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呆逼,不要搶,大家都有!”
“拿了大米和雞蛋的都記住了,這是汪先生給大家帶來的福報,是大日本蝗軍給老百姓帶來的福報。”
燕巴虎穿了一身新衣裳,胳膊上套了袖套,手中拎著警棍,竭力維持現場秩序。
為了汪先生的這個還都大典,南京城所有軍警、漢奸道門勢力都動起來了,安清幫的大大小小的頭目也都被安排上街維持秩序。
“屁兒湯的,不是說好了是兩斤大米,兩個個雞蛋的嗎?”
聽到有人嚷嚷叫喚,燕巴虎使了個眼色,一個手下立刻揮舞著警棍上去就是一頓恐嚇,“誰說的,不要造謠。”
“俺們接到的通知就是一斤大米,一個雞蛋。”
“都聽好了,一斤大米,一個雞蛋,這是福報,什么是福報?白來的福報,哪那么多屁事。”
方才叫嚷的中年人腦袋上挨了警棍,頓時鮮血直流,身邊人趕緊求情,燕巴虎這才揮了揮手,暫時放過。
“每個人一斤大米,一個雞蛋,童叟無欺!”燕巴虎喊道,“大家聽好了,不信謠不傳謠,不要亂講話了。”
說話間,他看到了人從中手中揮舞著小旗幟,正在等候領大米和雞蛋的劉波。
劉波朝著燕巴虎隱蔽的搖了搖頭,然后朝前擁擠著,嚷嚷著快些發大米雞蛋。
“劉老師,你也來了啊。”一個帶著小圓眼鏡的男子看到劉波,主動打招呼。
“唐老師。”劉波露出慚愧之色,指了指手中的米袋子,嘆了口氣。
“理解,理解。”唐老師也是嘆口氣。
說著,兩人拎著米袋子,擠開了人群,邊走邊說話。
“我可是聽說了,本來是發的兩斤大米、三枚雞蛋的,這幫沒屁眼的。”唐老師壓低聲音說道。
“算了,算了。”劉波嘆口氣,“這話可別說了。”
“什么世道啊。”唐老師憤懣不已,“放在朝廷那時候,這都該殺頭。”
程千帆眼眸中的一抹異色一閃而過。
方才他似乎是看到了劉波,不過,人太多了,只是一瞥眼的功夫,他也不確定。
“我聽秘書長說,你過兩天就回上海?”劉霞問道。
“是啊。”程千帆點點頭,“霞姐你也曉得的,我現在的工作重點還是在上海那邊的。”
“南京這邊的工作也不能落下。”劉霞好心提醒,“雖然有秘書長照應著,不過,一個蘿卜一個坑,你心里有數就行。”
“霞姐以后就常駐南京了?”程千帆問道。
“大部分時間就在這里了。”劉霞點點頭,“汪先生雖然兼任行政院院長,不過他事情繁雜,行政院的很多工作都需要秘書長署理,我這邊也馬上要忙起來了。”
“是啊,新政權甫創,百業待興,辛苦了。”程千帆微笑說道。
兩日后。
程千帆從楚銘宇辦公室出來,他是來向楚銘宇辭行的,他將在傍晚時分搭乘火車返回上海。
在走廊里,他看到一個人行色匆匆。
“石營長。”程千帆喊住此人。
“分隊長!”石錦杰看到是程千帆,趕緊敬禮。
“哈哈,我看背影像是你,險些不敢認。”程千帆微笑點頭,“不錯,這一身新軍裝,果然威武。”
石錦杰是安徽鳳陽人,原軍統皖北站機要股股長,是他在江灣軍官訓練團的同學。
“分隊長這是來見楚院長的?”石錦杰遞了一支煙給程千帆。
“這不下午就要回上海了嘛,來向楚叔叔辭行。”程千帆說道,他引著石錦杰來到一個僻靜處,“石兄弟近來可好?”
“嗨,別提了。”石錦杰也點燃一支煙卷,嘆口氣。
“怎么了?”
“湖溝據點被新四軍拔掉了,這件事分隊長可聽說了?”
“嗯,這件事我知道。”程千帆點點頭,“汪先生的專列來南京的時候,因為此事還受到影響了呢。”
他問石錦杰,“怎么,這件事著落到石兄弟頭上了?”
“可不是嘛。”石錦杰苦笑一聲,說道,“池長官有令,讓我帶隊去湖溝鎮調查此事。”
“這是好事啊,池長官這是看重老兄你了。”程千帆說道,他靠近石錦杰,壓低聲音,“石兄弟可別犯糊涂,這一上來就能帶兵,這是好事。”
“好什么啊。”石錦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日本人一個小分隊,加上一個中隊的弟兄,依托碉堡固守的據點都被拿下了,這伙敵人的難纏可想而知。”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有點邪乎呢。”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紅黨新四軍那幫泥腿子,我也是有所了解的,聽說他們連人手一桿槍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拿下湖溝碉堡據點的?”
“可不是怎么滴。”石錦杰點點頭,“就是國軍精銳,想要拿下水泥碉堡都很難,也不知道這幫泥腿子怎么做到的。”
他又敬了一支煙給程千帆,“分隊長,我這邊要忙著去軍營,下次分隊長來南京一定言語一聲,我做東。”
“哈哈,這話我記住了啊。”程千帆哈哈大笑,“下次一定叨擾。”
看著石錦杰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程千帆也是琢磨起來,對于新四軍如何攻占敵人戒備森嚴、火力強大的碉堡據點,他的心中也是頗為好奇。
也不知道這支隊伍的主官是誰,確實是很能耐啊。
洪武街,蓮花井十一號。
一名男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敲開了院門。
“隊長呢?”
“在里面呢。”
男子急匆匆進了院子里,來到了正堂,就看到正在擦拭槍支的隊長。
“隊長。”
“回來了。”盧興戈點點頭,“坐。”
他看著男子,“阿杰,弟兄們可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盧杰點點頭,“按照隊長的吩咐,弟兄們安置在了安將軍巷。”
“街面上現在什么情況?”盧興戈問道。
“外面都在傳聞說汪填海給迎接的市民發的大米和雞蛋被克扣了,現在正鬧著要去行政院討個說法呢。”盧杰說道。
他接過隊長遞過來的煙卷,點上了,美滋滋的抽了一口,“隊長,我懷疑這背后有紅黨在搞鬼,他們那幫家伙最喜歡裹挾民意鬧事了。”
“不管他們。”盧興戈搖搖頭,“有他們在鬧事也好,亂起來我們才有機會。”
“隊長,你猜猜我看到誰了?”盧杰神神秘秘說道。
“看到誰了?”
“上海灘法租界巡捕房的程千帆。”盧杰說道,“這家伙從行政院出來,上了小汽車,這家伙是鐵了心當漢奸了。”
說著,他眼中露出振奮之色,“隊長,大漢奸咱們夠不著,要不要搞一把,弄死程千帆。”
看到隊長在沉思,似乎在思考自己的建議,盧杰更加來勁了,“這家伙在上海,那是人強馬大,咱們弄不了他,現在他在南京正是落單的時候,正好弄死他。”
盧興戈看了盧杰一眼,你小子要弄死你的處座,你處座曉得嗎?
“程千帆這小子非常怕死,對于自身安全保衛非常重視,你就這么肯定有機會弄死他?”盧興戈說道。
“他防范再厲害,也逃不過黑槍。”盧杰想了想說道,“三娃槍法精準,我帶著三娃,暗中盯梢程千帆,冷不丁來一槍,神仙也躲不開。”
“不可。”盧興戈假作思考,搖搖頭說道,“我們有大事要做,不可打草驚蛇。”
三娃是他手下的神槍手,好在他帶兵素來注重紀律,若是這小子沒有來請示,來了一出先斬后奏,真要是被盧杰帶了三娃伏擊二弟,二弟弄不好真的被打黑槍干掉了。
看到自己的建議被否決了,盧杰好不失望。
“你小子別給我玩什么貓膩。”盧興戈瞪了盧杰一眼,“若是亂來影響了大局,我槍斃你。”
“知道了。”盧杰趕緊說道,“沒有隊長你點頭,我哪敢啊。”
“行了,滾蛋吧。”盧興戈說道,“汪填海政權還都南京,敵人勢必會加強戒嚴和搜查,你去盯著點,告訴弟兄們一定要注意隱蔽。”
“是!”
十幾分鐘后,盧興戈喬裝打扮,從后門離開了院子。
竺橋街,萬家茶樓。
盧興戈進了雅間,摘下墨鏡,帽子,笑吟吟的看著程千帆。
“大哥!”程千帆上前,與大哥熱情擁抱。
“你小子。”盧興戈也很激動,他拍了拍二弟的肩膀。
落座后,盧興戈看著程千帆,笑著說道,“二弟啊,今天大哥可是救了你一命啊。”
“啊?”
程千帆聽了盧興戈的講述,也是哭笑不得。
三娃是特情處別動隊的神槍手,是他特批允許大哥從別動隊帶到南京的,若是他這個特情處處長在南京挨了自己手下的黑槍,那可真是見了閻王都沒處伸冤的糊涂鬼呢。
“你下午就回上海?”盧興戈驚訝問道,“你是楚銘宇的親信,不是說汪填海也很欣賞你嗎?就沒有在南京謀個一官半職?”
“咳咳咳。”程千帆清了清嗓子,“盧兄,容鄙人自我介紹一下。”
他站起來,一臉自得,“站在你面前的是,國民政府南京軍事委員會少將參議。”
“吆呵。”盧興戈冷笑一聲,“原來是汪偽的漢奸程將軍啊,失敬失敬。”
“哈哈哈。”程千帆輕笑一聲,說道,“除了這個少將參議,楚銘宇也說了會幫我謀一個肥差,不過,你也知道我的根底在上海,汪偽那邊對于上海的重要性自然知曉,所以,我的工作重點還是在法租界。”
“上海那邊一定要抓住了。”盧興戈點點頭,“汪偽政權正式成立,此后的斗爭形勢會愈發嚴峻,你這個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總巡長的身份,對于我們的抗日斗爭作用只會愈來愈大。”
“這個我自然知曉。”程千帆說道,他問盧興戈,“南京這邊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大哥你獨領一軍,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發展起來,實在是辛苦了。”
“你我兄弟,這種話就不必說了。”盧興戈說道,“我這邊自能應付,倒是你在上海,群敵環伺,猶如在魔窟里跳舞,一定要多加小心。”
盧興戈深知,自己在南京的活動,雖然同樣十分危險,但是,他在暗處,與敵人是真槍真刀的戰斗,這種危險與二弟在汪偽政權、日本人內部的那種看似平靜實則危機四伏的潛伏比起來,還是要輕松一些的。
“大哥放心,我會注意的。”程千帆說道,“你這邊還有什么困難嗎?”
“要說困難,手頭上的炸藥不多了。”盧興戈說道,“我知道吳順佳那小子是搞爆炸的好手,若是可能的話,想辦法給我搞一些炸彈過來。”
“行。”程千帆點點頭,“我回去就安排。”
“還有一件事。”盧興戈表情嚴肅說道,“軍統南京區有一個叛徒,這人認識我。”
“誰?”程千帆面容一肅,問道。
“袁子仁。”盧興戈說道,“這家伙去年投敵,出賣了南京區不少人,對南京區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接過二弟遞過來的煙卷,盧興戈點燃了,抽了一口,說道,“我以前在南京的時候,這家伙見過我。”
“這家伙不在南京?”程千帆立刻問道。
他是了解大哥的,盧興戈是輕易不會開口將困難上交的,若是袁子仁在南京的話,大哥一定會自己親自想辦法料理,根本不會對他提及此事。
“嗯。”盧興戈點點頭,“這個袁子仁現在在蘇晨德手下頗為得寵,我這邊本打算對這家伙動手了,不過前幾天特工總部南京區抓了一批人,蘇晨德安排袁子仁押解人員去了上海。”
“抓了哪方面的人?”程千帆立刻隨意問道。
“應該是紅黨的人。”盧興戈說道,“特工總部破獲了紅黨組織,據說其中有人是上海紅黨派過來的,所以袁子仁押著人去了上海。”
“這幫紅黨,做事情還是那么毛毛躁躁,想當年我在巡捕房也抓過這幫異己分子,他們有時候做事真的很幼稚。”程千帆冷笑一聲,眉宇間一抹幸災樂禍之色閃過。
盧興戈看了二弟一眼,本想說現在是國紅合作,影響團結的話不要說了,不過,想到自己這個二弟素來對紅黨極為仇視,也就作罷。
“行。”程千帆說道,“這個袁子仁交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