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飯

第二章，飯　　胡隔胡族長還想要再說些什么，但想到剛剛胡強還投河自盡，好不容易救了回來，又把訓斥之語咽進肚里。

　　“嗯，好好休養。”不冷不淡的說了一句之后，轉身離開。

　　這讓圍觀的那些素來知道老族長嚴厲的胡氏族人大感意外。畢竟常時老族長可是很厲害的，如果誰犯了錯，能把人訓得頭皮發麻。現在胡強這小子投河自盡，做了這般錯事，卻只是輕言安慰了一句？

　　看來果然如傳聞中那般，族長對這小子頗為看重啊。

　　胡強醒了過來，圍觀的人們漸漸散去。

　　最后只剩下胡強自己。

　　胡強這時才有功夫打量自身的處境。

　　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的茅草屋頂，房間當中的桌子缺了半條腿，用一根還有青皮的樹枝綁在那里撐著。除此外，這間逼仄的房間內，就只剩下胡強現在躺著的床了。

　　正經的家徒四壁。

　　厲害了~我的哥~

　　胡強以前一直以為‘家徒四壁’只是個帶有夸張意味的形容詞，現在才知道，它是對的。

　　不過就算面對這樣的環境，胡強也沒有什么沮喪，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他還活著不是么。

　　將腦袋后枕的蕎麥皮枕頭抬高一點，胡強仰躺著，目光陷入呆滯。

　　他在整理‘胡強’的記憶。

　　差不多一個時辰（兩個小時）后，胡強若有所思的揉了揉下巴。

　　‘胡強’的一生可以說是個悲劇。甚至可以說跟他差不多了。本來有一對疼愛他的父母，但在十四年前，也就是胡強五歲的時候，因為附近的劉郎河發洪水，而雙雙失蹤。

　　具體怎么回事，‘胡強’本人也不太清楚了。畢竟那時候他年紀終究不大，還不太記事。

　　不過好在胡氏宗族還算靠譜，沒有拋棄他這個怙恃皆失的孩童。將他養育長大，更在十歲的時候，由胡隔胡族長主持下，進了族里的族學。修習經史子集，將來未必沒有考取功名，改變人生際遇的可能。

　　但問題恰恰出在這里。本來嘛，進族學雖然能識文斷字，但也并不算招人眼紅。畢竟讀書這玩意兒想要有所成就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過去也沒誰為難前身。可自從一個流言開始在胡氏族內傳開后，事情就不同了。

　　胡氏，雖然是渠崖小鎮中，只三數百人的一個小小宗族，并不起眼。但早年間卻也出了一位不俗的人物。

　　而現在，那位有感年老體衰，便打算回到族內接管族學，教養族內子弟，也算是為宗族做最后的一些貢獻。

　　因此往常并不被人太關注的族學，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連帶讓‘胡強’被人盯上，威逼脅迫讓他從族學中退學，好讓自家孩子進修。

　　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便是如此。

　　胡強感嘆一聲，在族學修習經史子集，是前身能看到的唯一出路，可現在這唯一出路被斷絕，加上前身本身性格有些軟弱，一時間竟然就想不開，投了河。再醒來時，卻已經物是人非。被他取而代之。

　　對此，胡強也不能說些什么。

　　畢竟說前身軟弱么？可一個十九歲的半大孩子，無父無母，前途渺茫，一時間想不開投河自盡，本身就已經夠可憐了，再說些什么，也太過無情。

　　而將前身記憶大概的整理了一遍，弄清了自身的環境，胡強摸了摸肚子。

　　前身大清早起投河，幸虧被偶然經過的路人所救，現在已經時過正午，肚中空空，頗不是滋味。

　　看了看房間內，也不像是有什么可吃的樣子，思索后，胡強勉強起身，推開房門，準備去族學。

　　在過去，前身早晚兩頓，就是在族學內吃的。

　　胡強走出又破又舊的草屋。

　　屋外，是胡氏一族聚居的胡家坊，多住著胡家人。

　　所以哪怕胡強早上投的河，這一會兒功夫也已經傳遍。

　　有的人一臉看熱鬧的模樣，只怕事情鬧得不大，有的人一臉淡漠，事不關己，有的則稍有擔憂，但最終只是旁觀。

　　這還是都出身胡姓，彼此間還有血親維系。

　　不過胡強對此卻沒有什么感觸，人情冷暖罷了。

　　目不斜視，胡強拖著身體勉勉強強的來到族學。

　　“學可明理，學可知事，學可…”一陣郎朗讀書聲遠遠傳來。

　　是胡氏內處于開蒙識字階段的孩子，在族學內唯一的教習溫老師的帶領下，讀誦‘學問’一篇。

　　至于像胡強這些學了有段時間，已經開始修習經史子集，為考取功名做準備的弟子，則在另外一處自修。

　　胡強思索后，沒有去自修那邊，而是悄然來到正在上課的教室，在后方站定，低眉斂目。

　　前面教授孩子們讀書的溫老師，今年已經六十余歲，須發皆白，看到胡強，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然后繼續教授孩子們功課。

　　一遍書讀過。

　　“下堂。”溫老師宣布道。

　　剛才還有模有樣讀書朗誦的七八九十歲的孩子們頓時發出歡呼聲，從教室內沖了出去。抓螞蚱捕蝴蝶逮知了，他不香么！

　　胡強站在教室后方，心情多少有些忐忑。

　　溫老師緩步走來，在胡強三尺外站定，靜靜打量眼前的少年，事情他已經聽說。

　　“可還有什么不適？”

　　胡強猶豫之后，點了點頭：“身體還很乏。”

　　溫老師點了點頭：“那這兩天就休沐好了，飯菜我讓胡嫂給你送去。”

　　“是，多謝老師。”胡強躬身一禮，心中微微有些感動。

　　溫老師還想說些什么，但看著眼前跟過去有很大不同的少年，最終也沒有再開口。他能看出來，經過這么一遭，以前性格有些懦弱的小家伙，有了很大的改觀，所以有這么一場，也未必全是壞事。

　　但卻不知道，眼前的人卻已經不是一個人。

　　有了溫老師的準許，胡強沒有在族學內多呆，再次拖著很不舒服的身體回到住處。

　　不片刻后，一個頗為健壯的婦人，就提著一個食盒來到胡強的小草屋。

　　她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胡強。

　　“教習讓我給你送些飯菜。”說著，自顧打開食盒，將里面的飯菜擺到小草屋中僅有的桌子上，然后沒有再說什么，轉身離開。

　　看著眼前并不不豐美的飯菜，胡強是真的餓了，雖然身體因為投水的關系還很不舒服，但該吃也得吃啊。所以他也不客氣，直接開造。

　　味淡，少油，甚至可以說無油。更沒有什么調料品調味，可以想象這些飯菜的口感。

　　但禁不住胡強是真的餓了，所以吃的還是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