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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臨行安排

  “不知道。”程千帆搖搖頭,“你都沒有提前收到風聲,我更加不曉得了。”

  “會不會…”皮特問道,然后他看了一眼跟隨著程千帆進來的醫生,不禁皺眉,“這位是?”

  “幫我檢查身體的醫生。”程千帆隨口說道,“即將遠行,身體第一位。”

  “帶這位醫生先生去會客室休息。”皮特直接吩咐手下。

  菊部寬夫看向宮崎健太郎。

  “不用了。”程千帆搖搖頭,“時間緊迫我們長話短說。”

  然后他指了指菊部寬夫,“勞煩在門口稍候。”

  菊部寬夫沒有動,他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宮崎健太郎。

  “出去。”皮特冷冷看向醫生,他也看出來了,這個醫生有問題。

  菊部寬夫深深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程先生,我在外面等你。”

  皮特關上了房門,他引著程千帆進了里間的休息室。

  “怎么回事?”皮特皺眉說道。

  “窮親戚上門。”程千帆搖搖頭,似是不愿意多說什么,他直接回答皮特方才的問題,“應該不是有人要對我們下手。”

  他看著皮特,“現在那些長官們即便是有胃口,目標也不會是我們。”

  皮特點點頭,他明白程千帆說的是在法租界的德僑及其產業,這就是最肥美可口的蛋糕。

  “不過,此次公干確實是有些緊急,正所謂有備無患,我們也不得不防止一些意外情況。”程千帆說道。

  “巡捕房有我在。”皮特說道,“席能叔叔年底可能退休回國,他會舉薦我來接班。”

  “是政治處副主任,還是查緝班班長?”程千帆立刻問道。

  席能身上有兩個重要職務,一個是法租界巡捕房政治處副主任,政治處主任由坦德兼任,不過,坦德更多的精力在警務總監助理的職務上,所以,法租界政治處實際主持工作的正是席能這個副主任。

  席能還有一個職務,是法租界政治處查緝班班長,查緝班是政治處最重要的部門,也可以這么說,控制住了政治處查緝班,便掌握了政治處最大的權利。

  程千帆分析,席能退休后,即便是運作安排皮特接班,皮特也不可能身兼政治處副主任和查緝班班長兩個重要職務。

  無他,皮特的資歷不夠。

  是的,法蘭西人也講究論資排輩的。

  “查緝班班長。”皮特微笑說道。

  “好,這個好。”程千帆高興的點點頭。

  這是最理想的結果。

  倘若皮特接班政治處副主任的職務,那么,基本上意味著查緝班班長的職務和皮特無緣了,這種情況下,皮特身兼查緝班副班長以及政治處副主任兩個職務,看似比查緝班班長要高一級,實際上則不然。

  而從副班長升職為班長,拿到了查緝班班長的職務,看似只上了半級,并且還無緣政治處副主任,但是,從實際權力上來說,完全掌控查緝班的皮特,反而在政治處更有話語權。

  “有席能閣下的支持,法租界內部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程千帆說道,“不過,有一點要格外注意。”

  他壓低聲音,“坦德先生。”

  皮特點點頭,坦德將政治處的權力拱手讓給席能這個副手,看似是工作太忙,無暇他顧,實際上是席能在巡捕房資歷太深,坦德爭不過,干脆放手。

  現在,席能即將退休,坦德恐怕不會甘于寂寞。

  不過,即便是坦德有什么想法,不管怎么來說,在席能退休離滬之前,有所行動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坦德本身也占了玖玖商貿一份干股,所以,即便是有所紛爭,也屬于內部斗爭之可控范圍內,相反,倘若其他人意欲染指玖玖商貿的財富,坦德反而會是靠山之一。

  程千帆點燃一支香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

  鼻腔噴出一道煙氣。

  他瞥了一眼套內小臥室。

  皮特辦公室里間休息室是一個小套房,除了他和皮特目前身處的這個有辦公桌、沙發,茶幾的‘小會客室’,里面還有一個小臥室。

  小臥室的房門緊閉。

  程千帆嗅到了一絲淡淡的香氣,是香奈兒五號的味道:

  小臥室內有人。

  確切的說應該是一個香奈兒美人。

  程千帆不動聲色,他彈了彈煙灰,“江湖上的事情,可以找青幫張老爺子,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會出面的。”

  “日本人那邊,我出發前會打招呼。”程千帆小拇指隨意的撓了撓頭皮,“我會請憲兵司令部的朋友多照應。”

  皮特點點頭。

  盡管他心中對于程千帆和日本人走得近多多少少是有些看法的,這是一種樸素的愛國思想,他曾經設想自己是一個中國人的前提下,他做不到程千帆這般和日本人親近、交朋友,一切為了生意。

  不過,皮特現在也已經接受,或者可以說是習慣了,甚或是在享受自己這位好友同日本人的友好關系帶來的利益好處:

  感慨一番得了,他是一個法國佬,自然不會和金錢過不去。

  “最重要的是,小心張笑林。”程千帆正色說道,“我不在上海,我擔心張笑林會搞小動作。”

  “放心,張笑林交給我。”皮特說道。

  政治處查緝班面對日本人的時候,可能會頭疼,但是,要出手懲戒張笑林,他皮特還是有一定底氣的。

  當然,也僅限于小懲,巡捕房內部和青幫盤根錯節,皮特也不敢過分得罪逼迫張笑林。

  “馬賽港的那批貨,你多催一催。”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我擔心波蘭的戰事一旦繼續擴大,德國人真的對馬奇諾動手…”

  “那可真的是求之不得了。”皮特笑了說道。

  英法聯軍幾十個師在馬奇諾堡壘后面嚴陣以待,倘若德國人真的頭鐵的強攻馬奇諾,這簡直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總之多盯著。”程千帆說道,“另外,倉庫里的存貨,要減少外供,并且按照我們之前商量好的逐步提價。”

  “放心。”皮特點點頭,“我不會亂來,就按照你制定的規矩來。”

  “這樣就好,公干而已,有需要的話我會來電報的。”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行了,不用送我了,我回辦公室處理一下公務,然后就準備出發。”

  “我的雪茄煙。”看著程千帆順走了自己放在茶幾上的一盒雪茄,皮特叫道,然后卻是拉開抽屜,直接扔了一大盒過去。

  “謝了。”程千帆哈哈大笑,一把接住。

  然后他看向在外面等待的菊部寬夫,面色已然冷了下來。

  程千帆沖著菊部寬夫點點頭,然后徑直下樓去自己辦公室。

  “親愛的,你在笑什么,打擾我休息了。”里間小臥室的門拉開,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孩揉著眼睛,打了哈氣走出來。

  “噢,抱歉,甜心。”皮特上前摟住女孩,親吻女孩的額頭。

  女孩是二十多年前來到上海的白俄流亡貴族后代,有著令人驚嘆的精致面容,長長的脖頸猶如美麗的白天鵝。

  “帆哥,衣帽都放在皮箱里了。”李浩將皮箱放在案幾上,問道,“要打開來看看還缺了什么嗎?”

  “不用了。”程千帆說道,“我的東西,你嫂子門兒清,我自己反而拎不清。”

  “嫂子說,你這出去公干也沒說個時間。”李浩說道,“還擔心這隔段時間后,小芝麻認不得你了。”

  “小孩子嘛,重在哄,我買些好玩的,還有天津的麻花啊什么好吃的,帶回給倆孩子,哄一哄就好。”程千帆笑著說道。

  菊部寬夫在一旁安靜的喝茶,他的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不時在宮崎健太郎與李浩之間游動。

  “茶葉帶了沒?”程千帆忽而問道。

  “茶葉?”李浩愣了下,他撓撓頭,“沒啊。”

  “帆哥,你也沒說啊。”浩子有些著急,“那我再回去一趟。”

  “算了,時間來不及了。”程千帆直接拉開辦公室的書柜,在書柜的第三層擺放著幾罐茶葉。

  拿起這個放下,又拿起那個,最后程千帆選了一個柚紅色木質罐子的茶葉,“就這個吧,勉勉強強。”

  他直接打開皮箱,將茶葉罐子放進去。

  “我不在上海期間,巡捕房這邊,你和鐘國豪以及魯玖翻商量著拿主意。”程千帆說道,“要多聽聽老九的意見。”

  “是!”

  “不要不服氣。”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老九是老巡捕了,他比你們有經驗。”

  “遇事不決,可以去找修翻譯。”程千帆又在書柜取了兩本書,說道,“修翻譯是我的世叔,他會幫我看著巡捕房的。”

  “明白。”

  “‘家里’的安全就交給你了。”程千帆看著李浩,說道。

  “明白,帆哥放心。”李浩點點頭,“我一定看好家,照顧好家里。”

  “你嫂子是能持家的,別看她是女流之輩,見識是你比不得的。”程千帆說道,“記住了,我不在家,她的話就代表了我。”

  “是,帆哥。”李浩趕緊說道,“你不在,嫂子拿主意。”

  “盯著點你手下的那幫癟三。”程千帆最后面容嚴肅,“都給我安穩點,別惹事。”

  “是。”李浩上前接過程千帆手中的皮箱,“帆哥,我來吧。”

  程千帆將皮箱交給李浩,他走到辦公桌后面,拉開抽屜,取出自己的勃朗寧配槍,檢查看,忽而抬起槍口,關閉保險,槍口對準菊部寬夫。

  正冷靜的觀察這一切的菊部寬夫被嚇了一大跳。

  “哈哈哈。”程千帆哈哈大笑,“付醫生,你啊,膽小。”

  程千帆笑著,打開保險,將配槍放進公文包,又拿了一個備用彈匣放進去,拎起公文包,“走吧。”

  “帆哥!”

  “帆哥!”

  “帆哥!”

  ‘小程總’要去天津公干,中央巡捕房的巡捕都紛紛出來送行。

  在眾手下的敬禮中,程千帆來到了院子里。

  “程總,這就出發了,這么急?”老黃手中拎著酒瓶子,微醺,趕緊也迎了上來。

  “公務在身,身不由己啊。”程千帆說道,一把奪過老黃手中的酒瓶子,看了一眼,“你個老東西,先不說你又在上班期間喝酒了,就說這酒,你少喝點,別我從天津回來,你且喝死了。”

  說著,程千帆作勢要扔掉酒瓶子。

  “可不敢浪費。”老黃嘿嘿笑,將酒瓶子藏在了身后,生怕再被程千帆將酒瓶子搶走。

  “喝死你。”程千帆指著老黃的鼻子,笑著罵道。

  “能喝死,生平之志愿啊。”老黃笑著說道。

  “老東西。”程千帆又罵了句。

  他不再理會老黃,沖著眾手下抱拳,“好了,諸位弟兄,且留步。”

  “帆哥,讓俺再送送哩。”有巡捕喊道。

  “送個屁,公干而已,又不是且不回了。”程千帆笑罵道,“再者說了,你要是個美人也就罷了,個歪瓜裂棗的,我稀罕你送啊。”

  眾巡捕哈哈大笑。

  中央巡捕房的院子里充滿了歡樂快活的氣息。

  回特高課的路上。

  菊部寬夫盯著宮崎健太郎看。

  程千帆不禁皺眉,“菊部君,你這樣盯著人看,很不禮貌。”

  “宮崎君,你在皮特的辦公室里,和皮特談了些什么?”菊部寬夫問道。

  “有能耐你去問皮特。”程千帆冷哼一聲。

  “課長令我寸步不離的跟著你。”菊部寬夫皺眉,說道。

  “是皮特趕你出去的。”程千帆冷笑一聲,“在巡捕房,于公,皮特是我的長官,于私,皮特是我的大股東,他趕你出去,你覺得皮特和我商談事情的時候,我堅持留你這個醫生在那里,他會同意嗎?或者說皮特不會懷疑什么嗎?”

  菊部寬夫眉頭緊鎖,不說話。

  “愚蠢。”程千帆冷笑說道。

  “宮崎健太郎,你不要太過分。”菊部寬夫面色不善,說道。

  “呵呵。”程千帆呵呵一聲,不再理會此人。

  在門口兇神惡煞的日特崗哨的敬禮中,小汽車駛入特高課的院子里。

  菊部寬夫先下車。

  程千帆隨后下車,他打開后備箱,將皮箱拎下來,然后再彎腰從座位上拿出自己的公文包,一轉身卻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菊部寬夫!”宮崎健太郎看向菊部寬夫,惱羞成怒的他一拳打在菊部寬夫的鼻梁上。

  挨了一拳的菊部寬夫惡狠狠的沖向了宮崎健太郎,卻是被過來迎接兩人的荒木播磨一把抱住了:

  菊部君,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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