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松不喜歡南旭宇這號人,這倒不是因為對方在對待他的時候很嚴肅,而是因為他能從這家伙的身上,嗅到一股若隱若現的陰損氣味。
試想一下,誰又會喜歡一個上一秒還對你笑瞇瞇,下一秒就能用嚴厲語氣呵斥你的人?而南旭宇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當然,既然是給別人做事,那聽誰的話,受誰的制約,往往都不是能由自己來決定的,這一條放在安如松的身上,自然也是適用的。
從別墅里出來,安如松開上了那輛幾乎是全新的奔馳車,他不知道南旭宇為什么送自己一輛車,這是孔議員給自己的一份獎勵呢,還是說車上裝了什么追蹤器之類的東西,專門就是用來監視自己的?
安如松琢磨著,后一條的可能性不大。
為什么這么說?
理由很簡單,看看今天自己與孔議員會面時的遭遇,不管這位議員大佬表現的多么隨和,其高高在上的姿態卻是隱藏不住的,他甚至都沒興趣多跟自己說幾句話。
算一算,別墅里的那個客廳,從自己被南旭宇領進門,再到跟著對方離開,前后加在一起的時間,估計都不到五分鐘。這位議員先生甚至都沒有替自己介紹那個謝頂的家伙是誰。
這是一種什么態度?毫無疑問,自己在人家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亦或者,在議員先生的想法中,他能抽出時間來見自己一面,就已經非常給面子了。
好吧,安如松自己也得承認,如今的自己,與孔議員這種國會資深大佬,保守派領軍人物相比起來,的確是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
自己有什么啊?一個名為ngn的公司?一個注冊用戶不足30萬的軟件?與兩個黑幫頭子關系密切?
說真的,這些在孔議員那種人的眼睛里,壓根就什么都算不上。
不是安如松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就他的這些成就疊加在一塊,恐怕都不如說他有一個名叫邁克的朋友更有價值,畢竟這個朋友是好市多韓國的財務官,是個頗有些背景的美國佬。
人呢,不能看輕自己,但也不能自視過高,不管到了什么時候,總是實事求是才更穩妥一些。
回到之前的話題,就這么一個不值一哂的小嘍啰,孔議員有必要弄一輛車來監視自己?安如松覺得不太可能。
不過即便是這樣,回頭他也得找機會測一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話說回來,孔議員這老家伙是真不地道啊。
之前在別墅的客廳里,他還安排自己專門坐到那張長沙發上,準確的說,是坐到那兩個大美妞中間。
原本自己還以為對方要用美人計,以那兩個大美妞為武器,狠狠地拉攏自己呢,可誰成想,老東西竟然只是讓自己聞了聞味,然后就將自己掃地出門了。
他娘的,盡管當時沒敢仔細看,但若是沒看錯的話,那兩大美妞貌似是目前韓國娛樂圈里頗有名氣的兩位藝人呢。
嘖!可惜了,好白菜讓豬給拱了好吧,或許也不是什么好白菜,沒準心早就爛透了呢。不讓咱碰就算啦,咱還不喜歡二手的呢。
心里這么胡亂琢磨著,安如松開車直奔首爾市區,這一路趕回去距離可不短。
依舊是沿著漢江,安如松開車一路疾馳,就在他進入松泉洞的時候,放在中控臺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瞅了一眼前方的路,見沒有什么車輛,這才將手機拿過來,看了看來電顯示。
電話是沈泰安打過來的,老東西顯然是估摸著他已經從孔議員那兒離開了,這才給他打了這個電話。
略一遲疑,安如松按下了接聽鍵。
不出所料,老家伙打電話過來,就是詢問他是否與孔議員見了面,見面的時候談了什么。
安如松倒是也沒有隱瞞,畢竟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他告訴沈泰安,南旭宇已經跟他談過了,自今而后,他要跟南旭宇做事。
這個結果顯然出乎沈泰安的意料之外,他在電話中沉默了幾秒鐘之后,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叮囑安如松好好做事,不要辜負孔議員和南室長的信任。那個什么林正初是室長,這個南旭宇也是室長,安如松好奇的問了一句,原本沒想著能從沈泰安那里得到答案,結果,沒想到對方竟然很坦率的告訴了他。
在孔議員的身邊,南旭宇是所謂“行政對策室”的室長,主要負責公共關系和宣傳引導的工作,而林正初則是安全保衛室的室長,具體負責的工作,除了孔議員及其家人的安保之外,還負責解決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一直以來,沈泰安其實就是跟著林正初做事的,當然,趙景勝兄弟倆其實也是,只不過他們基本沒機會見到林正初本人。
這樣一解釋的話,安如松就明白了,感情自己現在跟沈泰安算平級了,哈哈,這可真是諷刺。
有了這種想法,安如松反倒對南旭宇將來要給他安排的工作,頗有了幾分期待。現實就是這樣,只有有了特定的工作,才能掌握特定的權力,如果南旭宇不給他安排工作的話,那他就啥權力都沒有。
沈泰安的電話很快就掛斷了,安如松琢磨著,如果這老東西知道自己要跟著南旭宇做事,恐怕都不會打這個電話過來的。
他這等于是什么?等于是有同事接受領導的秘密約談之后,他卻向這位同事打聽領導說了什么。這種做法可是很犯忌諱的,如果這位“同事”把他的好奇心轉述給領導的話,搞不好他就得吃點瓜落。
大韓民國嘛,全球第一強國,它自然不會因為一個小人物在身份上稍稍轉變,而停止向宇宙第一強國的邁進。
實際上,在得到了孔議員的接見之后,隨后的兩天里,安如松也沒感覺自己的處境有任何變化。他每天還是準時趕到ngn公司,督促著手底下的程序員們,加班加點的開發軟件新功能。
與之相對應的,倒是那位擔任著國防部副部長職務的金宇棟先生,突然在即將進入十月份的最后一天里,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自殺了——他用一根折了三折的細鐵絲,在自家公寓的窗戶前上吊了。
金宇棟的死,并未能將整個性侵丑聞的風波壓下去。
就在金宇棟自殺的當天早上,《朝鮮日報》以金宇棟的性侵案為線索,曝光了韓軍內部存在的數起性侵案,并以此為論據,宣稱性侵在韓軍內部是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由于受到來自高層的威脅,絕大多數受害者都保持了緘默。
《朝鮮日報》呼吁國防部啟動軍事檢察偵查審議委員會的首輪會議,對包括金宇棟案在內的軍中性侵案件,展開徹底而詳盡的調查。
這篇報道一出,頓時在韓國國內引發關注,或許是受到了媒體報道的鼓舞,相繼有受害人站出來發聲,或指控某位軍方高層,或譴責軍方的不作為。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孔議員、柳議員所涉及的行賄腐敗案,就再沒有人去關注了。本來也是,在民眾們的眼里,官員們腐敗原本就是正常的,有什么值得關注的?類似性侵案之類的,涉及到下三路的新聞它不香嗎?
作為這一事件的重要參與者,安如松倒是成了旁觀看戲的人,盡管他對內情了解不多,但卻依稀能夠感受到,在這種輿論的背后,明顯隱藏著多股政治勢力博弈、媾和的大戲。
就在金宇棟自殺后的第三天,安如松接到了沈泰安打來的電話,老東西告訴了他一個消息,趙景勝兄弟倆已經沒事了,他們將在當天下午3點鐘離開永登浦監獄。沈泰安的意思是,如果他沒事的話,可以去接一下這兩兄弟,這兩家伙在監獄里吃了點苦頭。
永登浦監獄就是原來的漢城永登浦矯正所,原本隸屬于司法部矯正署,它的年頭可是很久了,據說在1949年的時候就已經建立起來了。
別看這監獄名為永登浦監獄,但實際上它不在永登浦區,而是在九老區。之所以如此,是因為1980年之前,九老區歸屬于永登浦區,它是后來才分割出來,獨立成區的。
安如松趕到九老區高尺洞的時候,陰沉沉的天上開始零零星星的掉雨點。
已經進入十月份了,天就怕下雨,只要下一場雨,天氣就會冷上幾分,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就是如此。
把車停在監獄的正門前,安如松下了車,給自己點上一支煙,而后遠遠的朝著監獄高墻眺望。
前世的時候他就聽說過,永登浦監獄的犯人們待遇不錯,每餐能有四個菜,兩葷兩素,這樣的伙食顯然比軍隊要好的多。
一支香煙沒有抽完,那兩道厚重的藍色大鐵門緩緩開啟,隨后,先是兩名持槍的獄警從里面走出來,再之后,才是拄著拐的趙景勝,在吊著一支胳膊的趙成浩攙扶下,緩緩從門內走出來。
也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兄弟倆的時候,安如松竟然有一種想笑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