”楊二寶說道,“事已至此,不若去投奔親戚?”

  毛福林明顯意動,不過,卻是嘆口氣,沒有說話。

  “毛兄,你啊,就是太好面子了,有這等親戚好投奔,別人做夢都夢不到的。”楊二寶說道,“毛兄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家里人著想啊。”

  說著,他將毛福林的小女娃抱過來,女娃娃臉上都是灰,頭發被火燎的像是卷毛小狗,可憐兮兮的。

  “罷了,罷了。”毛福林將煙蒂扔在地上,又可惜的拿起來,抽了一口,這才又扔掉,“舍了這張臉,我去投靠親戚。”

  “這就對了。”楊二寶高興道,“毛兄與我身材相仿,一會我拿一身干凈衣服換上,重慶我比你熟,明天我陪你去。”

  “這怎么好意思。”毛福林說道。

  “你我兄弟,這話就見外了。”楊二寶笑道,“再說了,老兄你發達了,我還指著老兄你提攜一二呢。”

  說著,他遞了一支香煙給毛福林,“不瞞你說,我這邊也是處處碰壁,家里都要揭不開鍋了。”

  聽到楊二寶這么說,毛福林點點頭。

  楊二寶這個鄰居不錯,最重要的是做人坦誠,這番直言,反倒是令他心里放心,好受了不少。

  數日后。

  “局座,歐羅巴那邊有情報傳回來了。”齊伍對戴春風說道,“法蘭西維希政權似是有意與德國人結盟。”

  “什么結盟。”戴春風冷哼一聲,“不過是法蘭西的汪填海傀儡政權罷了。”

  “是這個理。”齊伍說道,“不過,這也并非沒有好處,如此看來,日本人想要侵占法租界,就更難了。”

  戴春風點點頭。

  前番日本人險些進駐法租界,雖然因為列強反對,日本人暫時偃旗息鼓,不過,日本人對法租界的覬覦之心,人盡皆知,說不得什么時候法租界就落入敵手了。

  現在,若是法蘭西傀儡政權和德國人正式結盟,那同樣和德國人結盟的日本人,從法理上就失去了對法租界謀求領土要求的道義,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也就在這個時候,毛瞬急匆匆而來。

  “局座,天津急電。”

  齊伍就接過電報,擺擺手,毛瞬退下。

  “局座。”齊伍低頭看了電報,面色大驚,一抹悲傷之色浮上,“車徹,殉國了。”

  戴春風一把奪過電報看,然后長嘆息一聲。

  天津區區長車徹是去年被捕的,受盡酷刑,依然堅貞不屈。

  戴春風曾經派人秘密向車徹傳訊,允許他假意向日本人投誠,以保全有用之身。

  車徹斷然回絕,并有言傳回:

  局座厚愛,職部知曉,感激不盡,然則,我既受命北上,決心以死報國,敵偽不滅,誓不南返;我堂堂炎黃后裔,豈能向日寇屈膝投降,愿以五尺之軀,一腔熱血,為國盡忠!

  及后,車徹被日方折磨大半年,始終堅貞不屈。

  電報顯示,就在三日前,車徹在天津憲兵隊被日軍殺害。

  “短短半月間,折我三員大將!”戴春風語氣悲傷說道。

  在車徹遇害前半個月,天津站特派員焦杰珉被日軍從天津押解北平,英勇就義。

  焦杰珉是與車徹一同被捕的,被捕后,受盡酷刑,據聞日軍的夾棍都斷了兩根,始終堅貞不屈,最終慘遭殺害。

  與焦杰珉一同遇難的還有天津站站長曾知義。

  曾知義被捕后,曾想辦法賄賂獄卒傳出來的兩份密函,亦是遺電。

  其一,是給天津站的——

  余從事革命二十余年,今不幸為敵偽所獲,當誓死以報國家,站務急電中樞派員接替,以免廢弛,重增予咎也。

  其二,是給戴春風的遺書:

  津站工作,速請局座另派人員負責,職部既入敵手,自知難獲生還,已然抱定最大之決心,做好犧牲之準備,唯希冀我中華文明不絕,抗戰必勝。

  “痛煞我也!”戴春風一拳砸在了辦公桌上。

  齊伍亦是沉默不語,車徹、焦杰珉、曾知義都是戴春風極為信重的手下大將,此三人殉國,天津站那邊也幾乎完全廢棄了。

  “可有池博超的消息?”戴春風冷聲問道。

  車徹等人被捕,乃是因為池博超的出賣,池博超是王鉄沐的舊部,此前任天津區總務處一科科長,此人還曾經在北平戰工作過,可以說,天津和北平出事,此人是罪魁禍首。

  “天津區近乎廢棄,北平戰那邊倒是此前有回電,他們收買了一名偽軍官,獲悉池博超為了躲避我們的制裁,疑似回了上海老家。”齊伍說道。

  “回上海老家了?消息確切否?”戴春風問道。

  “未經證實。”齊伍搖搖頭。

  “去電肖勉,讓他設法打探池博超的下落。”戴春風殺氣騰騰說道,“若這個敗類果然在上海,令特情處不惜一切代價制裁!”

  “明白。”齊伍點點頭,他知道戴春風心中是恨極了池博超,罕見的向上海特情處而不是上海區下達了此‘不惜一切代價’的制裁令。

  “天津那邊現在情況如何?”戴春風又問道。

  “情況不容樂觀,此前上海區被敵人破獲,損失慘重,現在僅有不足十人堅守,勉強維持基本工作。”齊伍說道。

  “調派得力人手赴津。”戴春風沉聲道,“天津站是我軍統之抗日堡壘,必須重建!”

  “我這就安排。”齊伍點點頭。

  “我聽說毛瞬安排人進了羅家灣?”戴春風忽然問道。

  “是有這么一回事。”齊伍點點頭,“就是我之前和您提過的那個族親毛福林,他是大溪人,拖家帶口來了重慶。”

  “可有調查,人沒問題吧。”戴春風問道。

  “調查了,沒問題,毛瞬見了這人,依稀有些印象,問過話了,對得上。”齊伍說道。

  “既然是族親同鄉,好生照料。”戴春風點點頭,“若是有能力,那就給他機會,若是沒有本事,也便給他一碗飯吃。”

  “是個老實人,來了重慶小半年了,一直沒有來攀親,這次是家中失了火,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尋上來的。”齊伍說道。

  “你做事,我放心。”戴春風微微點頭。

  上海。

  特高課。

  荒尾知洋面色陰沉的回到辦公室。

  他從吉村真八的手中接過毛巾,擦拭了手中的血跡。

  特高課捕獲了一名紅黨地下黨,用盡刑罰,此人卻始終沒有開口。

  荒尾知洋方才甚至親自去刑訊室觀看用刑,還被此人吐了一大口血水,眼見此人冥頑不靈,荒尾知洋在處決名單上加了此人名字,簽了字。

  “課長。”吉村真七敲門進來,“電訊研究室那邊剛剛收到的密電。”

  他將電報遞給荒尾知洋,“方塊六發來的密電。”

  荒尾知洋接過電報,仔細看,他的眼角閃過一抹笑意。

  不錯,精心培育的這株毒草,終于要開花結果了。

  “我聽說你準備去南京?”皮特來到副總巡長辦公室,問道。

  “南京那邊還有工作要忙,我這次也是抽出時間回上海的。”程千帆無奈說道,“這不,南京那邊來了好幾個電報了,催促我回南京。”

  “上海這邊怎么辦?”皮特皺眉說道。

  “什么怎么辦?這邊不是有你在么,有你坐鎮,我沒有什么不放心的。”程千帆遞了一支香煙給皮特,“此前我擔心歐羅巴戰事會影響到我們的生意,現在看來還勉強能維持。”

  玖玖商貿的貨物是從馬賽港發出的,現在雖然法蘭西投降了,不過,貝當大元帥的維系政府還在,馬賽這個法蘭西南部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并沒有受到戰爭太多的波及。

  而皮特岳父馬迭爾先生此刻就在馬賽,并且通過舊關系在維希政府任職,可以說,玖玖商貿的交通線雖然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不過,目前還是能維持基本的商業往來的。

  “我已經決定回國了。”皮特說道。

  “回國?”程千帆大驚,問道,“你腦子沒有發昏吧。”

  此前皮特就念叨著要回國,要參軍抵抗德國人的侵略,不過,還沒等皮特念叨幾天,巴黎就淪陷了,隨后強大的歐羅巴第一強國就向德國人投降了。

  程千帆還以為皮特接受了法國投降的命運和結果了,沒想到皮特舊事重提,并且似乎更堅定了要回國的念頭。

  “偉大的法蘭西,不僅僅有汪填海這樣的賣國賊,還有常凱申這樣的堅定抵抗領袖。”皮特說道。

  “常凱申?”程千帆愣了下,然后他反應過來皮特口中的法蘭西汪填海和常凱申分別指的是誰了。

  他問道,“你是說那個大個子戴高樂的自由法國?”

  “是的,法蘭西賣國政權投降了,但是,法蘭西還在抵抗,還有戴高樂將軍的自由法國,他們才是真正能代表法蘭西的合法政權。”皮特說道。

  就在上個月,英雄的貝當元帥宣布法蘭西投降德意志后,法蘭西國防和戰爭部副國務秘書、臨時準將戴高樂在英國倫敦發表廣播,號召法蘭西人民繼續堅持抵抗侵略。

  隨后,英國就公開宣布承認戴高樂所領導的自由法國政府,支持自由法國繼續抵抗德國人。

  “他現在不是將軍了吧。”程千帆說道。

  戴高樂宣布在英國組建自由法國政權后,這個與維希政府唱反調的將軍受到貝當政府的降級和停職處理,并且在戴高樂缺席的情況下,對此人進行了審判,以叛國罪判處戴高樂死刑,并且發出了通緝令。

  “賣國政府的審判是沒有法律效力的。”皮特說道,“汪填海偽政權發布的命令,你覺得重慶會承認嗎?”

  “皮特,我的朋友。”程千帆立刻面色陰沉下來,“我說了,我是汪先生的和平救國綱領的信徒,請在我面前保持對汪先生的尊重,不然我真的會翻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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