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肖仁意識里的頭腦風暴不斷重復著失敗和成功時,外面的時間也快速流逝,從清晨到艷陽高照,轉眼間又到了月明星稀。
一股細微的刀意在肖仁周身浮動,并不強烈,卻很堅韌,蚊蠅螞蟻仿佛能感受到這個人類的危險,都遠遠的避開肖仁這個方向。
而在樓下的位置,齊芳華已經在這給他護法了一天,此時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感覺心情復雜。
在江湖中有一個詞,叫“刀勢攝人”。
說的就是一個人的刀法練出刀勢以后,可以用那股刀勢震懾他人,影響人的心神。
若不是對敵,只是旁觀,還會引起其他練刀者的共鳴,使人有所感悟。
本來前幾天她用了一次游刀,讓肖仁直接進入了入定狀態,心里還有點得意,覺得自己的刀勢已經大成了。
結果今天用了一個有形無神的龍刀,這小子竟然又悟了,還直接進入了入定狀態,合著你這入定是大白菜,不管看好的賴的都行啊!
不過齊芳華也意識到這一次的不同之處,入定并不是說時間越長越好,反倒時間越長,說明這件事你越想不明白。
肖仁這次整整一個白天都沒反應,說明他遇到了難題,脫離不出來。
齊芳華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難題,她從八歲開始練刀,直到現在都快七十了,才只摸到個門檻,由此便能看出《龍》篇的難度。
龍刀的招式并不復雜,反倒比游刀簡單,但它之所以難練,就在于刀勢上。
它跟游刀不一樣,不是先練會招式,逐漸形成自己的刀勢,而是先練刀勢,之后才逐漸形成自己的招式,所以它才是后篇。
可惜她沒想到肖仁這么簡單就能入定,根本沒來得及跟他說。
齊芳華有些擔心,畢竟肖仁剛開始接觸刀法,連覺醒都沒多長時間,對武之一途了解的也不多,若是他一直脫離不出入定狀態,恐怕會持續這狀態一輩子。
“可千萬別出事啊…”
就在齊芳華擔心時,精神世界里,肖仁也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此時他的第一意識已經回歸,但第二意識依然在演練著刀法。
僅從招式上來說,《龍》篇的刀法已經完善的跟《游》篇差不多,跟齊芳華用出來的不一樣,完善后的刀法更適合肖仁,甚至比《游》篇還適合。
可是就是有種違和感,肖仁第一意識回歸后,一直在看著第二意識演練完善后的龍刀,逐漸發現了那違和之處:少了靈魂。
完善后的龍刀雖然招式很流暢,但卻沒了那種威勢之感,死氣沉沉,仿佛變成了另一套刀法一樣。
這和游刀不一樣,游刀招式之間自帶纏綿、無孔不入、迅捷這幾個特點,練此刀法,很容易引導著用刀者朝殺、快、纏這幾種刀勢發展,肖仁感覺齊老太的刀勢應該就是‘殺’。
可龍刀不一樣,完善了之后肖仁才發現,龍刀的招式很簡單,甚至有點像網上的那些軍中刀法一樣,簡潔而直接。
那種威勢之感恐怕并不是招式的緣故,而是齊芳華練龍刀時產生的另一種刀勢,只是這個刀勢并沒有成型。
肖仁有點懵圈,這怎么整,刀法也補完了,這第二意識怎么還不滿足呢?
你快放了我吧,不就是個破刀勢嗎?咱以后再想不就行了?
可是第二意識大概跟系統是親戚,都是屬鋼筋的,非得把龍刀給琢磨透了才行。
肖仁撒潑耍賴全用了一遍,無法,第二意識就是另一個他,對他的手段了解的一清二楚,根本不放人。
肖仁只好苦逼的一起想辦法。
想了半天,越想越氣,這算個毛線的天賦啊,這不等于給自己找了個監督學習的教書先生嗎!
想我肖仁對自己無為而治了二十多年,即將奔三了栽在自己手里哪行啊,我得找回身為主導意識的威嚴來!
于是肖仁的原意識不僅不幫忙,還開始添亂,第二意識被他煩的不行,兩個意識竟然直接在精神世界里干起了架來,用的都是龍刀,刀法也都一模一樣,一時間難分高低。
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對手下一招怎么出,自己完全一清二楚,而且自己也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說起來兩個意識也不完全一樣,尤其在性格上,如果說肖仁的原意識是個逗比型的,那第二意識就是個冰山型的,前者卑鄙無恥,后者陰謀詭計,反正都不是好東西。
肖仁的第一意識雖然被第二意識關在了精神海里出不去,但在其他方面的權限卻是和第二意識差不多,比如說:兩個意識的通感他可以隨便開關。
剛才就是第一意識一直開著通感罵人,擾亂第二意識練刀,才把他惹惱的。現在依然是這樣,兩人都知道彼此的招式,所以第二意識想把通感關了,但第一意識就是不關,因此怎么打都是平手。
打著打著,第二意識的氣勢突然漲了一截,第一意識一個措手不及差點被對方活劈了。
第一意識快速躲開,手上的龍刀已經被劈出了一個豁口,但卻很快就恢復了原狀,在意識世界里,他倆拼的就是精神力,原有的精神力一分為二,誰的精神力先耗光,誰就輸,剛才那一個豁口就是需要精神力才能恢復的,第一意識已經輸了一籌。
第一意識不可思議道:“刀勢!?”
第二意識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剛才兩人一直分不出勝負,打著打著他就有點惱,一門心思想要碾壓對方,然后突然就躥出了一股氣勢。
這股氣勢很熟悉,像是孢子分身的霸主威壓,但又沒那么強,而且比起霸主天賦雜七雜八的能力,這股氣勢更加純粹。
是‘強’!
兩個意識同時想到了這一點。
肖仁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在“生存”這個概念上的準則: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自己在生存這條道路上,追求一直很單純,就是想變強!
這或許也是當初自己會給分身取名為霸主的潛意識心理,他想強大到再也無所顧忌,無所限制。
現在兩個意識比拼,誰都奈何不了誰,讓這個概念第一次這么清晰的呈現在肖仁面前。
肖仁不管嘴上多能吹,心里卻從來不是個異想天開的人。在得到孢子游戲之前,他對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楚,就是羊圈里的一只羊,這輩子安安心心當一只糊涂羊就夠了,因為他很清楚,即便他再怎么拼命,再怎么努力,也改變不了自己是只羊的命運。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渴望變強。一個人為什么裝糊涂呢?因為他看的明白,知道無能為力,但也正是看的明白,他心底的渴望也就越強烈。
一切的墮落,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說來慚愧,孢子游戲的出現,的確讓肖仁看到了成為一個“人”的希望。
直到如今,這一切的渴望終于在他感悟刀勢時體現了出來。
兩個意識同時舉起了刀,喃喃:“原來,這就是我的刀勢…”
一股純粹而強大的氣勢在兩人身上不斷的攀升,他們并沒有動,但氣勢的上漲卻絲毫不受影響,這一刻,一切的招式對兩人已經無用了。
兩股刀勢一模一樣,霸烈,無忌,仿若要撕碎天穹!
第二意識已經限制不住第一意識,精神訓練場在兩人的刀勢碰撞下自動崩潰,兩個意識分別回到了各自的識海空間,隔空而立,卻不再涇渭分明。
兩個識海空間的精神壁壘已經被他們打開,再次融為一體,兩人直接在識海里比拼起了刀勢。
就在識海空間變幻莫測的時候,外界也出現了變化。
此時已是第二天凌晨,齊芳華今天難得的沒出去跑步,也沒練刀,吃完飯就在樓下守著。
看到一切就如昨天一樣,肖仁還是睜著眼,木愣愣的坐在那兒,齊芳華心里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想著要不要給龍門打個電話,看看他們有什么辦法,卻不想,肖仁身上突然迸發出了一股強烈的刀勢!
與她用龍刀時的刀勢不同,這股刀勢更加霸道、放肆,帶著一股強烈的不甘,一路攀升!
此時肖仁并沒有握刀,但他整個人都仿佛化作了一把刀,強烈的刀勢在他身上不斷的疊加,如山如岳,如無邊大海與浩渺天空,他的刀勢里并沒有殺意,也不恐怖,卻讓人有種膜拜臣服的沖動,如同臣服于這一方天地。
兩聲刀鳴響起,齊芳華愕然的看向手里的游龍雙刀,兩把刀正在刀鞘中顫栗不止,他竟然引發了刀的共鳴!
刀是死物,人是活物,但萬物皆有靈,能引起人的共鳴,自然也就能引起刀的共鳴,可刀無人智,讓一個死物共鳴是得多難,哪怕傳說里的宗師高手都鮮有人做到,沒想到肖仁一個接觸刀沒幾天的人,竟然能憑借刀勢引發了刀共鳴,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此時方圓幾里的鳥已經全都落了下來,貓狗等寵物也都老老實實縮在自己的窩里,安順的異常,讓各個鏟屎官直感覺莫名其妙。
而與此同時,坊城市的一些人也驟然抬起頭,看向這個方向。
寫著“華山武館”的武館里,一個灰發老者在空中踩了幾下,憑空走上了武館的屋頂,他目光陰沉的看著那個方向,對趕上來的人說道:“讓人都去那一帶搜!”
他的聲音有些尖細,仔細看還會發現他臉上一根胡子也沒有。
此人正是華山派現任掌門人姜維常,也是當年被齊芳華閹了的未婚夫。
其中幾人領命下去,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還留在原地,遲疑道:“義父,這刀勢,莫非齊芳華破關了?”
姜維常陰著臉哼了一聲,顯然是默認了。
中年人猶豫道:“當年齊芳華是地煞,若是再突破,那她現在豈不是天罡?就這些散修,能殺得了她嗎?”
姜維常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自然殺不了。”
中年人愣了愣:“那…”
姜維常像個喜怒無常的瘋子,轉眼間又是一臉怒意:“可那關我什么事,死就死了,只要能把她找出來,早晚唐門的人會殺了她!”
中年人抿了抿嘴:“那這樣就沒必要再讓下面的人去找了吧,今天這聲勢,那群散修遲早能找到,咱們的人再去找,會不會引起龍門的不滿啊?”
姜維常突然一甩手,一股內氣噴薄而出,直接隔空轟在了中年人胸口上,把他砸的倒飛出去。
“這種話我只聽一次,下一次你就別想從這兒走出去了。”他看著那一方刀勢升起之地,眼中閃爍著瘋狂:“只要她能早點死,龍門不滿又怎樣!”
中年人吐了一口血,艱難的從一堆碎桌椅里爬起來,跪在地上低頭道:“是。”
中年人眼里閃著恨意:這個老瘋子,是想把整個華山拉上給他復仇嗎!
就在江湖人暗流涌動時,龍門也收到了消息。
夜凌天站在樓頂,感受著那股強大的刀勢,心中暗暗驚嘆,不愧是老前輩,幾十年的厚積薄發,一朝頓悟,聲勢竟如此浩大。
可惜啊,頓悟的不是時候!
夜凌天回到主控室,對一個個隊長安排道:“讓公寓周圍的暗哨別輕舉妄動,免得讓那些江湖人找到齊芳華的位置,其他的人三人一組,開始抓捕!”
“是!”
而公寓這邊,齊芳華在肖仁的刀勢越來越強之后就意識到了不妙,她不明白一個人的刀勢怎么會這樣,一般人刀勢達到一定強度后自己就停了,想長都長不上去。可肖仁的刀勢仿佛沒有極限一般,根本沒有停止的跡象。
這么下去,那群感覺靈敏的江湖人,恐怕很快就能尋著這股沖天刀勢找來,到時可就麻煩了,她這么大年紀了倒是不怕死,但肖仁這個好苗子可就可惜了!
本來已經看淡生死的齊老太,難得的著急了起來,在她看來肖仁是個百年…不,多少年也沒聽過的刀法天才!這么一個天才就這么折在這兒簡直就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