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命運之門
西漠。
天色已暗，漫天黃沙仿佛被帝血所化的不滅之火覆蓋著，延伸萬里，生靈涂炭，寸草不生。
一位出塵男子身著青衫，衣袂飄飄，豐神如玉的俊朗臉龐上，有著一雙瑞光流轉的深邃眼眸，黑發披落于胸前后背，根根發絲剔透，散發著大道氣韻。
顧長天面對四尊偽仙帝的前后左右夾雞時，絲毫沒有半點慌亂，反而顯得更為從容，只是偶爾挨了一拳。
但命帝、斗帝、源帝、佛尊他們也不好受。
顧長天挨了他們每人一拳，那只是悶哼一聲而已。
而他們每人挨顧長天一拳，那可是骨斷身裂的下場啊！
始帝比較擔心顧長天打不過這四尊偽仙帝，混沌迷霧之中，一條藕白玉手探了出來，欲要一掌拍碎命帝的另外一具帝身，將他境界打落。
顧長天卻伸手抓住了始帝的手腕，輕笑道：“去域外抵擋諸天帝尊，這四個人不用你出手應付，我一個人就行。”
他信不過始帝。
這個女人看上去像是任他拿捏的模樣，但沒準心里還藏有別的心思。
女人心，如深淵一般，讓人探不到底。
始帝幽怨道：“利用完人家又不要了…”
這一句話，讓顧長天不由想起在炎京的羞恥歲月…
干咳一聲后，顧長天掄起一拳，狠狠砸在了佛尊身上，將那身后的佛像一拳轟碎。
“噗嗤！”
佛尊挨了這一拳，身上的梵文被抹滅了不少，佛威大減，鮮血灑落西漠這片土地上，令人心顫。
其余三帝紛紛殺來！
命帝手持一張命運大弓，搭上一根命運神箭，左手持弓高舉，右臂爆發出麒麟之力，猛地向后拉弦。
斗帝周身飛出一枚枚斗戰符文，手持方天畫戟橫掃而出，腰力驚人，卷起了驚天沙暴，大地搖動，虛空炸裂！
源帝拳掌之間都具有莫大本源道威，威勢不可阻擋，大道共鳴，吞吐著日月光芒。
一瞬間，這片天地劇烈震動起來！
狂暴的帝威如同潮水般，席卷八荒六合，橫掃九天十地！
隨后，佛尊合上最后一掌…
“轟隆隆！”
絢爛奪目的光芒爆射而出，粉碎虛空，震耳欲聾的滅世之音響徹云霄。
這一幕讓人看得膽寒心裂！
換做其他任何一位偽仙帝在這里，絕對會被四帝聯手轟殺，必死無疑。
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那邊的恐怖波動！
“錚！”
一聲劍鳴！
法則帝劍從天邊而來，一只手掌探出，五指修長，指間繚繞著浩瀚道韻，悍然握住了那柄古樸的絕世帝劍。
劍氣蕩漾而開，仿佛能斬盡宇宙無數星辰，日月的光芒暗淡了下來，包括四帝的道法光芒。
“嘭！”
一劍落下，命運神箭崩碎殆盡，劍芒越過了虛空，橫跨萬古歲月，斬在了命帝身上！
隨后，劍氣橫掃寰宇，那一枚枚斗戰符文紛紛化作齏粉，消散于世間。
劍芒都落在了其余三帝身上，將他們斬得心頭顫裂，毫無抵抗之力。
“為什么？”
命帝看著身上那磨滅不去的劍痕，上面還有著恐怖至極的劍氣，仿佛永世不滅。
命帝面露驚駭之色，他想不明白，為什么四位偽仙帝聯手，都擋不住顧長天？
因為我開掛了…
顧長天心里暗暗腹誹，綻放出璀璨光輝，再一劍橫斬而下，欲要取命帝的狗頭。
現在人皇已經復生了，他不能坐視人皇崛起，哪怕是自己親破規矩，也要讓人皇隕落！
他照拂不了諸天大宇宙，也沒有那個心思讓諸天大宇宙恢復亙古輝煌。
既然他在人間，那他就只守人間。
“殺！”
斗帝怒吼，哪怕頭皮發麻，哪怕寒毛倒豎，他今天拼死也要帶著顧長天一起下地獄！
“不殺此人，諸天始終都在他的陰影籠罩之下，每個人都會活在對他的恐懼之中，還如何修行，還如何證道？”
斗帝燃燒了生命和大道！
氣機暴漲！
“那就…殺！”
源帝也燃燒了生命和大道，整個宇宙的本源仿佛都在顫抖著。
“阿彌陀佛。”
佛尊那金光閃耀的佛身自燃起來，帶著浩瀚佛威，漫天佛力，似要度盡蒼生。
“人皇…”
命帝看了一眼中州東部方向，最后再看一眼藍天，俯瞰浩瀚無垠的宇宙。
慢慢的，他眼中最后那一抹不舍也漸漸散去，嘴角揚起一抹灑脫笑容，緩緩道：“別忘了我們的約定，若你敢毀約，哪怕我死了，也要讓你大道崩裂，無盡歲月里都要遭受命運的譴責！”
隨后，天邊傳來一聲嘆息：
“忘不了。”
“那就好！”
命帝大笑，過去身和未來身開始龜裂，一片命運仙光橫在了天地之間，恐怖滔天。
一股來自亙古的氣息，正在緩緩蔓延而開！
隨后…
一座巨門，轟然降臨！
“那是…命運之門？”
顧長天臉色出現了幾分凝重，盯著那散發熾烈光芒的巨門。
那里，正彌漫著一股連偽仙帝都承受不住的威壓。
“喀嚓…”
顧長天的身上，也出現了一些裂紋，他只是低頭看了一眼。
隨后，顧長天盤腿而坐，歲月力量在周身繚繞，道韻遍布四方，形成一座封天大陣，無量功德暴涌而出。
他感受到了威脅！
命運之門，那幾乎是只在亙古出現，也是仙帝的手段。
如今…
讓命帝給搬了出來。
“哈哈哈，顧長天，這一仙帝之術，你能否承受下來？”
命帝哈哈大笑，他站在命運之門前方，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但脊梁骨依然筆直。
“可以試試。”
顧長天膝上出現一架古琴，輕撫琴弦，撩撥出陣陣音符，花瓣漫天飛舞，每一片都夾帶著玄奧道韻。
而他，也如世間無雙！
陣陣婉轉美妙之音，于九天之上落下。
花瓣晶瑩剔透，卻很快又炸裂開來。
兩股氣機在不停的產生碰撞，恐怖無邊！
“好！今日縱死，也無悔了！”
命帝大喝，眸中燃起戰意，還有決絕，分離出了過去身和未來身。
兩具帝身，緩緩前行，來到命運之門前方。
伸出手，緩緩推動…
“轟隆隆！”
兩座巨大的石門，正在慢慢打開，里面傳出聲聲嘶吼，猶如來自亙古吼聲，震得蒼生氣血翻涌。
哪怕身處在三界附近的帝尊，都感受到了這股龐大的亙古氣機！
“有仙帝…復蘇了？”
封帝喃喃自語，眸中充滿了向往，還有一絲忌憚之色。
這樣的氣機，只有仙帝才具備！
海皇正在和妖帝進行激戰，察覺到西漠震動，紛紛轉頭看來。
“命運之門…”
“也堪稱死亡之門。”
海皇咽了咽喉嚨，眸中充斥著濃濃的忌憚，仿佛回想起了一件往事，呢喃道：“那場混沌初劫，是命帝最后一次開啟命運之門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送很多仙帝進了命運之門里面，保他們一命，與天道抗爭。
這座門，鎮殺過仙帝，也救過仙帝。
然而…
卻逃不過天道的制裁。
從命運之門出來的仙帝，九死一生，無人能活！”
“如今，命運之門里面還藏有仙帝嗎？”
海皇身軀都在顫抖，眼中的忌憚變成了恐懼。
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顧長天的…命運。
妖帝那雙龍眸中有著非常復雜的情緒，緩緩道：“當年，龍祖就是被天道鎮殺在命運之門中。”
如果龍祖還沒死，還活著，那么如今出來鎮殺顧長天，倒也是一件好事…
“叮叮咚咚…”
琴音很悲壯，悠悠揚揚，像是一幅血染的畫面。
伴隨著石門被推開的聲音，兩種音符在天地間瘋狂交織，碰撞出驚世火花，天地在那一刻仿佛重歸于混沌。
殺機…
從亙古而來！
“嘭！嘭！”
命帝的兩具帝身，徹底炸開，帝血灑在了命運之門上！
他死了。
他用自己的最后生命，推開了命運之門，與天道斗爭到了最后。
他這一生，都在掌控著自己的命運，哪怕要走到生命終點時…
他依然牢牢緊握住自己的命運。
“啊！”
斗帝仰天長嘯，眼角流下兩行血淚，他大聲痛哭，毫無帝尊形象，更不像是一個布局百億年的人。
此時此刻的他，身軀偉岸，卻更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可憐孩童。
“自亙古于此，身邊親朋一個又一個，如彗星落地…”
“而我卻一直茍延殘喘，目送他們一個個離去…”
“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我很后悔，當年為什么要開辟大道，當年為什么要探索宇宙奧秘，當年為什么要點化眾生…”
“沒有這一切，就不會有混沌初劫，就不會有這百億年的悲傷和痛苦。”
斗帝喃喃自語，血淚長流，原本那還能看到希望，還有光澤的雙眼，此刻變得空洞漆黑…
只剩絕望，只剩枯寂，只剩…最后一具白骨。
斗帝血肉泯滅，長戟崩碎，用這逝去的聲音，送老友最后一程。
顧長天閉上雙眼，不去看這一幕，不去感受這一幕，默默彈琴，天地間仿佛只有他一人孤身靜坐，與琴相伴。
天地間都在飄落著帶血的花瓣，琴音不絕，漫天墜落，與虛空中紛舞。
“道友如此狠辣無情，就不怕日后招來禍運與報應嗎？”
源帝看著顧長天，雙拳緊攥，大聲質問道：“給我們一條活路，真的很難嗎？”
源帝聲音嘶吼，回蕩在諸天宇宙中。
命帝隕落，用最后的力量推開了命運之門。
斗帝只剩一具白骨，卻再無活下去的希望，以血肉匯聚命運之門之上，僅剩最后一絲生機。
他們…
曾經也為后世蒼生，開辟過一條可以直達帝尊、仙帝的亙古大道！
“誰又給三界蒼生一條活路呢？”
顧長天聲音很輕，卻充滿了力量，抬頭看著那座鎮殺而下的命運之門。
顧長天目光中帶著堅決，無所畏懼！
“源，快退！”
乾帝的聲音響起，充滿焦急。
刀帝的刀芒也從三界域外斬來了，劈在源帝身上，卻沒有毀滅的鋒芒，只有一股巧勁，將源帝震飛出去，避免被命運之門鎮殺！
然而…
被震飛的源帝，再次爬回來了。
他抓住斗帝的那具白骨，咬著牙，肩上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山岳偉力在鎮壓著他。
但他依然沒有放棄，將斗帝的那具白骨牢牢抱在懷里，踏著沉重無比的虛空。
縱使脊骨被壓得斷裂，他也要帶著斗帝離開！
“阿彌陀佛…”
佛尊感受到了悲苦，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雙手合十，念誦佛經：“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轟隆！”
命運之門落下，鎮在了顧長天的頭頂之上！
這里面，不僅有命帝最后的力量，還有斗帝的大部分生命力！
一瞬間，西漠這片區域，化作灰茫茫的混沌！
傳出來的氣息…
只有寂滅。
還有死亡！
“顧！長！天！”
三界域外，傳來了始帝那撕心裂肺的顫音，她邁著光滑的玉足，踏破虛空而來。
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絕美臉頰，此刻充滿了慌亂、害怕、恐懼…還有后悔。
她跨越了時空，來到西漠，來到那片灰茫茫的死寂混沌外面…
她進不去。
哪怕拼盡全力轟滅混沌。
哪怕施展時空法則…
依然破不開那混沌里的無窮恐怖力量。
“不，不…”
始帝真的慌了。
她披頭散發的站在外面，對著混沌拳打腳踢，每一擊都充滿著破滅一方界域的力量，卻始終破不開面前這片混沌。
在命運之門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感覺到了心悸。
這是自亙古末期之后，從未有過的感覺！
當她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卻已經為時已晚…
所有帝尊都沉默了下來。
哪怕是聯手圍攻始帝的武帝等人，此刻都是沉默的看著這一幕。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始帝悲傷痛哭的樣子…
在他們心里，始帝永遠都是沒心沒肺，笑容燦爛的女人，偶爾帶點小心機和任性。
卻始終，沒見過始帝因為什么事情，而產生這樣的絕望情緒。
三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大地出現了一個深淵，天空也被擊穿了一個黑洞。
漫天黃沙的西漠…
出現了一個死寂禁地。
“不！”
巍魔皇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心頭狠狠顫動了一下，而后像是有著千萬把刀子扎在上面，令他難以呼吸，眸中驚世恐懼。
“噗！”
姜洛傾身軀一頓，被杖尖打穿了胸口，心臟狠狠揪痛，面色慘白的看向西邊。
整個人像是突然間失了神，沒了魂，身體踉踉蹌蹌，難以置信的望著那邊。
人皇沉默，也沒再出手了，揮出一片白光，治愈了姜洛傾身上的傷勢。
號稱死亡的命運之門都出現了…
顧長天，不可能再活下來。
因為，命運之門里面，還有仙帝蓄力的一擊。
“先生…”
羅姿血淚長流，原本還屹立不倒的身軀，仿佛在這一刻遭遇重擊，倒地不起。
“哈哈哈！”
玄尊身上滿是傷痕，仰天大笑，淚水縱橫在了那張血腥野蠻的臉龐上，癲狂般的大吼道：“先生無敵于諸天，他怎么可能死？他怎么會死？
他連我這樣的人都愿意扶一把，不讓我迷失在尸山血海當中，他有著無量功德，他怎么可能死？
這樣的人，連老天爺都不愿意讓他死！
區區命運之門，有什么能力鎮殺他？
啊？！！！”
一陣大吼過后，玄尊臉上卻變得頹喪起來，朝著西邊跪了下來，頭顱低垂，一滴滴水珠，掉落在了被鮮血浸染的土地上。
“我還沒正式拜師呢…”
“我還沒成為您的首席大弟子呢…”
“我還沒成為您最得意的驕傲呢…”
“您…”
“怎么可能死啊？”
金皇、地皇、林皇相繼沉默了下來。
他們認識玄尊很久了，當年同為至尊的時候，就交手頗多，這個野蠻人連天帝都不服，卻為了一個相識十幾年的人，遙遙跪了下來。
黃尊眺望西方，沉默了許久，而后躬身一拜，恭敬道：“前輩…一路走好。”
話音剛落。
“嘭！”
黃尊的身體驟然暴飛了出去，直接撞碎了一座山岳。
“別！在！這…胡說八道了！”
玄尊站了起來，仰天怒吼：“玄國子民聽令！”
“殺盡諸天大軍，一個不留！”
“哪怕戰至最后一滴血，也要阻擋諸天大軍進入人間！”
“殺！！！”
喊殺震天，玄尊沒有半點遲疑，朝著人皇殺去！
先生死了。
他的希望沒了。
不僅僅是他的死亡，還有巍魔皇、羅姿、姜洛傾…人間許多修士的希望。
紫府圣地。
白墨長跪一陣子之后，默默拾起地上的仙劍。
這是顧長天送給他的第一柄劍，他一直都在使用，寸步不離。
如今…
也該是用此劍殺盡諸天大軍的時候了。
“回來！”
紫月看著白墨要走出圣地，一手抓住了他。
“我要去殺人！”
白墨伸手抹了一把眼淚，道：“師公，不要阻止我！”
他不再是以前那個需要人人相護的小師弟了！
“我也要去。”
紫月把白墨扔回到了紫府圣地里，低聲道：“如果連你也死了，又有誰為我們送終？”
話落，紫月破空而去，殺意驚天！
紫氣，自東方而來，欲要滅盡三千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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