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諸神的詛咒
格雷特神色深沉地走在街道中，看著湛藍色的“天空”，他已經幾乎要忘記這里其實是在一座高塔之中了，不過此刻的格雷克也沒有精力去思考這些。
他還沒能從安托姆的話語中抽身出來，想要接受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人類沒有靈魂的事實極其的困難，因為安托姆和他的女兒身上有些金屬，但依然看起來像是他所熟悉的人類。
而這給格雷克帶來了極為怪異的感受，因為這些現象讓他意識到其背后蘊含的意義——剛剛跟他對話是兩團沒有血肉的靈魂，他們覺得自己顱骨里裝著的東西和身軀里的神經系統就足以構成意識和智慧。
在格雷克的眼中，他們說的似乎真的是事實，大腦這塊血肉本身就能承載人格和意識，而這不可避免地讓他感到了深刻的恐懼。
格雷克作為異常能力者雖然不怎么了解靈魂的本質和理論，也沒親眼見過死去的魂靈，但卻是清晰地知道幽靈的存在，大名鼎鼎的神霄行者就曾經有過兩個怨魂隨從。
而且有些強大的心靈感應者已經超脫了肉體的拘束，能夠以純粹精神的形態在時間游走，他們已經接近于傳說中的所謂靈魂，這些事情無一不在證明靈魂就是意識的載體。
但安托姆卻說得好像單憑血肉本身就可以思考，擁有記憶和人格，而且他這些東西全都保存在他的血肉中，只要進行特殊的儀式，他這樣的正常人類也能成為血肉泰坦。
血肉泰坦的身體結構和他們很相近，而且安托姆甚至說宣稱格雷克身上此刻的血肉其實是活著的。
那到底是什么才是他？
自己到底是死后依然能留存的靈魂，還是這具會呼吸和交換物質的血肉軀體？
如果接受改造以后的自己還和現在有著相同的意識和人格，要是單憑血肉就能思考的話，那靈魂到底算是什么，靈魂真的像他們說的那頁不重要嗎？
而這些困擾著他的思緒最終匯聚成了最后的那個至關重要問題…
他能否靠此解脫身上的束縛。
格雷克神色低落地坐在一處池塘前的椅子上，看見他的血肉泰坦都像是見到怪物般遠遠地躲開，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受到了安托姆話語的打擊而變得落寞迷茫一樣。
但他此刻其實是在權衡這里面有沒有能夠逃離的機會。
短暫的思考后，他立刻就想清楚了情況。
首先，他對靈魂沒有研究和了解，單憑對方的一面之詞不足以成為證據，而且他們很可能是想要得到自己腦中的記憶和知識，這也很合理…
因為對方是不具備靈魂和精神的生物，無法通過簡單的心靈手段來取得他的記憶。
他冒不起這個風險。
賭注是他的靈魂這點格雷克已還勉強可以接受，但問題是這場賭博的莊家是這些血肉泰坦，而自己的全部信息都不過是從他們嘴里聽到的，在這種情況下最出色的賭徒也沒法出千。
而且拋開這些以后，能夠剝奪他身上異常力量的馬恩他們的控制未必會被轉化成血肉泰坦的儀式改變，更何況就算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靈魂還是身軀也能得出一個簡單的結論。
如果轉化后他還是現在的他，那么擺脫馬恩控制的可能性就不會特別大，而要是自己轉化以后已經是其他生命個體了，那么活下去的也不是如今的自己了。
他可不覺得單純有著相同的性格和記憶的意識是自己，想想就知道，如果這些血肉泰坦的意識是由不具備獨特性的細胞構成的，那么只要技術足夠，他們完全可以造成兩個完全一模一樣的血肉泰坦。
那么這兩個有著相同“意識”的復制品，肯定不是同個生物。
正在格雷克落寞地沉思之際，他的身后傳來了清脆的腳步聲。
他有些詫異地轉過腦袋，在看清走向自己的身影以后格雷克又感到了安心，來者正是那位好看的不像是自然人類的年輕女性米拉。
“我的出現似乎在你的預料中？”米拉漫步走到了他的身后，躍過格雷克望向面前的池塘。
格雷克回答道：
“其他的血肉泰坦看起來都很害怕我，明明我才是那個階下囚。”
米拉在他身旁坐了下去：
“他們并不是在恐懼你，而是可能藏匿在你體內的恐怖存在，我們的誕生，遭遇的毀滅和末日，近乎永恒的戰爭，以及破碎以后的動蕩…
“全都源自于曾經在你體內存在過的那些神祇，他們親手鑄造了如今我們艱難的境況，還留下了許多難以戰勝和解決的困難。”
格雷克說道：
“他們的眼中還有其他的東西。”
說到這里的米拉頓了頓說道：
“他們的確對你們有些不是特別好的看法，畢竟你們是我們有缺陷的版本，我的同伴自然會有些看不起你們，就連我的父親也深根蒂固地覺得你們是劣化版的我們。
“但其實有些學者提出一些更為合理的觀點，我們推斷地面的多數人類雖然不會被那些諸神直接影響，但精神領域中的可能會存在她們新陳代謝的產物，而這些東西會以相當不明顯的方式悄然改變你們。
“按理來說，這樣的影響其實不在諸神的控制中，更像是你們對世界的理解在二次改造你們，但你們并沒有生活在一個正常的精神環境中。
“因為那些諸神雖然是幾乎不朽的存在，但其實很久以前曾經有些神祇被徹底殺死過。
“而這些死去的神祇幾乎都是那些自愿對抗往日同伴的善神，其中就包括了善良之神，正義之神，他們自愿將自己的身軀改造成了可以造成神祇死亡的特殊狀態，以用于殺死當時企圖奴役人類的其他諸神。
“而無數年過去了，那些善神們的對手幾乎全都存續了下來，而這些善神即使僥幸逃過了那場戰爭的屠殺，這些歲月也足以摧毀他們中的全部成員了。
“他們拋棄了不朽。
“而在那以后，善良和正義則已經在地面上徹底死去，你們這些人類不再能通過正義和善良得到神祇的回應，而其他的諸多暴行卻能得到正向的鼓舞和反饋，諸神在以潛移默化的方式腐化著你們。
“人類在善神死去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墮落成如今無視道德的模樣，你幾十年前到來的同胞向我們生動地證明了學者們的這個觀點。
“你們正在不可避免地走向末路，只有轉化成血肉泰坦才能從諸神的詛咒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