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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小夫妻

  在去年的大搜捕中,特科遭受的損失比江蘇紅黨以及滬上紅黨更加慘烈,甚至可以用幾近全軍覆沒來形容。

  特科成員的檔案資料,更是全數損毀。

  雖然總部那邊依然有特科重要特工的檔案資料,但是,因為上海這邊沒有來得及將特工的最新情況匯報,所以,總部那邊對于魚腸的最新信息并不掌握。

  正如同此前總部對‘火苗’的信息同樣不掌握一般,如若不是程千帆主動發出尋找組織的信號,總部那邊一時半會也很難聯系到他。

  故而總部在密電中透露的信息,關于‘魚腸’的情報就相對滯后。

  ‘魚腸’,曾用名賈煥,祖籍山東,民國十七年入黨,曾經在滬上南市某紗廠工作過。

  僅此而已。

  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魚腸’,何其艱難。

  回到延德里的住處,程千帆苦苦思索。

  他在回憶特科紅隊此前的行動,希望能夠從蛛絲馬跡中找尋‘魚腸’的線索。

  可惜,苦思良久,一無所獲。

  不僅僅是關于‘魚腸’的線索毫無頭緒,打聽葛翠敏的情況之事,程千帆暫時也是沒有什么進展。

  這件事本就相當不容易。

  任何試圖打聽被關押在龍華的紅黨‘犯人’的行為,都會引起黨務調查處的警覺。

  民國二十二年秋,黨務調查處秘密殺害了紅黨李虢云,卻一直詐稱這位同志依然被關押在監獄。

  滬上紅黨一直在試圖營救李虢云同志,派人多方打聽,卻是正中敵人奸計,兩名同志被敵人順藤摸瓜抓獲,不幸犧牲。

  故而,盡管程千帆內心無比焦急,卻依然不能魯莽行事。

  也許,敵人就等著他上鉤呢。

  兩天后,滬上火車站。

  喬裝打扮的程千帆在車站接人。

  青布大褂,毛底布鞋,帶了黑框眼鏡,在等人的時候,他也不忘記看書,不時地用手指沾了沾唾沫翻頁,對于周圍走來走動的人全不在乎。

  在書本中,放了一個孩童巴掌大小的圓鏡子,程千帆利用鏡子不著痕跡的觀察周圍的情況。

  二十五分鐘。

  他暗暗記在心中。

  火車站的巡邏軍警,平均二十五分鐘左右繞著廣場巡邏一趟。

  巡邏的軍警不是最麻煩的。

  最需要忌憚和警惕的是黨務調查處的暗探。

  一個煙雜店的檔口處,有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在看報紙,程千帆觀察良久,此人手中的報紙就那么看了小半小時了,卻一直沒有翻頁。

  且此人看報紙的時候,腦袋微偏,很顯然視線和注意力不在報紙上。

  疑似特務。

  左邊約莫三十步,一個中山裝的男子,手上舉著‘接南京鄭先生’的牌子,目光卻極少看向旅客出口處,不停的打量來來回回的人群。

  此前一名女學生出站,此人將手中的牌子放下,又舉起來,如是兩下。

  立刻有一個平頭青年從他身側走過,兩人的目光有一個交叉。

  隨后,該名女學生就受到了軍警的盤查和搜身,沒有發現可疑,才將嚇得臉都白了的女學生放行。

  疑似特務2。

  除了這兩個被他發現的,廣場上肯定還有其他隱藏較深的特務在左右窺伺。

  列車上擁擠不堪。

  列車廣播在播報,還有大約二十分鐘進入上海火車站,請旅客做好下車準備。

  頓時,人群開始騷動。

  孩子的哭聲,叫喊聲,打罵聲,忙著收拾行李的嘈雜聲,演奏出混亂而又充滿生機的樂曲。

  吳歡看了一眼有些緊張的‘妻子’,“若男,收拾一下,準備下車了。”

  謝若男約莫二十出頭,小姑娘圓臉,看著很喜慶。

  嘴巴里嘟囔了一句,將吃剩下的瓜子倒進小布兜里,看了一眼對面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小男孩,咬了咬牙,摸出一小把,遞了過去。

  小男孩的母親連忙道謝。

  驀然,謝若男下意識的摸了摸兜里,臉色一變。

  “怎么了?”吳歡立刻問。

  “我錢包不見了。”謝若男急壞了,就要大聲喊乘警。

  “閉嘴。”吳歡壓低聲音,冷冷說道。

  他對于組織上給他安排的這個‘妻子’并不滿意。

  有小性子,貪零嘴,爛好心。

  從南京到上海的這一路上,謝若男的小布兜里的零嘴,大多數都給了周圍的孩子吃。

  不是說善良不好,只是無論是糖果還是花生瓜子,對于普通人家來說,都是金貴的。

  偶爾拿出一些分享是可以的,但是,沒有底線的贈予,對于穿著普通,買了三等車票的兩人來說,卻是有些扎眼了。

  在吳歡看來,剛剛女高畢業的謝若男根本不適合地下潛伏工作,太稚嫩了。

  可能組織上認為一張白紙一般單純的謝若男,對于兩人的身份來說是比較好的掩飾。

  但是,有好處,也有弊端。

  “錢包沒了。”謝若男急的圓臉通紅,不理解為何自己的‘丈夫’不愿意喊乘警。

  “第一,乘警不會理會這種小偷小摸。”

  “第二,我們無法確定錢包是什么時候被偷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喊來乘警,首先會被盤查的就是我們兩個。”

  吳歡壓低聲音解釋說道。

  謝若男看了一眼表情無比嚴肅的‘丈夫’,癟了癟嘴唇,不說話生悶氣。

  “夫妻兩個鬧別扭了?”鄰座的中年女人笑著問。

  “小性子。”吳歡笑著說。

  “你才小性子呢。”謝若男沒好氣說道。

  周圍的人都被這對小夫妻逗笑了。

  “年輕就是好。”中年女人笑了說道。

  無論是吳歡還是謝若男都沒有注意到,在距離兩人約莫三四米的地方,一個青年男子盯著他們看了幾眼,沖著同伴搖搖頭:

  兩人看起來就是一對新婚小夫妻,應該沒可疑。

  廣播說是二十多分鐘后到上海,實則又過了約莫四十分鐘,火車才緩緩地停在了上海火車站。

  吳歡拎著一個破舊的皮箱,謝若男拎著一個布包。

  下了火車。

  ‘丈夫’伸手要去幫妻子拎包,‘妻子’哼了一聲,換了個手拎著布包。

  ‘丈夫’寵溺的伸出手,刮了刮‘妻子’的鼻子。

  ‘妻子’狠狠地瞪了一眼,氣呼呼的徑直走在前面。

  那名青年男子隨同同伴下車,看了一眼,不爽的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有老婆了不起啊。

  “你剛才刮我鼻子做什么?”走遠了一些,謝若男生氣說道。

  “有人盯著我們,不要停,不要看,繼續走。”吳歡低聲說,他此前沒有注意,但是,下車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一個男的一直在看他們。

  此時,火車站廣場,程千帆聽到廣播說南京開往上海的列車已經抵達的消息,他不著痕跡的用掌心收起小鏡子,放進兜里。

  戀戀不舍的將手中的書本合起來,拿在手中,書本的封面朝外,可以看到:

  《民智歷代文選》,汪馥泉著。

  就在此時,一列軍用卡車轟鳴著駛入廣場,一個急剎車停下,十幾個荷槍實彈的軍警跳下車,嚇得行人四散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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