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210年的春天。
束著烏溜溜麻花辮子的李元兒在到處找牛頭。
她幾次經過逍遙號,而畫舫上正聽著曲兒的王爺問她要不要恰飯?
李元兒覺得無聊,而且船上那兩位一看就是魔女的女人讓她討厭,于是每次都繞開而行,再后來就是盡量避開逍遙號。
可是,牛頭怎么找都找不到。
巨靈寶鑒這種只有自己可以修行的玄功,為什么牛頭也可以用?
他和自己是什么關系?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
李元兒摸著自己黃金獅子鎧甲左右肩上的八個凹槽,那好像被砍掉了頭顱的脖頸一樣...即便觸摸著,還會讓她感覺到奇異的凄涼,好像在敘述著過去的悲壯。
李元兒每天又是跑風云樓,又是去學宮,去查探牛頭的下落。
可逍遙王還在聽曲兒,這東海王李家的家主之女就算把世界反過來,都不可能找得到牛頭。
夏極本著“眼鏡娘常在,而李元兒不常在”的想法,把吸收技能珠的方向再次挪了挪,從四誅劍道轉移到了巨靈玄鑒。
他算了算時間,大概還要59天,這巨靈玄鑒就可以十五層了,到時候,牛頭就會出世,找到李元兒,然后告訴她“死了心吧,我們是不可能的”。
只是想想,夏極就挺開心的。
這一年春天。
兵荒馬亂。
內亂是三皇奪嫡,這三皇子叫啥,夏極到現在都沒去注意,只記得是老三,老四,老五,至于老二好像在之前和太子爭斗時已經死于意外了。
夏極覺得死了也好,否則見面喊一聲老二,終究不雅。
外亂是七大寇在察覺“自己終究不會大周正規軍的對手”,所以被高人指點,轉而開始游擊戰。
另一邊,則是蠢蠢欲動的魔教。
當初魔教的西方分部差點就把西夏打下來,這說明魔教是有著士兵的。
禪碧抓了葉騰去煉制修羅尸,以率領血尸,這說明魔教的士兵很不一般...也許人少,但強大程度卻是難以想象。
這還不算什么...
關鍵是,七大寇和魔教都挺親熱。
這一點魔教內部的人都莫名其妙。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魔教后來才弄清楚,原來一切的源頭在于“魔佛地藏”。
對...
現在已經不是魔僧了。
而是魔佛。
地藏單槍匹馬,救下當年狼騎追殺的難民,又在田獵場煙云橋畔轟殺“七大寇恨之入骨的太子姬無憂”,這讓盜寇們幾乎把這位神秘無比的強者,當做了大寇一方的守護神。
至于寇首們也樂得支持,軍心穩了,而且那地藏一看就不是個會來搶奪權力的人。
那就奉他為神,又如何?
如此...
西夏奉閻羅天子為神。
大寇奉魔佛地藏為神。
此時的藍玉,未來的道門,也許會視那位馬面馬使君為神。
不得不說,真是造化弄人。
魔教也樂的贊同,自己陣營多出來一位可怕的神話層次的強者,面對正道的武林同盟時,腰桿子也能挺得更直點了。
這一年春天。
紅樓擁有了新的主人。
那主人神秘莫測,似乎對帶隊很有心得,尤其是刺客團隊...
極少的幾名紅鬼級別的頂級刺客才知道這位新主人的名號:
陰司孟婆!!
但孟婆卻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常不知所蹤,她認命了一個管事。
只是這管事實在太矮了,只有一米四,看起來和之前那掌控雷暴堂的堂主雷靜云一樣。
一米四,是鎮不住場子的。
所以無奈之下,這管事多了個可怕的名字:黑白無常。
孟婆宣傳這黑白無常也是陰司的人。
于是,紅樓統統都服帖了。
并且暗中有了個默契:見一米四,如見黑白無常。
為了符合人設,那一米四的紅樓管事開始戴上與眾不同的面具:黑白面具,左黑右白,只露出一雙神秘而冷冽的瞳孔,瞳孔里藏著云淡風輕的野心。
至于江南油紙傘。
血如意,阿青,胭脂虎等幾位首領級別的刺客,都被孟婆的神偶所操控著,換句話說,孟婆一人支配著兩大地下世界的基石。
閻羅天子終于利用陀羅尼為孟婆面具灌頂了一門功法:十三層的繡花結界。
白桃花也正式成為了陰司的一員。
大雪山密宗的陀羅尼對于玄功只能灌輸十層。
而對于不傳之法則可以直接灌輸圓滿。
灌完之后,夏極是病了一場,虛弱地躺在床上,點燃一支安神的檀香,倒上一杯春日的新茶,看著遠處湖面的群芳斗艷。
太子死亡,他的那一塊空船大月蝕的殘骸自然也被搬到了逍遙號上,夏極遲遲沒有使用,因為他拿捏不準自己的第三樣神兵是否該締結此物。
畢竟還只是殘骸。
如今,夏極的私人藏柜里神兵倒是有了些:碧藍之眼,招妖鈴,空船大月蝕殘骸,不知名黑劍。
至于地眼,一枚在巴蜀的判官處。
夏極親眼看著那位殘疾而自卑的少年,利用那一塊極樂宮令牌舞弄風云,如今正穩步踏入極樂宮宮主之位,而那令牌里顯然存在著奇特的絕學,而且是灌頂類的絕學。
所以,唐玨在除獲得了自己五品玄功殺心千手浮屠十層的灌輸后,再次獲得了屬于極樂宮的傳承。
另一枚則在幽靈山莊那名為司晨的幽靈身后,如今正穩穩的定位著幽靈山莊的真實位置所在。
夏極并不著急...
他總覺得這一枚地眼會給他驚喜。
第三枚,在西夏。
夏極看著那位女皇與西夷交戰,似乎正在尋找什么天女石窟,這石窟聽起來正常,但實則卻邪異無比。
所以。
地下世界上層天,五根基石中的三根,已經被陰司所掌控。
地下世界下層天,無名山莊莊主乃是閻羅嫡系,幽靈山莊只是一枚地眼就被定了位,所以也被陰司掌控。
從某種程度來說,陰司已經獲得了真正的地下世界的大勢,只待一場時機恰當的統一之戰,便是真正的君臨地下了。
這一年春天。
在道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式的吹捧下,天下道宗終于全部都知道了大周逍遙王乃是天生道子。
傳聞那逍遙王站坐行走,皆是天生仙骨,提筆拿筷,都是最頂級的符箓起手式,一聲話語,甚至可以驚退五行大妖。
而逍遙王的身份更是讓他們滿意。
一枕黃粱、大徹大悟,然后入道,這樣的道更加堅定。
因為曾經過最繁華的,享受過最好的,然后轉而向道,這道心自然不易變化。
道門需要道子。
理由非常非常簡單。
道子十有八九是大能轉世。
而道宗對于仙人而言,乃是真正的下屬。
如今自己的上司失憶了、微服私訪來了,誰能照顧好他,誰在日后就能跟著起飛。
一人得道,雞犬都能升天,何況道門?
昆侖,北辰,南海,三大道宗都派來了使者,在前往天闕城的路徑上,準備邀請這位逍遙王。
即便現在邀請不來,但至少給一句“我道宗的門扉永遠為你打開著”。
春末時分。
王傲擺宴,請了逍遙王和李元兒。
雖然三人都還可以繼續去學宮求學,但情況顯然不同了。
王傲跟著趙玄衣在鐵甲軍里做副將,平日里還會去學宮學習兵法。
逍遙王是從來沒有好好學過,如今做了王爺更不會去好好學了。
至于李元兒,要不是她要找人,根本不會返回王都。
“葉騰叛出了學宮,偷了燕老師的筆記,崔玨卻是深藏不露,現在在唐門可受到重視了...哎,哎...”王傲飲酒,長嘆,人生造化實在是無常。
再比如李元兒師姐...
怎么一年多不見,竟然漂亮了些?
十分的標準,從過去的六分到現在的八分了?
仔細看看,似乎是變白了。
只是漂亮歸漂亮,白歸白,為什么參加同學聚會都要穿著那一身拉風的黃金獅子甲?
酒過六巡。
王傲醉醺醺地問:“元兒師姐可有婚配啊?”
能夠被變美了的元兒師姐打,那也是幸福啊。
王傲很想被打。
但元兒師姐卻不在看他。
王傲眉頭動了動,目光看過去,之間元兒師姐正盯著逍遙王在猛看。
王傲愣了愣。
忍不住低頭嚎啕大哭,“我就是個廢物。”
李元兒是在看夏極,她帶著很疑惑的眼神,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拐來拐去,帶著疑惑。
她看向夏極背著的那把暗金劍匣時,才開口道:“夏極,這把劍是你的嗎?”
夏極搖頭:“不是。”
李元兒道:“你騙人!”
夏極:...
你都知道了,還問了干嘛?
我敬你是條漢子,沒想到還是個女人。
李元兒:“總覺得你背上了這劍匣,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唔...你知道我是誰嗎?”
夏極點點頭。
李元兒歡喜道:“我是誰?”
夏極想了想道:“這是一個很哲學的命題,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來說,你具備著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
李元兒:???
她習慣性地抓起大錘子,砸了砸腦袋。
夏極問:“怎么了?”
李元兒:“不知道怎么回事,聽你說這些東西就難受,不想聽,想睡覺。那么...我到底是誰?”
夏極想了想,決定換個角度說:“從唯心主義的角度來說,我思故我在,所以你的存在就是你的思維所致...”
李元兒:???
這位扎著麻花辮的姑娘猛然撕下桌上一只鴨腿,身子一探,手臂前伸,直接把鴨腿送入了逍遙王嘴中,“快別說了。”
夏極接過鴨腿,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王傲舉手,看了一眼酒后有幾分灑脫,又有幾分明艷的李元兒,“元兒師姐,我也要。”
李元兒看了看桌上的烤鴨,“可是只有兩只腿呀,王傲你吃其他的吧。”
邊說著,她邊撕下剩下一條腿,自己吃了起來。
王傲:...
作孽啊。
自己為什么要同學聚會啊。
夏極問:“你找的牛頭找到了嗎?”
李元兒搖搖頭:“太神秘了,根本無跡可尋。”
“你找牛頭干什么?地藏殺了太子,現在大周的刑部,兵部都在緝拿他,甚至也在尋找陰司...這種時候,牛頭怎么可能現身?”
李元兒愣了下,想了一會,“也對,我倒是沒想這么多,那...牛頭很可能遠離大周了吧?哎!!”
她重重嘆了口氣,然后趴在了桌上,束著的麻花辮從鎧甲上垂落,末端的小錘子一晃一晃。
“我還是回東海吧。”
夏極真誠勸道:“再住一個月吧。這春末是王都最好玩的時候,你難得回來。”
如今他巨靈玄鑒才到了十三層,怎可能可能讓工具人跑掉呢?
他掃了一下狀態:
巨靈玄鑒 當前層次:十三層;怪力30噸(6萬斤),搬山LV1。
搬山:可以爆發出自己基礎力量一百倍的力量,僅限于搬運,而無法用以攻擊。
這搬山一出,夏極倒是清晰了。
怪力的噸級和能夠舉起的重量層次是完全不同的。
否則前世,綠巨人據說力量在憤怒時有500噸,但為何關鍵時刻能舉起一座巨山?
而假設存在般山力士的,而一座海拔一百米的山,只是重量就可以達到一千萬噸,這是30噸的33萬多倍,這倍數自然夸張無比,但可能其中也存在著神通的緣故。
“怎么樣,留一段時間吧。”
“不了...找不到牛頭,我得趕緊回去,已經浪費了好多時間了。”
“那行,明天我送你。”
李元兒本想一口拒絕,她獨來獨往慣了,千里萬里都是獨行,哪里需要人送?
但話到口邊,看到夏極身后的暗金劍匣,以及夏極...
忽然就變成了:“好,你送我。”
再想了想,又看向王傲道:“王傲,你去忙你的,我知道你忙。”
王傲:...
嚎啕大哭。
此時。
天闕城附近的康南城中。
魔教地下。
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子正托腮坐在猙獰的赤銅大椅上。
而一道黑影仿如鬼魅般進入這方地下大殿。
“啟稟教主,您要找的人已經查到了,正是東海王之女李元兒,在雛龍榜上排行一百零八。”
“一百零八?”
男子笑了笑,不置可否,秀氣的眉宇之間,藏著一種若有若無的邪氣。
如果在外行走,即便在路上,也無人會把這男子和魔教教主赤魁聯想到一起,反倒是會覺得是哪個世家的風流才子,更無人會想到這男子已經六十多歲了。
赤魁想了一會,道:“去準備一下,那李元兒的鎧甲我要了。”
黑影什么都未說,只是恭敬應了聲便是退下了,只留下黑暗大殿里,文質彬彬的魔教教主獨坐著。
“若不是我玄功三千甲還差一副主鎧甲,我也不會來招惹你們李家,但現在...送上門來的我總不能不吃吧?”
赤魁喃喃著,袖口一甩,滑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玉凈瓶。
那玉凈瓶瓶身沐浴在氤氳的寒霧中,但瓶身卻不對稱的皸裂著,另一些地方則甚至是崩壞著的,這瓶子顯然是不完整的。
赤魁盯著這瓶子看了會,腦海里顯然想到了不少東西,又想到田獵時分入城魔教奸細打探到的消息,于是冷聲道:
“賤人,我倒是沒想到逍遙王居然沒碰你,那就給我回來吧!!!”