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往正常的世界。
正常的,自由的,彩色的,人來人往的,沒有消毒水味道的世界。
我討厭別人憐憫的眼神,他們看我像是在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我想被愛。
我討厭親情,親情只會傷害我,我的一切噩夢的開端就是世人眼中最珍貴的親情。
我討厭這個世界。
——沈青梔。
“偏執,反社會,極端,甚至殺過人,這種人,沈青淮你瘋了嗎?就不能把她送到療養院里去?就為了這么一個殺人犯妹妹,你就要退婚?你腦子有病吧?”
“…我沒辦法放棄我妹妹,她是我妹妹,我們的婚約本來就是雙方父母定下的,沒有感情,為什么不能解除?”
“你在丟我的臉!我堂堂百里家的大小姐,被退婚?對,這個時代這種事情根本不算事,我…但是我!”
“她比你需要我,你擁有一切,可是我妹妹只有我這個哥哥了。”
“沈青淮你這個垃圾!渣男!惡心的家伙!不要臉!算我瞎了眼!行,我成全你,我們分!分!”
我是殺人犯,是的,沒錯,不管是過失殺人,還是防衛過當,我殺過人,這是一個事實。
我的哥哥為了我能擁有安全感,和他的娃娃親女朋友分了手,我應該感謝他還沒放棄我這個可憐蟲。
但是哥哥不屬于我,沒有東西屬于我。
我只是一個不被任何人需要,還要給別人添麻煩的廢物。
我知道我這種想法出了大問題,我的心理健康壞掉了,可是我救不了我自己。
也沒有人能救我。
因為我不想被拯救了。
——沈青梔。
我抗拒醫院,所以我有了一位私人的家庭醫生。
他看起來像個社會渣滓。
染著白毛,戴著美瞳,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我總覺得他在cos二次元人物,而且審美奇奇怪怪的。
但是就是這樣的他,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只有我和他的時候。
“醫生…”(“哥哥…”)
“嗯?怎么了?”(“嗯?怎么了?”)
“醫生是屬于我的嗎?”(“哥哥是屬于我的嗎?”)
(“當然。”騙子。)
我曾經問過哥哥這個問題,他給我肯定的答案,可是我知道他在騙我,他不屬于我,他屬于正常人的世界。
我期待醫生的回答,又不期待。
這個問題我問過許多來看我的人,得到的答案都不是我想要的。
醫生有一瞬間的不解,隨后他就笑了,他說:“當然不。”
“我不屬于你。”
“因為你屬于我。”
“你是我的東西。”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被馴化了。
醫生不是好人,這是我很快就知道的,他并不掩飾,或者說從不在我面前掩飾。
用醫生的話來說,他對我一見鐘情。
我問他為什么。
醫生說:“因為甜心長在我的審美點上吧。”
我喜歡這個答案,但是遠遠不夠。
“嗯?其他的嗎?排除外貌,或許是因為我喜歡你這雙眼睛。”
“這一雙眼睛,太美了。”
“充斥著想被馴服的企圖,是你勾引了我,誘惑我,我才想把你變成我的東西,我一個人的東西。”
這是別人都沒有的東西,病態而又不失優雅,令人著迷。
喜歡?
那是什么?
不是喜歡,沒有喜歡,這只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的最后一根浮萍。
——沈青梔。
哪怕是抓住了這根浮萍,我也依然提不起其他感情,他們說我每天渾渾噩噩像個死人,其實我只是不想做多余的動作、表情。
笑給別人看,一點意思也沒有。
但是我在進入游戲的第一時間,面對身邊的陌生人,卻選擇了最有利自己的行為處事方式。
那就是所有人都不會太抗拒的天真可愛的女孩子形象。
人們總是這樣,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哪怕這東西只浮于表面,他們也求之不得。
我討厭這樣,但是我沒有理由讓自己被討厭。
我只是厭倦這個世界,而不是腦子有問題,裝作可愛的樣子,難道不是很輕松的事情嗎?
況且,我也想知道這個忽然出現的游戲是怎么回事。
真是,有趣極了。
又來了。
無奈。
被喜歡什么的真惡心。
為什么每個人都那么容易喜歡上我營造出來的假象,真正的我卻無人問詢?
膚淺…
他們像是深淵里最后的一抹猩紅,卻自以為是來自天堂帶著語無倫次的光輝,他們企圖用圣光照耀我、賜福我,白色的光撒在信徒身上,信徒卻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白色光芒里是什么?
是小蟲子,來自地獄,攜裹惡念,正在破繭而出,在信徒的皮膚上孵化,一點點的蠕動著鉆進去更深的地方。
所有人都喜歡善良美好。
善良美好沒有錯,錯的是虛假的人們。
只要我換一副面孔,他們就會面色慘白,嚇得跌坐在地上。
無聊無趣。
我可能這輩子都做不了正常人了。
在我的影子背后,是無數雙想把我拉下去的手。
我的父母在里面,不停的咒罵我,想讓我下去陪伴他們,
我的朋友在里面,她問我為什么不乖乖聽話喝下加了料的酒,
我的叔叔在里面,他說,有空再來玩啊,叔叔等你,
我的司機在里面,他說,難怪是大小姐,皮膚就是滑,
我的…
我的醫生,不在里面。
“你會討厭我嗎?”
一個午后,我這么問。
他很奇怪:“我永遠不會討厭你,怎么會這么問我。”
忽然想問而已。
“你真的不討厭我把你變成這個樣子?”
我依舊記得最開始,他看起來不良又非主流,根本不像個醫生,那副樣子根本不會被醫生這個行業接納,但是他的手是溫熱的,暖的。
而我,把一個正常的人拉入了我的世界,變成了一個對我充斥控制欲的病態。
我喜歡掌控,也喜歡被掌控。
醫生:“可能會討厭很多,但是不會討厭你。”
每個人都在盯著我,
我恨死了,
于是,
我惡狠狠的,
在身上縫滿了鏡子,
黑暗和光明,
正義或邪惡,
純潔與妖嬈,
拯救我還是陪我淪陷?
與我沉淪,
為我俯首稱臣。
“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幻覺也愈來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