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二章.招手、告別
白霧仁與白霧蛹子之間其實是有過一段類似狗血劇的恩怨情仇的。
在白霧仁帶著永祭會與白霧家正式鬧翻，并且開始廝殺之前，他就已經攀上了當時年輕貌美的白霧蛹子。
目的其實也很簡單。
白霧蛹子是白霧神子的姨母，靠近她，就相當于拉近了與白霧神子的距離。
而當時白霧蛹子卻并不知道這些，再加上白霧仁是白霧副家主，與白霧神子這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因此也就沒多說什么。
但那個時候的白霧神子已經成為白霧家的神子，對待除家人外的人自然很冷淡。
所以白霧仁就想到了一個主意。
在正式與白霧家扯開，互相廝殺的時候，利用白霧蛹子對自己的信任，這就迫使本來已經帶著白霧深雪逃走的白霧神子得到消息后不得不再折返回來。
白霧神子在逃出白霧家時，就是因為想要救出白霧蛹子而被殺了很多次，也因此失去了許多記憶。
這里其實也看得出來，沒有失憶前的白霧神子是很有遠見的。
她幾乎預料到了動亂會發生，而且還提前做了準備。
只不過白霧神子最終還是沒想到，竟然會被自己的姨母給扯了后腿。
結果白霧蛹子直接被白霧仁殘忍殺死，連帶著白霧神子還死了幾十次，記憶也全部都喪失了。
要不是實在擔心的白霧深雪返回，并且帶走了白霧神子，說不定真就被白霧仁得手了。
“實際上白霧家動亂的參與者也有蛹子...所以這里就暫時交給蛹子吧。這是她和白霧仁之間的事情...”
白霧深雪深深地嘆了口氣，看著自己昔日的妹妹白霧蛹子變成這個樣子，她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心情很復雜。
她就算性子再怎么溫和都無法原諒白霧蛹子導致自己女兒失去全部記憶。
同樣的，眼前的白霧蛹子是自己的血親，看著白霧蛹子走上與白霧仁合作、最后被殺死的彎路的也是自己，自己作為她的姐姐，沒能拉她走上正道。
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失格。
也因此白霧深雪才在失憶后的白霧神子面前自稱白霧蛹子——她對這個妹妹...實在是放心不下。
怨恨與愧疚，兩者皆有之。
“是么？”
旁邊聽完故事的西城式忍不住搖搖頭。
他聽完了只覺得牙酸。
這確實是個不怎么樣的狗血劇情。
被利用感情的白霧蛹子參與進動亂中，最后被白霧仁殺死...也難怪提到永祭會的時候，變成生骸的白霧蛹子會那么怨恨。
不過以前的事情歸以前。
西城式一步一步走向白霧仁的白霧蛹子，眼中閃爍著亮彩。
正如白霧蛹子所說，它的身體已經在腐敗了。
它往前每走一步。
就有腥臭惡心的肉屑從她臉上窸窸窣窣地滑落。
在照片上看見的年輕貌美的面孔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猙獰且扭曲的鬼臉。
“仁！！！”
怨毒的聲音從白霧蛹子已經完全稱不上是嘴巴形狀的地方發出，與此同時，它直接沖向白霧仁。
見到白霧蛹子不要命地沖過來，白霧仁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事實上，他本來也不是會留念舊情的人。
白霧仁看了眼面前沖過來的白霧蛹子，又回頭看了眼西城式。
西城式與白霧深雪似乎都沒打算出手。
他們只是站在旁邊。
似乎沒有任何想幫忙的打算。
那么這就是個機會！
只要將已經生骸化的白霧蛹子解決掉...就還有逃走的機會。
白霧仁緊緊地攥緊了拳頭，劣化版的柩之霧凝聚。
然后！
嘭！！！
他毫不猶豫地將這一拳砸進了白霧蛹子已經腐爛發臭的腹部。
噗嗤——
肉塊橫飛！
暗色腥臭的血漿也炸裂開來！
一切正如白霧仁所預料的那樣順利。
白霧蛹子整個身體一顫，剩余的力氣被這一拳全部抽走。
雖然不死之力侵蝕能讓死者復蘇，但本來就逐漸腐爛的肉體卻沒辦法修復。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白霧神子，能夠承受不死白霧的侵蝕。
白霧蛹子腐臭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直接重重地倒在地面。
下一刻！
白霧仁毫不猶豫地將剩余的所有力氣全部爆發出來，向外沖去！
快跑！
他的腦里只有這兩個詞。
只要跑掉了就還有翻盤的機會！如果在這里死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在沖出去的那一刻還回頭看了一眼西城式。
西城式此時正站在原地，雙眼直直地盯著自己。
但似乎是自己的動作太突然了，就連西城式都沒有第一時間直接跟來。
太好了！
白霧仁心中一喜。
這樣一來逃掉完全沒有問題！
果然西城式還是個年輕人！與自己這種凡事藏上兩個后手，或者三個后手的人完全不同。
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應對這種情況！
只要自己跑掉...下一次就已經要把白霧深雪還有這個西城式全部都殺掉！
白霧仁的心臟因為即將逃出生天的喜悅而劇烈顫動，他強行將腹部與腰部的痛感壓下去，將所有的力量都傾注在雙腿——
呯！！！
清脆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下一刻，白霧仁只感到自己后背一痛，略微的沖擊感讓他在高速奔跑下一瞬間就喪失了重心，身體一個向前趔趄，幾個翻滾后便重重砸倒在地上。
劇烈的疼痛導致大腦嗡嗡作響。
白霧仁大口大口地向外咳出血塊，手腳都已經徹底摔斷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勉強扭過頭看向西城式。
接著，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絕望到極點神色：“手、手槍？”
是的，在西城式的手上，白霧仁分明就看見西城式手中一柄黑黝黝的手槍。
明明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竟然執著于手槍這種東西？！
白霧仁長大嘴巴，極其不甘心。
他想過西城式能夠追上自己，也想過西城式可能在前面還有陷阱一類的東西...
但白霧仁唯一沒想到的是西城式這種光濟會大法師竟然會帶著手槍。
因此他才將身上用以防御的魂念都全部用來加快速度了，可以說得上是破釜沉舟。
也正是因為如此，手槍才能將他擊倒在地。
旁邊的白霧深雪都已經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本來她看見白霧仁突然把白霧蛹子打倒在地，接著狂奔出去的時候就愣了一瞬。
在她剛想沖出去留下白霧仁的時候，西城式從手里取出了手槍...看著這一幕的她更是傻眼了。
誰能想到，一個本應該算是除靈師的人。
不靠靈具、也不靠魂念，而是靠著現代火器將白霧仁解決了？
“有個多余的手段總是好的。”西城式解釋了一句，抬手將手槍的保險重新拉上。
除靈師這些人往往都有個心理盲區，他們大部分都只使用特殊能力。
但西城式不同，他一直都是個實用主義的人，不拘泥形式，不管什么東西，只要能派上用場，他就會帶上。
這柄手槍是東面組的東西。
就是那個曾經一度誘拐淺川梨奈，最后被西城式直接搗毀了的地痞流氓暴力團體。
西城式從他們的頭子身上搜到了這把槍。
這把槍他特意留下，為的就是應對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
看著白霧仁倒在地上四肢崩斷的身體，西城式搖搖頭。
這白霧仁真是個倒霉蛋。
還沒怎么和自己開打就被白霧深雪刺了一刀。
接著心生退意想要逃跑的時候又被躲在暗處的白霧蛹子刺了一刀。
再要逃跑的時候又被自己射了一槍。
九之御咒的能力都還沒怎么顯現出來，就直接被摁倒了。
不過細細一想倒是也也算合理。
畢竟白霧仁的體力一直被削弱，而西城式則是以逸待勞。
會是這個結果也在預料之中。
西城式走上前去，有些不放心地往白霧仁已經斷掉的手腳上又補了好幾腳。
等到他的手腳完全斷掉，整個人都奄奄一息的時候，西城式這才轉過頭看向另一邊的白霧深雪與白霧蛹子。
她們那邊...應該還有事情要解決。
“蛹子。”白霧深雪不忍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白霧蛹子，隨后又抬起頭，閉上眼睛。
她已經有些不知道說什么了。
心情復雜，辛辣的苦澀感在喉嚨邊徘徊。
呵斥她？痛罵她？這些...白霧深雪都開不了口。
因為白霧深雪也看得出來。
伴隨著惡心腥黃血漿從白霧蛹子身體中滲出，她本身的生氣也在迅速消逝。
與一個將死之人說那么多，都已經沒意義了。
“姐、姐姐...”白霧蛹子勉強抬起頭，看著面前白霧深雪的面孔，她擠出一抹笑來。
說是笑容，但其實不過是白霧蛹子臉上的爛肉在聳動而已。
但白霧深雪卻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這白霧深雪不明白。
她只是看著自己的妹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我...我一直都想對你...還有神子...說一句對不起。”
白霧蛹子爛成一團的‘手’想從地上撐起自己的身體，可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所以她放棄了。
“真的...對不起。”
她的聲音沙啞難聽，像是一臺只會發出雜音的收音機。
“...好了。”白霧深雪仰著腦袋，不去看妹妹：“別說了。”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陣柔柔春風。
“我要說的。”白霧蛹子堅定地搖頭，嘶啞破損的聲音再度傳出：“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生氣在消逝。
身體已經再也沒有力氣了。
“我...其實...還是喜歡陽斗先生的。雖然和白霧仁合作，但其實也是我的嫉妒心在作怪吧。”白霧蛹子抬著頭，無意識地呢喃著。
白霧陽斗，這是白霧深雪的丈夫，也是白霧神子父親的名字。
但在白霧深雪與白霧陽斗結婚之前，白霧蛹子其實就喜歡上白霧陽斗了。
但不管怎么努力，最后白霧陽斗卻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心一意全部都專注在白霧深雪身上。
可能就是這半帶羨慕，半帶嫉妒的情緒影響到了白霧蛹子。
她選擇了白霧仁。
這其中不是因為喜歡對方，而是對方的能力很優秀。
最終就演變成了這個樣子。
“姐姐...我其實很羨慕你。能有雅子還有神子兩個出色的女兒...還有陽斗先生那樣出色的丈夫...”
白霧蛹子張了張嘴，想伸手去抓住白霧深雪的手掌。
但手上的腐肉已經在紛紛滑落...沒有不死之氣憑依的它們很快便會完全腐爛。
“別說了。”白霧深雪的臉上露出格外難過的表情，她伸手抓住白霧蛹子的手掌，聲音顫抖著：“真的...別說了。”
“姐姐...沒有感到意外啊。”白霧蛹子笑了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自己的姐姐，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歡白霧陽斗，但卻一直包容自己...遷就自己...對自己暗中競爭白霧陽斗的行為采取了最大的包容。
但也正是這一點，最讓她感到痛苦、悲傷。
因為就算再怎么努力...白霧陽斗最終還是娶了自己的姐姐。
“我做了很多錯事...能原諒我嗎...？姐姐？”
她輕聲問道。
“......”白霧深雪。
白霧深雪沒有說話。
“我很快...就要離開了。”白霧蛹子干巴巴地笑了笑：“姐姐...告訴我吧。”
聽了這話，白霧深雪粉唇動了動，最終才咬著牙說出了答案：
“...我不能原諒你。”
白霧深雪的性格很好，是標準的大和撫子性格，但白霧蛹子是造成自己女兒完全失去記憶的罪魁禍首...
她可以無視對方暗中追求過自己丈夫的事情，但唯有這件事...絕對無法原諒。
“是么...”白霧蛹子勉強翻了個身，如夢囈一樣感謝著：“但是...謝謝你。”
“就算不能原諒我...也很謝謝你。神子的事情...真的對不起。”
力氣在逐漸逐漸的剝離。
在這彌留之際，白霧蛹子的眼前閃過了一生短片。
跳啊跳啊的走馬燈，在面前轉動、閃過...
最終定格在了一個畫面。
白霧神子與自己坐在紅楓漫天的楓樹林中。
她一邊雙手捧著自己做的甜甜圈，像是倉鼠一樣進食，一邊側著臉，恬靜微笑著問道：‘姨母，請問甜甜圈是怎么制作的呢？’
‘我很喜歡姨母。所以無論姨母做了什么壞事，我想我最后應該都會原諒姨母的。’
現在想想，自己究竟對白霧神子做了什么...？
看著她手腳被砍斷，看著她一次又一次死而復生，就只為了救出自己，然后失去了所有記憶。
神子。
白霧蛹子緩慢地合上雙眼。
“我原諒姨母！”
耳邊傳來了聲音。
在魂歸天所之際，白霧蛹子看見了。
清秀俏麗的面孔掛著熱淚，正恬靜地對自己笑著的白霧神子。
她一字一句，異常清晰地說道：
“我原諒姨母！”
“啊...啊...”
白霧蛹子對著白霧神子伸出手。
早就已經干涸凹進去的眼窩滲出烏黑的淚水。
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白霧蛹子笑著，輕輕地擺了擺干癟的手掌。
又像是在招手。
像是在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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