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程千帆吩咐要帶武器。
豪仔點點頭,從床底下摸出一個布包,打開來,是一把毛瑟C96駁殼槍,又取了一個備用彈匣放進兜里。
程千帆看了一眼,毛瑟手槍的好處是這款槍比較常見,以槍查人幾乎不可能,兼有火力較強的特點。
不足之處就是槍身寬大,不太利于隨身隱藏。
實際上最適合特工使用的是比較小巧的左輪手槍,只是這款槍比較難搞到。
不過,在大上海,只要你想要,只要有錢,什么都能從黑市上搞到。
英國及英聯邦國家廣泛裝備了韋伯利.455in轉輪手槍和韋伯利.38in轉輪手槍。
英軍對著兩種槍的射程很不滿意,在英國人的口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如果你能用該死的韋伯利轉輪手槍射殺50碼的目標,我保證你能用李.恩菲爾德射殺800碼的目標。”
在程千帆看來,應該人就是矯情,當然,英人還是目前之世界第一強國,軍工產業強大,確實是有矯情的資本。
他打算以后從英美公共租界的黑市上想辦法弄幾把韋伯利轉輪手槍。
英美租借的印度巡捕比較奇葩,他們會以各種理由將自己的左輪手槍‘報廢’,然后這些嶄新的轉輪手槍很快就會流入黑市。
法租界,霞飛區,霞飛路三十四號。
這是一處臨街的漂亮西式建筑,店主人很有想法,將店面一分為二,一邊是咖啡館,另外一邊經營茶肆。
銅字招牌上刻著:英倫咖啡茗茶。
從招牌就一目了然。
既滿足了追求西式生活的小布爾喬亞的需求,也能吸引熱衷于傳統茶館的國人。
江口英也的供述中,提到了一個細節。
在被派往杭州執行任務之前,井上公館安排他應聘這家茶肆做伙計,學習如何當一個新派的茶肆伙計。
事實上,杭州的那家恒潤茶肆,就標榜新派茶館,目的是吸引一些追求西方生活的官員和官太太的青睞。
程千帆暗暗思討,有兩種可能。
這家英倫茶肆和日特并無瓜葛,江口英也只是來此‘拜師學藝’。
不過,這種可能性極低,最大之可能就是,這家標榜著英倫風格的新派茶肆背后有著日人之影子。
在離開杭州之前,余平安就將調查這家在上海的茶肆的任務交給了程千帆的潛伏小組。
這也算是程千帆小組真正領取的第一個任務。
“怎么樣?”程千帆問道,他在考究豪仔。
他帶著豪仔小心翼翼的圍著這家茶肆轉了一圈。
“不太對勁。”豪仔說道。
“說說看。”
“多了兩個側門。”
程千帆點點頭,豪仔確實是很機靈,觀察敏銳。
一般而言,常規配置是一個正門,一個后門足矣。
這家英倫咖啡茗茶卻在背街的兩側,又開了兩個不大,甚至有些隱蔽的側門,不仔細觀察,旁人很少會注意到這一點。
其中一個側門出來后,左拐就是一個小巷子,穿過這個小巷子,就是一條小河。
當然,也不排除店主人有怪癖。
但是,這種情況在特工的眼中就比較耐人尋味了:
這種格局,最大的好處就是——便于撤離。
“撤!”程千帆遠遠看到一隊巡街的巡捕走過來了,他朝著豪仔輕聲說,兩個人繞進了一個小巷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程千帆帶著豪仔回到了安全屋。
“從明天開始,盯著這家茶肆。”程千帆吩咐說,“弄清楚這家茶肆的老板是誰,他經常去哪些地方,接觸的都是什么人。”
“明白。”
“不要帶武器。”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我明天會給你送來一份身份證明。”
今天之所以帶武器,是因為夜查情況不明,萬一發生意外情況,譬如說對方正好有所行動,突然發生遭遇戰,那就比較麻煩。
幸而這種情況沒有發生。
白天的話,暗中監視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程千帆心中始終覺得這個茶肆有些古怪,不僅僅是江口英也的供詞的原因。
茶肆。
他的腦海中猶如一道靈光閃過。
老莫供述的那個日特黃三,就是經營了一家藥鋪,藥鋪的名字叫做‘百草藥鋪’,其地點也正在霞飛路。
這家‘百草藥鋪’,同這家英倫咖啡茗茶之間,是否暗中存在著某種聯系?
從老莫那里搜出的那枚令牌,所料不差的話就是井上公館給漢奸頒發的身份銘牌。
遠藤博小組就是隸屬于井上公館。
本來似乎毫無關聯的兩個店鋪,經過這么抽絲剝繭的分析,赫然有了一條隱蔽的連接線。
一直以來,雖然手中掌握了黃三的‘百草藥鋪’以及城隍廟的會昌茶樓這兩個日特據點的情報。
但是,程千帆出于安全考慮,一直沒有找到將情報‘放在臺面上’的機會。
因為他無法解釋情報來源。
現在,似乎有了這么一個機會。
馬思南路。
彭與鷗還沒有入睡。
作為紅黨上海市委高官,他肩膀上的壓力太大了。
特別是此前的莊澤叛變,并且險些被黨務調查處安排打入紅黨內部之事,讓彭與鷗驚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星火’同志及時示警,否則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現在,讓他一直無法安睡的原因,還是那個‘星火’同志。
自從那次示警之后,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星火’同志再沒有和組織上進行聯系。
這讓彭與鷗無比擔心。
組織上已經盡力遮掩,對莊澤冠以‘漢奸’的罪名,以茲保護這份情報來源。
難道組織上的遮掩被敵人識破了?
‘星火’同志遇到了危險?
對于‘星火’的身份,彭與鷗是有所猜測的,直覺告訴他,這位‘星火’同志應該就是老廖的上線,暨‘竹林’通知犧牲前就安排打入敵人內部的王牌特工。
組織上要培養這么一位王牌特工太不容易了。
倘若這名同志因為這件事而折損、犧牲,彭與鷗會無比的痛心,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同志,他會自覺是自己的失職。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灑滿大地。
程千帆換上干凈整潔的警服,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英俊的年輕人。
吃了劉阿大的餛飩。
和街坊們打著招呼,準備前往薛華立路22號的中央巡捕房。
“帆哥,救我。”半大小子從巷子口跑回來,一把撲在程千帆的身上。
程千帆熟練的將半大小子放倒在地,哈哈笑著走開。
身后傳來了半大小子的悲呼:帆哥,你又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